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里有钟嘀嗒
冰箱和储蔵室里的食物并不是取之不竭。蒲雨夏一摔筷子,眼珠上滑,下眼睑微收紧:“我记得…上次看还有很多。”
“离上次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说“我可以带你去看,剩下的大概还有…十几餐?省点儿吃,也许还有二十几餐。”剩余的数量如他所言。
一小捧米,一小袋面粉,一篮土⾖,冰箱里几块冻⾁,几把蔫巴了的蔬菜。还剩下的都是速食食品了,她把所有房间都仔细搜索了遍,而后停在玄关。
那里有两扇上锁的门。一扇如所有其他房间门一样,是通体的浅木⾊。它的右手边,则立着另一扇截然不同的门。
那扇门是浅粉⾊,表面満是老式的红⾊爱心、复古换装礼裙等贴纸。还有各式各样的涂鸦,像是小孩儿画的,拙劣又意义不明,她敲了敲门。什么动静也没有。风舂照例要找地方懒靠着,以免骨和⾁将他累住了:“找到多的没?”
她则蹲下⾝,依次从门锁
和门
里望去,只是眼前一片漆黑,并没有别的信息,她需要两把钥匙。木⾊的门是把一字钥匙,粉⾊的是把十字。都应当是老式的。老式…她嘴嚼这两个字,忽然奔进客厅提出把椅子,狠狠往粉门锁上硬砸。
砰!震耳的击撞声甚至隐有回音,但那扇门纹丝不动,她把两扇门来回砸了个遍,门没坏,倒是椅子螺丝蹦出来了颗。风舂牙酸,忍不住
了
,才去拦她:“得了,没用的。”她顺着劝阻松手,神情意味不明:“你见过吗?它们的钥匙。”
“那两把?”他说“如果我有,我早就该出去了。”“这两扇门…有一扇能出去?”她轻柔地问。风舂微顿:“…只是推测,毕竟那扇门,”他目光右移看去“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而后他浮出笑。⾼耸的眉骨将他的眼窝衬托得深陷,似乎更
人,也更虚伪,他随口编著那些俗套的情话:“就像你在我心里,也是与众不同,看到你我才突然明⽩,如果一个人对你来说独一无二,那么她就该是正确答案,而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
“闭嘴!”恶心!又是一个该吃饭的时机。毫不相通的两个人,终于在饥饿上达成了一致,她从他盘里多拿走了一个土⾖。风舂看向她:“这顿饭…”他的目光又黏在那颗圆润的土⾖上,跟着它打转“我是按我们的饭量比例分配的。”
“所以你该永远吃得更多?”她撕着土⾖的⽪“你应该让给我。”她的嘴角一点讽笑:“这样才符合你的说辞,对不对?”她重复他之前的话“毕竟在你心里,我独一无二,与众不同,是你一直以来寻觅的、最特别的正确答案。”
她直视着他,虹膜灰得发冷“你应该为你的答案付出一切。”风舂收回目光,懒洋洋朝后一靠:“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她咬了口土⾖呑咽下去,胃并不觉得更舒适,反而连大脑都被动搅起来,她皱眉,把剩下的土⾖扔回他的盘里:“我没瞎。”
停电了。餐桌旁几只红⽩蜡烛长短不一,毫无组织地各自为营。它们正热烈举着各自的
火,费力点亮着各自的领空。渺小的领空,他捡起了那颗残缺的土⾖,耸肩:“我们不能一直坐在这儿发呆吧?总得找点事做。”
“找点事?”她冷笑“饿得更快,再死得更快?”停⽔了。节能的最好办法,就是躺在
上。再一次被风舂从沉睡中摇醒,她已然觉得非常疲惫。分不清是更⼲渴,或者是更饥饿,他把吻渡过来。⼲涸的吻。
为什么不呑掉他的⾆头?这样的想法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想要连带他的心脏一并昅出来、咽进去。大脑缺乏营养,让她过度浑噩,甚至又回忆起那个不知名的旧人。来救我。
她想。如果他来,她会承诺放他走,她想起来,想要自由的始终不曾是她,她总是站在原地。
然后问:今年什么时候回来?清明、中秋、重
,还是⼲脆到除夕?他则头也不回,只留一个背影。敷衍道…“你知道你已经在这待了多久吗?”风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他已经坐了起来。
点了
蜡烛,目光比烛光更亮,他摸出本手掌大的笔记本,数着正字:“五,十,十五…一共九十九天,到三小时后,就是一百天。”时间。时间!他分明都知道!她疲倦地望着他。
“所以呢?”风舂放下本子,回头凝望着雨夏,再一次问:“你爱我吗?”
“爱你什么?”她格外平静“你有什么值得爱的?是你虚伪的脸,只想着发情的脑子,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的⾝体?
“或者是你的谎话连篇,你的囚噤。接着再让我因为你死在这里?”她疑惑发问:“难道你需要我爱你吗?难道你以为,这样竟然也能获得爱吗?”
“你说过你爱我。”他陈述,她露出了轻蔑的笑:“你可以相信。”他沉默坐在那里,低着头。半晌后,终于开口:“那怎么才能获得你的爱?”谁能知道?爱的产生与消失都如此玄妙,她缓缓答:“你起码得用出你的真心。”
“而且…是没有目的的真心。”她慢慢爬坐起来,侧靠在
背上,说得吃力“如果你只是为了获得爱而付出爱…”她的视线冷淡“你掺杂进的
望,只会让你获得痛苦。”
“…没有人能爱得毫无私心。”他和她对视“那是神的爱,不是人的爱。”“我对你的爱也是真心的,”他蛊惑般说道“你漠视了它,因为你对爱的要求、对爱的标准定得太⾼了。”
他轻吻她的眼⽪:“但我绝对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更爱你。”他眼神里,悲伤与虚假的爱慕同重,掺杂在一起“如果,我能早发现你不切实际的期待…”
雨夏突然回神,试图一把推开他,却没推动,蹙眉:“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些
七八糟的东西。
成天爱爱爱的,你的生活就只有男女谈恋爱那点东西吗?”风舂知道自己的愿望落空了,他佯装轻松:“现在不是什么都没了吗?没有电,没有食物,没有⽔。接下去只有一个结局…”会死在这里。
“两个相爱的人拥抱着死亡的故事…”他靠在她⾝上“不是要比各自单纯地饿死,听起来更动听吗?”她却说:“但我想活着。”***
蜡烛的火焰一抖,忽然熄灭了。整个房间重陷⼊黑暗,即便近在咫尺,依然互不相知。庒抑的死寂简直要
得人发疯。“好吧。”风舂最终妥协“这里有钟。”嘀嗒,嘀嗒。老式挂钟的秒针走动声渐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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