第二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在颜瀚君一改初衷,突然派下大量工作量的第一礼拜,牧之柔谨记胞妹的话,劝自己忍、忍、忍。
* * * * * * * *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
其所为…
在更多杂事被分派下来的第二个礼拜,对着多到不象话,全等着她一一建档的文件,她咬牙,继续的忍!忍!忍!
* * * * * * * *
所以动心忍
,增益其所不能…
经过一个月,就算被拖进会议室中,聆听天书一样的冗长会议,她已经学会偷拿录音器材,懂得先录下来再找空慢慢建立文字文件。
* * * * * * * *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两个月后的她,一篇《孟子,告子下篇》的第十五章,已经让她背得滚瓜烂
。
如同热血漫画中的主角,面对强敌后的大升级,这时的她已经到达一种谛观的境界,面对再奇怪、再没人
的工作,已经能处之泰然。
她再也不会慌慌张张,抢着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对妹妹鬼哭,因为,她连鬼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现在的她,顶多躲在女厕所里背她的《孟子,告子下篇》的第十五章,然后背啊背的,背到神经错
…
“哇啦啦!死于安乐也…耶!阮叨的巷仔口,有一A槟榔摊…”对着镜子,有人
着夸张的台语,又唱又跳了起来“卖槟榔A姑娘啊!有很多人低勒把,李那来买槟榔,勾丧李打火机啊…”噗啦的一声,意料外的冲水声打断牧之柔揽镜自唱的兴致,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更因为她完全没想到厕所里还有其它的人,害得她整个人都僵硬住。
随着水声,最内侧那间厕所门被打开,走出一脸镇定的安秘书,她脸上的镇定就如同她后脑勺的老女处发髻,一丝不苟到呈现出乎整光滑,再配合着鼻梁上一副看上去就很精明利落的黑框眼镜…
天衣无
!
对牧之柔而言,安秘书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完美的秘书典范,而且那份完美并不止是局限在外表,就连内在也是!
经由长时间的相处跟旁敲侧击下,据说安秘书会五国语言,而一心二用对安秘书来说,就像眨眼般的平常小事,常常可见她接着电话,一边不卑不亢的应对,还能同时进行手边正在处理的任何工作。
在长达两个月的观察中,安秘书总是能用行云
水般的明快与利落处理所有的事情,特别是在打字时,那速度简直就像是机关
在扫
一样,键盘上的十指如飞,劈哩啪啦的声响直响个不停。
那场景,对一个只会用一指神功的女人来说,不啻是个刺
,再加上,每次她搞砸什么事时,总是由安秘书为她收尾,解决让人尴尬的残局,害得她每次一看见完美的,而且总是不苟言笑的安秘书时,很自动的就兴起一阵的自卑感。
平常她就觉得自己矮人一截了,眼下,她像个神经病一样,一个人对着女厕内的镜子又唱又跳的蠢样子还被撞见,这情况早已经不是自卑两字可以形容,简直糗到一个不行!
眼看着安秘书朝她走来,她、她、她…她还在僵硬当中,硬如水泥一般的脑袋想不出该说点什么来为这怪异的场面缓颊。
“借过。”镇定如常的安秘书冷冷的开了口。
如同大梦初醒,这才发现她挡在洗手?前,连忙闪身,同手同脚的退开一步后继续僵硬,思考着,她是不是该这样直接跑掉?
慢着!
那个…安秘书的肩膀刚刚是不是抖动了两下?
瞪着不动如山的套装背影,牧之柔怀疑自己眼花了。
“昨天的会议报告打好没?”洗手中的安秘书突然的问起,冷静的声音、专业的态度,就好像几秒前没听见她发疯似的。
眼花,她果然是眼花了…
“还差一点点。”牧之柔乖觉的应声,纯凭直觉反应的回答,但实际上,那所谓的一点,其实是很多点,很多很多的一点点。
“颜总他下班前要看到。”拿过擦手纸,安秘书开口提醒。
随着这句话,牧之柔的表情小小的扭曲了一下,想到那个又臭又长的会议,她就开始没力了。
“你还有三个小时。”留下这一句,准确无误的将
成一团的擦手纸丢进垃圾筒当中,专业又完美的安秘书踏着她利落又明快的步伐离去。
不同于那份明快与利落,尾随她身后出去的牧之柔没
打采,之阴暗的,要是贴着安秘书走,那简直就像个背后灵一样。
“哇--”罗培安从电梯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女鬼一样的牧之柔飘过去,忍不住一脸好笑的问道:“你是怎么了?”
