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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妖滟如桃花烙
 是镜子。它带着水银所独有的青光,却只映出背后的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也什么照不进去,只剩下那个声音回响着。

 “想不到,你们竟能到了这里。”剑立了起来。一副防备的模样,李玄慈眸中竖起防备,十六却先一步开口“想不到?我看不见得,怕早是在这里等着我们了吧。”镜子里响起恻恻凉笑。

 接着继续说道:“千挑万选出来的猎物,自然不会让我失望,只是没想到,居然完美到了这个地步,倒让我有些等不及了。”

 如同爬上脊背的蜘蛛长足,十六被这怪镜子寒得有些不适,可却不知为何,这几句话钻进她心里打转,让她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久久咽不下去,一柄雪亮的剑飞了过去,哗得一声将镜子刺得破碎,无数的银色飞屑迸溅开来一瞬,却又再次聚拢。

 碎片似乎被无形牵引在一起,聚在那把剑附近,从破碎的亮光中继续发出已经有些扭曲的声音。

 “可惜,你们只能止步于此了。”“接下来,轮到我好好欣赏,你们踏入斗兽场的浴血身姿。直到最后一块血被咬噬干净,那时,便会是一切的终结,也将会是真正的重生。”

 “不要害怕,你们会获得新的生命,强大、永恒而不朽的生命。”这番话落下,十六的眸子似乎凝固了一般,做不出反应,李玄慈更为寒凉讽刺的声音响了起来。

 “凭你?做什么秋大梦。”可下一刻,十六却突然蜷缩起了身体,如同一正被融化的蜡,挣扎着燃烧。

 痛苦几乎是正在将内脏给活生生地啃食,连浑身的脉络都成了帮凶,甚至没有办法叫出来,痛苦已经噬了所有的意志,身体违背理智成了俘虏,只能无力而徒劳地颤抖着倒下。

 在无限的黑暗挣扎中,似乎有什么声音,隔着很远的意识之海,隐隐传了过来,却听不清楚。“唐十六,唐十六,十六!”什么都听不清楚,也无法领会。因为她已丧失所有为人的本能。

 十六没了声音,她躺在李玄慈的怀里,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指尖还在微微搐着,就是这一刻,李玄慈体会了一瞬间的空白。不是悲伤,恐惧,不是无奈,不是痛苦,而是完全的空白。这对李玄慈的人生来说,是第一遭。

 鲜衣怒马,恣意而为,无论得意还是失意,从未半分存在这少年人的心上过。身世暧昧,地位微妙,可这又与他何干,他斡旋于权力的虎口之中时,再是艰险,对他来说也不过手边蝼蚁烦扰。

 那些俗世庸碌的傲慢甚至不值得他嗤笑一声。天地之间,何处他不可去,何事他不可为?但如今,李玄慈终于肯承认,有些东西是超出他的控制的,天地之间,有处他不可去,有事他不可为,正是怀中抱着的这人,她就这样苍白而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不肯给半点回应。

 她的心他去不了,也握不住,他只能徒劳地将手放在十六的心脏上,感受到那里还在跳着,像风里摇晃的小小烛火,也像幼时意外落在他手中的小雀,可他不敢握住,既想护着,又怕自己灭了这一点宝贵的温热。

 “放心,只是有一点痛罢了,她并没有事,虫子要蜕变成美丽的蝴蝶,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镜子的碎片悬浮在剑的周围,随着声音而闪耀起诡异的青光。李玄慈知道,他既和十六有同命结,而自己此刻却无恙,那这蛊虫大概是并没有伤害十六的身体,而是操控了她的精神。

 正如他们坠下山崖之前一样,可这并没有多少安慰,愤怒像冰渣子一样沿着血管逆溯而上,杀意越堆越浓,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

 怀里这个人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如同一捧雪一样在他怀中似乎随时都要化掉,不该静静闭着眼睛不说话,她该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圆眼睛看他,应该见到好吃的就悄悄抿了笑,应该连装模作样充正经时,眼睛都悄悄含了一点他才能看见的笑。

 “你想要什么?”李玄慈看向那面镜子,单刀直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看着你在我的掌中,随我的操控起舞,直到最后的结局。”

 镜子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透出一点压抑不住的傲慢与狂热。李玄慈没有急着回答,他只是轻轻侧了头,望了一眼那堆飘无的银色碎片,眼中是淬了毒的冰寒。

 “你唯一会等到的,会是我将你的心脏,活生生地挖出来,”他轻声说道,并没有什么威胁的含义,只是宣判一般“那我等着,等着看究竟谁能够下谁。”镜子里的声音甚至带着诡异的愉悦。

 “准备好踏入斗兽场了吗?”“没有规则,没有秩序,也没有界限,踏入的那一刻,战争就开始了,永远不会结束,直到你最后一丝都被啃尽了为止。”

 “而你的公主…”话音刚落,本来半躺在他怀里的十六,脚下突然裂开一道黑暗的隙,她便这样无声无息地落了下去。

 连风声也没有惊起,在她完全被黑暗噬之前,李玄慈伸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臂,然而,那隙却像从虚空中生出无形的触角一样,将她往下拖。

 那只细白的手臂在他掌中一点点无声地滑落下去,在玉一样的肌肤上留下几道用力紧握过后的红痕,李玄慈额上青筋暴起,眼白里也隐隐布了细细的红血丝,望之如妖,就在十六下滑到与他只剩手掌握时,她突然在一片全然的黑暗中睁了眼睛。

 只是眼睛一丝光也没有,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像凝固了的泥灰一样,她笑了下,红,勾起的角带着十六不常有的妖诡魅,然后用垂下的另一只手掏了那把贴身带着的匕首出来。

 狠狠地刺进了李玄慈的手背上。李玄慈眉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跳,却反而更深地握紧了她,眸中光锐不可挡,几乎要将这地下的森罗黑都刺穿。“十六,看着我。”他有些艰难地说道。可十六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匕首了出来,瞬间,红的鲜血从他手背上的伤口下,亦从李玄慈掌心中她的手背中出。

 越来越多的血沁在二人相握的手中,眼看就要滑得抓不住了。两股血握的手腕处混合在一起,坠成沉沉的血珠,啪,打在她的眉心之中,妖如桃花烙,成了血腥的花黄妆饰着她苍白的面容。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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