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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台北市郊某机车驾训场

 风丞扬站在练习道的起点,几尺之外是正在与U型弯道奋斗的苏曼真。

 好几次过弯她重心不稳差点摔倒,险险用单脚着地才稳住车身,让一旁看着的风丞扬为她捏了好几把冷汗。

 “呼!”苏曼真有惊无险地骑回风丞扬身边。

 “还是不行啊!”风丞扬捏捏眉心说。

 “我知道。”她撇嘴。“可是应该有比上次进步吧?”她期待着他能鼓励她几句。

 只听到他故意重重一叹,嘲笑道:“你的进步空间这么大,要真没进步,我会直接劝你放弃。”

 “是你要求过高吧?”她觉得她敢把脚离开地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方才她还骑完全程没跌倒呢!

 “你考重驾可是要经过路考,我可是以这个作标准,不能怪我要求高吧?”她每次过弯都会脚着地,若没改进,她要怎么考照?

 “明明是你教的太高难度,煞车就煞车嘛,干嘛还说拉下煞车杆要分两段式,什么还没感觉到制动力之前,煞车杆要拉得快,制动力出现后,要渐进式地拉;还说什么前轮煞跟后轮煞的力道比例要7:3,拉拉杂杂一大堆!哼!我连什么是制动力都不知道,害我煞车前还想东想西,又差点撞车!”讲那些什么理论,不就是按着两铁条的动作吗?

 “难道我只要要求你煞得住车就好了吗?我告诉你,煞车技巧很重要,先别说停车或者转弯会用到,最重要的是安全问题,煞车技巧要是不好,不管轮胎打滑还是死锁,都会摔车!并不是把煞车杆拉到底就可以安全地把车子停下来!”他教这么多,还不是为她好?

 “可是你一次教太多,我就是不懂嘛!还有转弯啦!你说什么曲线,还说什么逆舵?”什么右弯道要先左转再右转,结果她转弯老是重心不稳。

 他拍拍额头。“好吧!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太多术语,反正你只是骑最简单的嘻哈车,又不是街跑车或越野车,更不是要去比赛。”他是被什么冲昏头,怎么会冲动地想把自己会的全教给她?他根本忘了她原是个对摩托车一无所知的菜鸟。“这样说好了,转弯的时候,你所骑的路不是一条线,而是一条带子。”

 “带子?”

 “你知道线跟带子的差别吧?”她不会连这个也分不清楚吧?

 “因为带子有个面?”他指的差别可是这个?

 他点头。“拿你刚刚在U型弯道作例子,如果可以把你骑的路线画下来的话,就可以看出来你的路线几乎跟弯道平行。”

 “那样不好吗?”她问。

 “那要问你刚刚骑的感觉如何?”简直是在风雨飘摇中的一孤舟。见她讪讪一笑,似乎与他颇有同感,他继续解释:“所以你要利用这带子的宽度,从弯道的外侧削入内侧再切到外侧,这样就算九十度直角弯道,你跑出来的也是平滑的弧线。”

 苏曼真一脸惑,风丞扬索在地上画给她看。

 “这样你懂了吧?还有,你坐车的时候,如果向右急转,你人是不是会向左倒?”看她点了头,他又说:“因为惯性的关系,向右转时重心会往左移,如果我们事先把龙头向左打的话,车子就会向右倾,这时候再顺势地把龙头向右转,过弯自然比较容易;而且相对于右弯来说,左边就是外侧,先向左也是配合我方才所说先从外侧进弯道的道理。”

 “好象懂又好象…”她偏着头。

 “我再带你走一次吧!你要用心感觉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我煞车跟转弯时。在我开始拉煞车杆到有煞车的感觉时,就是制动力出现的时间。”他跨上摩托车。“别每次我载你,都只顾着什么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还是什么要跟风玩游戏的,多感觉一下我跟车子间的互动,当你跨上来以后,你要想象你跟车子是一体的。”

 苏曼真爬上车,暗自在他背后做鬼脸。她才没有只顾着跟风玩。

 其实,坐在后座,她最常感受到的是那种被他载的温馨与安全感。

 因为他在前面,她常有他会为她挡住任何风雨的感觉,他也会带领她看到不同的风景,而她很放心把自己交给他。

 可惜,这些心情,他都不知道。

 “坐好了没?”他发动车子。“你今天一定要把过弯技巧学会,好好用心感受吧!”