身为颜瀚君的特别助理,罗培安的主要工作与内动工作为主的安秘书不太相同,他大多是跑在外边,帮忙处理一些
际应酬上的事,刚好与安秘书两人一内一外,可以说是颜瀚君的左右手。
在这一层办公室中,除了颜瀚雅,牧之芹最常见到的就是这两人,但不同于安秘书的冷漠兼难以亲近,罗培安一直像个邻家大哥一样亲切,也三不五时的照应着她,让她相处起来最自在。
等走在前方的安秘书进到办公室中,她才松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苦瓜脸的表情,回答道:“没事,我要去整理昨天的会议报告,下班前要
的。”
“那种东西,没那么赶吧?”扬眉,罗培安诧异。
“你又不是不知道。”叹气,习惯性的抱怨两句“颜总那人心理变态,能怎么折磨人,就怎么折磨人。”
“还好啦!”罗培安闷笑,但还是好心的安慰两句“其实颜总他只是完美主义,对事情的要求会高一些…”
“那是因为他专门折磨我,你们当然觉得还好。”她气愤不平的打断他的话。
“没那么严重啦!”罗培安说道:“就像我说的,颜总只是完美主义,所以要求比较高,他并不是针对谁。”
“才怪,他明明就是针对我,你跟安姊都看见了,从我来上班之后,他就只会整我,明明很没必要的文件,他也要我建档,只要他出去,我就要跟着记录下他跟人的对话,有时,甚至是安姊她已经整理过的纪录,他也要我照格式重打上一遍…”
“那是想训练你的中打能力。”罗培安正面肯定这项训练。
她涨红了脸,多少也羞愧于自己一指神功的事。
“我有在练习了啦~~”小小强调一下“字码的拆解公式表跟键盘位置都背得差不多,只是速度慢一点点而已。”
“看,这就是进步啊!”“话不能这么说。”她气闷得要死。
不是她要说,颜瀚君那人阴险的地方就在这里,明明就在恶整她,可是在旁人的眼中看来,就一副像在为她着想似的,真是够了!
“他才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真的!”握拳,有苦难言的感觉真是憋死她了。
“其实是你把颜总想太坏了。”轻笑,就像邻家兄长那样亲切的开解道:“也许他的要求是
多的,但你想想,才两个月,在他的要求下,你连穿着打扮都开始像上班族,也学会化淡妆,让自己变漂亮了,不是很好吗?”
“那是颜大哥的功劳,才不是颜小…颜总的功劳。”她抗议,气到差点
口而出她帮颜瀚君
取的昵称。
在她跟在颜瀚君身边做牛做马的这段时问,是连衣着打扮都被要求的,而不论是衣服还是化妆问题,都是她回家搬救兵,由好心的颜瀚雅找人来帮她恶补化妆新知,以及打点她上班的穿著,才有她今天唬人的上班女郎形象。
“颜大哥他不但找人帮我,还帮我调了花茶改善我长粉刺的体质,才能变漂亮的,如果不是颜大哥,就算学了化妆,我也不会变好看。”她对颜瀚雅的崇拜就有如滔滔的长江之水,绵延不绝。
“但是要是没颜总的要求在先,也不会有后来的改造啊!”带笑的眼朝她轻轻的眨了两下。
“难不成是要我感谢他吗?”没能
感到发现他眨眼的含义,她奋力的哼哼两声“你看,你都被他骗了!”
“是吗?”搔搔鼻梁,罗培安
出一种像是困惑般的表情。
“当然是!”她长期吃瘪,一直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
心里,难得有诉苦的机会,自然一口气全说了“他那人…他那人啊…”“怎样?”
问句来自身后,可是她一点也没发现,有力的说道:“阴险!卑鄙!简直就是…就是…坏透了!”