 “是,教练!”苏曼真很自然地抱住他。

 风丞扬对她的主动早习以为常。“等你的技术磨好一点,就骑你的新车出来试试。”

 “不用这辆小五十练习啦?”他们现在练习的车是老板借给风丞扬的公务车,风丞扬平常交通都是用这辆车,而不是他自己那辆劲爆改装车。

 “每辆车的个性都不一样,你要早点学会跟你的车相处。到时候我还会教你如何磨新车的技巧。”

 苏曼真耸肩。居然把车子说得跟人一样,还什么个性、跟车相处?

 她还比较想学会跟他相处的技巧咧!

 不过,他们最近确实愈来愈融洽,虽然还是吵吵闹闹,但至少不再针锋相对,他也不再说些凉薄的话来?她。

 就可惜,上次…那若有似无的…

 她明明感觉到他们之间就要有所不同了,偏偏…唉!

 然后等下回再见面时,却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他迟钝,还是…他是故意的?

 “我要你用心感觉,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他捏起她的脸颊。

 原来他们已经绕了跑道一圈回来,他转头却见她一副失神的模样,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蹙眉,铁定没把他的话记着。

 “痛!痛!”她拉下他的手。“不要捏我的脸,我只是稍稍闪神而已嘛!”

 “好,我再绕一圈,这次你一定要认真…”

 “风丞扬,真的是你!”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打断他们。

 呼喊声来自一个高瘦的男子,年纪与风丞扬相仿。

 他急急朝他们走来,见风丞扬是一脸疏离的神色,讶异地说:“你不认得我了?记不记得那年台中大度山的越野机车赛?你抱走了冠军杯,我只能落居亚军,我一直很不服气,很想再跟你较量一次,可是后来不再有你参加比赛的消息。”他顿了下,再开口时却更显急切:“听说你金盆洗手了?”

 风丞扬有些啼笑皆非,他不是很想理会他。“都听说我金盆洗手了,现在跟我说这些不是很没意义?”

 “是真的?”高瘦男子挡在他们的车前,硬是要追出一个答案。“为什么?你不觉得可惜吗?”

 他微挑起眉。“那是我的事吧?”这人好烦!

 那人紧抿着,满脸的不甘心,不愿就这样善罢千休。“两个礼拜后,在乌来山区有一场比赛,现在我就跟你下这个挑战,我们在这场比赛中一较高下。”

 “喂!我收山了耶!这个挑战我不接受。”简直莫名其妙!

 “你的眼神透着你依然热爱追求速度的快,我们是同类,我感觉得出来。你金盆洗手一定有别的原因,不管怎么说,两个礼拜后,我在乌来等你!”说完,他也不等风丞扬有什么响应,一如来之时,匆匆离去。

 “哇,这人怎么这么好玩啊?”一直被当作透明人的苏曼真好笑地说。

 “我都已经明白地说我不接受了,还执意丢战帖?哼!他爱战我才不奉陪咧,随便丢个东西过来也不管别人要不要,跟某人一样。”风丞扬瞄向那个某人。

 “你在说我?”苏曼真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睁得大大的。

 “看来心知肚明。”

 她对他做了个鬼脸,很不以为然。

 “别玩了!”他又狠狠地捏了她脸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们的正事都被耽误了。你坐好,我再载你跑一次。”

 都叫他别捏她的脸,他又来!可是这回她不跟他计较。

 她着自己的脸,靠上他的耳旁说:“你很想去吧?”

 他偏过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想去了?”

 “眼睛没看到,是感觉。”她加重语气。

 “你专心一点行不行?我现在在教你骑车耶!”