“哦?”这一回,她总算发现声音来自身后,眼前的罗培安
没开口,看着她的表情与其说是好奇,还有着更多…
“他就在我后面吧?”她皱眉,不敢相信她的坏运气。
罗培安一脸同情的点点头。
“阴险?卑鄙?坏透了?”
森森的质问从她身后扬起,每说一个形容词,她的肩膀就缩上一分。
“看来我还不够坏,才让你有这么多时间拉着我的特助说闲话。”很故意的问:“想必昨天的会议报告你是整理好了?”
“…”不敢接腔,没胆直接对他说还没。
颜瀚君该要逮着机会刮她一顿,但他这时还有正事要办,没空理会她。
“等下把报告送到我办公室。”下令,看也没看她一眼,接着朝罗培安问道:“培安,这次谈得怎样?”
看着他们两人边谈边进到颜瀚君的办公室中,被遗留下来的牧之柔一阵的无力。
叹气,整个脑袋瓜子就像灌了铅一样的往下一沉…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 * * * * * * *
颜瀚君很烦,虽然没显
出来,但这一次的转型案快把他烦死了。
家族里那些占着股东位子的叔叔、伯伯们一个此一个难搞,光是说服这些老顽固,不多不少,就耗去他大半年的时间与精神。
却没想到在他好不容易搞定了这一票的老顽固时,早已说定的土地收购案却在这时候出了问题。
其中一个地主不知发什么疯,临时反悔说不卖了…开什么玩笑啊!
这一次的转型案,先别论筹划所耗的心力,光是买地的钱,已经支付出去的钱就以亿论了,要他为了一个地主停摆下整个计划,一句话:不可能!
只是培安亲自去过了,而且是两次,已经去第二次了,但那老头口风依然硬气得很,连培安这样舌粲莲花的说服专家都败北,这下派谁去才能让这老头子点头…
敲门声打断颜瀚君的思绪,他不悦,特别是看见入门处,那探头探脑的鬼祟模样,让他打心底没好气了起来。
那人,又是一个不按他原定计划进行的存在…不应该是这样的!
像她这样出身富裕的年轻女孩,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突然遭逢家变也不能改变一肚子草包的事实,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优渥环境下养成的大小姐个性。
基于这些原因,他以为文书工作就够打发她了,因为她的打字能力根本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却没想到一分钟能打上三个字就得偷笑的她,竟然咬牙一路的忍耐了过来。
这份的忍耐力还真超出他的预期,要不是心存偏见,他也许会愿意承认,在两个月内搞坏两台复印机、打印机报修四次、计算机重灌次数已达八次、目前正往十次的大关累积的她,其实也不是那么一无可取。
至少她的大小姐脾气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而那份吃苦的忍耐力也超出他的想象…当然,这些正面的肯定,先决条件是建立于他对她并无成见之时。
很可惜的,他有!
他对她,很有成见,一直就有!
“什么事?”脸色沉了沉,表情比方才一个人沉思时还要难看数分。
“那个…”门没关,探个头就看见他的坏脸色,让赶工赶到这会儿才刚收工的牧之柔自动心虚,但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要的会议报告我弄好了。”
其实颜瀚君贵人事忙,早忘了这件事,但既然她自投罗网了,反正他心情正坏,要是不欺负她两下,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直觉看了看时间--
中原标准时间,下午五点五十八分!
轻嗤,略嫌冷厉的俊颜
着讥嘲的笑“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我已经尽力在赶了。”理亏在前,她委屈也只能赔小心。
“尽力?”挑眉,他明显怀疑。
“是啊!我肚子好饿喔!”她哭丧着脸,饿到感觉不出他的嘲讽,开始抱怨,
“人家安秘书跟罗特助他们五点就走了。”
“要是你能有他们的办事能力,在下班前做好自己的事,一样可以准时下班。”他完全就事论事。
收容她两个多月,他自认公事上对她的要求已经是最基本的而已,真的就是一些文书建档的工作,而对她的工作要求,就那么唯一的一个,只要求她今
事今
毕,每天做好当天该做的事。
于私,基于私人考量,吃定她一分钟了不起只能打三个字的能力,故意折磨她的这种事,他是决计不可能承认。
但相反的,于公的话,他可以很强悍的表示,他这么“一点”的要求绝对不过分,更何况…
“我已经算是包容你了,没硬
规定要你在公司做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常偷渡一些没完成的档案回家里去做。”他毫不留情的戳破她极力在掩盖的事。
“你知道?”她有些吃惊。
“我要不知道那才有鬼!”她的吃惊只让他觉得受辱。
因为自家兄长拥有一副菩萨心肠,自从两个多月前的那场意外事件发生后,知道她们两姊妹初逢家变,不但是硬将她这个草包
给了他,为了让她家受伤的妹妹有地方养伤,也为了帮帮她们两姊妹,全然不顾他的反对票,超大方提供了他们家让她们两姊妹住下。
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还是这么久的时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的那点小心机要不被他发现,除非他瞎了、傻了才有可能。
“是看你还算负责任,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副唯我独尊的山大王嘴脸,看得牧之柔一阵的火大。
“颜小二!”
口而出,已经气到无法去分公还是私了。
“我说过,公私要分明。”他皱眉,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她“在公司里,只能叫我颜总,其它什么
七八糟的称呼都不行,绝不能让人知道你就住在我家这一类的私事,另外,我也说过,不许你再用那三个字叫我。”
没错,他是说过,但她才不管哩!
“你这人一定没朋友!”她断言。
“像你这样的朋友?”他哼哼两声,摆明了看轻她“还是省省吧!”
“你一定要这样吗?”很气,并不喜爱被人如此看轻与贬低,但与其跟他生气,她更加觉得奇怪“对你来说,好好的跟人讲话有那么难吗?不这样夹
带
的讲话,让你很痛苦吗?”
“说什么啊你?”他怔了一下。
“我知道,你哥跟我家小芹在一起的事给你的打击很大,但你也犯不着这样愤世嫉俗吧?”
“…”他看着她,很难说些什么。
因为个性上的务实,所以他一直让自己不去多想,但实际上,他其实早就在怀疑,她是从某个星球而来,幻化成人型的异种生物。
此时她奇妙的言论,表现出的奇妙联想力,正是一种代表,让他很难不去往这方面去想…
这女人,到底是从哪个星球偷渡来的?
他纳闷,她却完全不觉。
就算不是难得的慷慨
昂,牧之柔本来就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一个人还说得兴起“其它人,或者是我,我们又没惹你,也没欠你什么,你有恋兄情结…”
“我没有!”这种话题,他一定得出声。
“不用害羞,这种事也没什么。”她摆摆手,不以为意。
他皱眉,慎重强调“我没有恋兄情结!”
“哎哎!这种事你知、我知,也没什么,我又不会四处嚷嚷…至少到现在,我在公司里,从没对其他人说过你有这种癖好吧?”
她竟然一副邀功的嘴脸?
颜瀚君真是恼了“就跟你说我没有!”
“好啦、好啦!你说没有就没有。”两手一摊,她一副“好吧!不说、不说,但我们心知肚明就好”的表情。
“你能不能好好的把话听进去?”他深刻体认,她果然是外星球来的生物。
“有啊~~我都在听啊!而且我要告诉你的重点是…”
“你这人说话也有重点的吗?”他冷哼。
“当然有了!我要说的重点就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要认清你是你、你哥是你哥,就算你再怎么舍不得,可是颜大哥也有他自己的人生啊!”“…”没力,早忘了公事上的烦心事,因为她比那些公事更让人心烦。
“我知道颜大哥跟我妹谈恋爱的事,一时之间要你接受是不可能的,你一旁看着一定会很不是滋味,但实在没必要把气发在我们无辜路人的身上…喂喂!你上哪儿去?”
看着他离席,往门外边走去,她愣了一下,傻呼呼的看着他的背影问:“颜小二,我还没说完耶!你是要上哪里去?”
“回家。”丢来一句。
“咦?今天这么早。”大吃一惊,赶紧追上去“载我一程啦!现在是下班时间,没人看见,不用讲究你那套公私分明的理论,载我一程啦…”
走在前头的那人没理会她,任由她追着、叫着。
“颜小二…”
M.NiuDuN 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