 她才不理会他的抗议。“对阿嬷的承诺是很重要,可是,你真的甘心吗?”

 他索把车停下,下车,转身正对她。“你想说什么?”很地。

 她不自口水。他好久没给她这种迫感了,但她还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我想说,你应该试着去追求你想要的,你可以有办法两者兼顾。你说你在极速的领域中找到对父母的思念,可是,我觉得不只如此,你的血中有种野在呼唤你,驱使你忘我地驰骋,我想应该要让阿嬷了解这方面的你,让她认同这个在极速领域中纵横的你。”

 “你管太多了吧?”他受不了地给她一个白眼。“有那个多余的心思,还不如用来想想该怎么学好车。”

 她管太多?他竟然说她管太多?为什么他们又变回这样?

 为什么,他又推开她了?

 一股愤恨瞬间纠结在心口,令她挹郁难平,好似即将泛滥的洪水却无处宣

 “是我婆,我这就乖乖练车。”她赌气地推开风丞扬,占了摩托车,油门一催,独自奔驰,将风丞扬远远你在后头。

 “喂!”风丞扬试图用叫声阻止她,她的模样让他看了好心惊。

 她发狠似地催动油门,却觉得还不够快,于是,再催、再催、再催!

 油门已经到底--

 她体内的一把火却还未熄灭,她浑身难受。

 她好希望身边呼啸而过的疾风能让她好过一点。

 忿怒、屈辱、不甘,是这把火的薪柴,化为火焰之后却成了她的伤心、沮丧、惘。

 她再怎么做都没办法彻底打破他们之间的藩篱吗?

 从相识至今,一幕幕回忆浮上心头,总是难堪的时候多。

 但,没办法,她就是要他!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可悲。

 委屈终于从她的眼里奔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只听到风丞扬的声音破碎地飘进她耳里。

 “小心啊--”

 下一秒,天地颠倒,她的所有知觉停顿了。

 * * * * * * * *

 风丞扬扶起苏曼真。

 她几乎要承受不住。垂下的长发遮了她的脸,遮了她的泪,却无法替她承受泪水的重量,她就像是快要灭顶的人,只能奋力挣扎着,挣扎着试着抓住可以救命的浮木。她伸出手,抓住的是风丞扬,然后伏在他前,不顾一切,忘记所有地嚎啕大哭。

 她的泪水如江河奔不止,而他的怀可是大海?他叹息。

 无奈地看向倒地阵亡的摩托车,它目前的位置距离他们约十公尺之处。

 回去大概要被老板猛刮一顿了。

 真不敢想象车子的受损程度。

 再低头看着正趴在他口的苏曼真,还有力气这样放声大哭,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身上包着层层厚重的冬衣,只要没有撞到头,相信不会有什么大伤势,不过谨慎起见,还是得小心一点。“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哭得惊天动地,好半晌都没回答他,就在他以为她不会理会他,想把她直接送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时,她才噎噎地说:

 “脚,我的脚好痛!”

 他皱起了眉头,拉她在旁边长椅坐下。“我看看。”

 他小心地卷起她右边的脚,果然看见她腿上多了一些细碎的伤痕和瘀青,其中一道较大的伤口还在血。

 “我看直接送你去医院好了。”他在端详过她的伤势后说。

 “不要,我才不要去医院!”

 “你不去医院难道要放着伤口不管吗?你不是很痛?所以才哭得这么恐怖,不是吗?”他本来以为她是因为受到惊吓才哭,但看过她血的伤口后,他想,也许细皮的她是因为痛。

 她的伤痕如果出现在他的身上并不算严重,但那红滟滟的血痕划破她白皙的肌肤,看在他眼里却是怵目惊心。

 “你根本就不懂我嘛!”他这个猪头!“我的泪水是因为你太伤我的心!”虽然后来体的疼痛也增长了她的哭势。

 “所以你现在是怎样?我伤你的心,然后你就赌气吗?”他脸色极为难看,似乎很想把眼前的她掐死。“现在先不说这个,你到底要不要去医院?”

 她抿着,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方才因哭泣而不顺的息,然后说:“小笙帮我准备了急救包,你先帮我上药再说啦!”

 他走向十公尺外的摩托车,果然在置物厢中她的皮包内找到急救包。

 “你朋友还真有先见之明。”他蹲到她的身前,打开急救包说道。

 她偏过头,高抬的倔傲下巴表达出她的愤恨,却因为伤口传来的尖锐痛楚而破了功。“轻点啦!好痛!”她急喊。

 “痛死你最好。”嘴巴虽然很坏地这样说,但他还是放轻了力道。

 “你没良心啊?”她又是泫然泣的模样。

 “我要是没良心,早把你丢着不管了!”他拿起纱布开始包扎她的伤口。“你真的是很让人生气!你是不懂好好爱惜自己吗?上次洗衣服洗到指甲断掉血,那也只能说是你笨,刚刚又是怎样?为了跟我赌气可以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原本见她疯狂飙速,他只觉胆战心惊,一听她原来是为了赌气,怒火油然而生。

 “你还说咧?还不是因为你!谁教你又把我推开?”她说到后来,悲从中来,越发觉得委屈,泪珠不又滚滚而落。

 “我怎么伤你的心?我哪有把你推开?”他没好气地。

 “你嫌我管太多,不是吗?”她用手背抹去泪,却抹不去心痛。

 眼泪可以崩溃,可是那心痛的感觉却郁积着,她不知道该怎么排遣!

 “每次都这样,一次又一次,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永远都停留在循环中吗?你对我凶,我不死心,厚脸皮地黏着你,好不容易把我们的距离拉近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又旧复发,这样伤害我很有趣是不是?”她声泪俱下,哀哀切切。

 “对啊,每次都这样,你也每次都这样!把我的衣服当手帕擦,眼泪鼻涕弄得我一场胡涂。”他撇撇,终于包扎好她的伤口,还特意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苏曼真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把她当笑话看是吧?用这种凉凉的口吻,还…

 她看着脚上那个蝴蝶结,这是哪门子的鬼幽默啊?

 “管你要不要,等一下还是得送你去医院做个密的检查。”

 她不作声,瞠着双眼狠瞪着他,最好瞪出一把火把他烧成灰烬。

 她的情绪只剩下忿怒,连眼泪都忘了继续掉。

 他满意地看见她不再是梨花带雨的模样。说真的,那让他有些心软,而这偏偏是他最不想要有的感觉。他严肃地开口:“不过现在,我要跟你说清楚几件事。”

 她还是生气,但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他,显示出她会听他说话。

 “第一件事,你生我气,嗯,好,反正我本来就这么恶劣,把你气到发抖也不是今天才第一次发生。而你当然可以有你发怒气的方式,但是,你可以赌气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你以为你出事了我就会难过自责吗?”他沉下脸说。

 “我…”他的责备一字字撞进她心扉,她才惊觉到严重。她嗫嚅:“我没这么想,我没想故意要引你难过自责的意思,我那时候就是很伤心、很生气嘛!然后就失控了。你以为我想吗?受伤很痛耶!”

 而且她现在真的出事了啊,他也没有很难过的样子。

 “就是啊,痛是你在痛,我如果不在意你,你再怎么痛我也不会放在心底,反而真正难受的是关心你的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么不爱惜你自己,这么不爱惜你父母赐给你的恩惠,你想想,真正为你痛的人会是谁?”

 “对不起。”她不自觉地吐出这三个字,不只是想到爹地妈咪,同时也从他激动的语气想起他有多么依恋他的父母,所以…他才会看不惯她这种--就如他说的,不爱惜父母赐给子女恩惠的行径。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嘛?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生你的父母还有你自己。”

 “我知道了,我很深刻地在反省。”她信誓旦旦,很用力地说。

 “那,你应该就能体会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他垂眸半闭,好一会儿才说:“我对赛车这码事或许还有些想望,但是,不再让阿嬷伤心以及保重我自己比我想要赛车还要重要得多,这是我的选择,我无怨无悔。”人生总会有很多次要把两件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放在天秤上秤量,而这一次,他的天秤偏向阿嬷那边。

 真的无怨无悔的话,怎么还会莫名地在骑车时催起车速?苏曼真心里有几分不认同。“可是你的技术很好,应该足够保护自己。”

 “技术再怎么好,还是有可能会摔车,这一摔,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这个赌注我输不起。我以前年轻气盛,对生命又太轻忽,是阿嬷提醒了我。”

 她默然。他突然变得老气横秋,她不习惯。

 明明青春还在身边,为何选择不再燃烧热情?她为他惋惜。“人不痴狂枉少年,我以为人人都想要享受灿烂的青春。”他的选择跟她的信念相违背。

 “我这样的青春就不灿烂吗?”他轻笑,说他只看到世界黑暗面的人,怎么也习惯用惨淡的颜色来看他?“第三件事,你说我旧复发,你看你不也是故态复萌?又开始用自己的角度揣度别人,说我很想去乌来比赛,又替我惋惜我的青春,这些不都只是你主观的猜测?”

 是这样吗?原来她又犯了自以为是的老毛病?

 “我以为我了解你,我可以明白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因为…你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你已经肯对我说很多事。就像现在,你也肯慢慢跟我沟通。”

 他啐了一声,睨着她。“那我就不懂啦,为什么你还要一厢情愿去揣测我的想法?我跟你说实话,你反而不以为然,硬要栽赃我就是你想的那样,然后我火大,你就说我推开你?”这女人怎老这么番?

 言下之意是?她掐紧自己的衣服,谨慎问道:“所以刚刚你说我管太多是因为气我误解你,还一直坚持己见,而不是因为我想你诚实面对自己才恼羞成怒?”

 “换成是你,看你会不会气?真受不了!还替我惋惜青春?!无聊!”

 “对不起嘛!因为我真的太怕你又不理我了啊!”他没好气:“你说你蠢不蠢?还为这种事赌气,差点连自己的命都赔上,幸好没受什么危及性命的大伤,不然你就要后悔莫及。”

 “你真的不是要推开我喔?可能之前被你拒绝过太多次,总是有阴影在,很怕你又…”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她真的受够了。

 “我何必多此一举,真要拒绝你,一开始就不要理你。”他软下语气。

 她精神为之一振,想更确定他们的关系。“那我们…算是朋友吗?”

 她的话让他蹙起了眉头,他觑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她拉了他一下,他才移开视线,语气略带不满地:“你还是有很多地方让我看不。”

 她“呀”了一声,又是气馁又是不解。

 他不看她,径自说道:“你生长在富裕的家庭里,从来都是顺心如意,没吃过苦、没受过挫折,所以对于你想要的东西,你都是势在必得。你认为只要你努力争取,你就会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而你已经如此富有了,不管是物质上的财富,或者是父母的疼爱,你所拥有的这些都是我所匮乏的,可是你却还想再去追求别的东西,真是贪得无餍到极点!而我最看不的是,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纯真?可以对这个残酷的世界还抱持着无畏的勇气以及看向光明的态度。”

 感觉自己的情绪变得激动,他缓一缓,续道:

 “初生之犊不怕虎,我是这么以为。所以我好几次给你苦头吃,想要你认清事实,可是你却说是我太黑暗了。”他瞪她一眼,凶狠地。“真的,我很不!而这是因为,我想,我嫉妒你。”

 被他一瞪的苏曼真按着自己狂跳的心口,没想到原来他有这些心思。

 “我以为我不是个会怨天尤人的人,我以为我看得很开,我以为我很认命,我以为个人有个人的命运际遇,没什么好羡慕嫉妒。直到遇见你,我才发觉,我其实还是会怨恨,尤其看到你身上明显闪耀着幸福的光芒,好刺眼!如果我爸妈都还在的话,现在的我一定跟你一样幸福。”他语气说得轻淡,实则藏着烈的情绪。

 她的口彷佛被重重撞了一下,心好疼。

 “我可以把我的幸福分给你!”她这样大喊。

 她想给他幸福!如果她的幸福让他觉得刺眼,如果她的幸福让他觉得嫉妒,她愿意和他一起分享她的幸福。

 他愣了一下!“什么傻话嘛?”他睨她一眼,内心在窃笑,笑她傻,却隐约有种暖暖的感觉。他摇头,继续诉说:“后来,跟你相愈深之后,我又愈发现,原来我是一个不懂得向前走的人。我飚车,说是为了找到对父母的记忆,但说穿了,那也不过是一种沉湎于过去的麻醉,怀念着已逝去的幸福却又苦于无法突破现实生活的困境。那一天,看到你就算血也还要洗衣服,我心里在想,你何必呢?你这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根本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啊,可是却又莫名地被你这种愈挫愈勇、绝不放弃直到达到目标的固执折服。”

 这是在称赞她吗?她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G,其实我没你说的那么勇敢啦!我也常常自艾自怜,尤其在你拒绝我的时候,甚至有时候还会畏缩恐惧,只不过到最后,我就会莫名地生出一股不服输的执拗,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放弃,不然就对不起自己。”再说,到现在为止,她的坚持也没让她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不管怎样,你的存在确实让我开始想些我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我也才发现,我并不满意我的现状,却一直没试过要离。我心里有种想法,说不定看着你的成功,我就会多一点勇气迈开脚步。”他希望能从她的身上证明,只要努力还是会有美好的事发生。“所以,我希望看到你成功学会骑车。”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反之前的态度让她亲近他的吗?可是,她觉得…觉得好不足!就只是这样喔?看她成功学会骑摩托车就好了吗?那其实只是她一个小小目标,她想要的更多!他说对了,她贪得无餍,而且她的贪婪需要他的成全。

 “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朋友啦?”

 “笨蛋!你还不懂?我要是没把你当作朋友的话,我干嘛说这么多?”他的眼神游移了下。“我说真的,我喜爱看你不畏艰难的微笑,我喜爱你追求目标的热情与勇气,不过你这个人还真的是太天真了点。”

 他说喜爱她耶!虽说只是喜爱她的微笑跟她的热情与勇气,不是喜爱她的人,不过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那…你对我到底是喜爱还是不啊?”她一脸傻笑。

 他不屑地回答:“都有,不比较多。”

 她垮下脸:“是喔?”随即挑起眉:“没关系,既然我都可以让你从对我全然讨厌的情绪转变成有一点点喜爱,那么我就可以再加把劲,让你更喜爱我,喜爱到天天都想着我。”她蓦地嫣然一笑。“我不怕让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完成的事,就是追到你当我的男朋友。”

 他惊愕。“喂,你…”

 “喂什么喂,我在告白的时候,你不要说些破坏情调的话。”她神情认真。“我对你的感觉真的不是怜悯,而是因为喜爱着你,看见你难过也会跟着难过。那是心疼,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好象心脏被掐住一样。所以我想跟你分担痛苦,更想跟你分享幸福,想跟你亲密到彼此没有距离。”

 他着脸,不回话。

 “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赖着你。”

 “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一点?”他语气不善。

 “我希望不是,你觉得呢?”她感觉得到,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在发酵!只要她再努力点,一定能让他也喜爱上她!

 他觉得?他能觉得什么?他不是没发觉她的心思,只是他以为装作没事就可以安全度过,反正她对他不过是一时好奇而产生的恋,过阵子就会没事,谁料到她会这么大胆告白,害他…

 他应该要明确拒绝她,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

 脑袋是这么想,偏偏嘴不受控制,一开口便转移焦点:“该送你去医院啦!”

 她很高兴地点头,他却在心里摇头。

 他在做什么啊?他在避免尴尬,在帮她留面子吗?可是他哪会在意这种浑事?

 反倒是他如果现在不把话说明白,恐怕就会后患无穷。

 难道…他也在期待?期待她真的追上他?

 他完蛋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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