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补课那事
在他严厉的注视下,学生安静下来。班长原本也在吵闹,被同学提醒,才讪讪地抱著作业和笔,坐讲台前开始守堂。午休时,他批完上午收上来的作业。
感觉肩膀酸涩不堪,躺在躺椅上半寐。当班主任辛苦是辛苦,要学生省心点还好,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发愁。成绩跟不上,又爱闹。整层楼。
就数他们班最吵。不当班主任还不知道,要真拿各个班级之间比较,得知自己班是最差的时候,那滋味没法说,令人颓丧得很。门没锁,只是半合上的,一推就能开,他没睁眼。来的是老陈,来寻他说补课的事。
老陈胳膊往后别,架在桌上,点燃支烟,烟嗓沙哑:“你也看了成绩单吧?期末试考,我们班数学是重点班里的倒数。数学是该补补了。”他终于睁开眼:“我没法。小年要回家。”老陈笑了下,不置可否。
老陈四十多岁,教语文,带个高一班,又教高三,烟从不离手,沾了一身烟味。有回他听学生闲聊时说,中午烟灰缸才倒了,下午便又是一满缸。
也不怕伤肺,他坐起身,把烟灰缸递去他面前。老陈看了眼他,没作声,半晌,才捻熄了烟。“知道你压力大,但烟也少
点。”
“嗯。”老陈才熄了烟,指尖又有点发
,他烟瘾大。方才没过瘾。见他说不动,老陈慢
地说:“你不愿意就不勉强了,我下午有课,先去备课了。”老陈走出门。人走了。
烟味却没散。一缕缕的,全钻进肺里,他坐了会儿,打算起身关门,却见老陈在不远处的树下低着头,手遮在面前挡风。是在点烟。火一亮一灭,烟雾随后袅袅腾起。
一支烟
完,老陈离开原地。风一拂过,扫落一枝头的枯叶。下午,他女儿放了学。夫
俩都没空,孩子养成了习惯,自觉跑来找他们,他
子从高二教室过来,将女儿抱起。
学生贼头贼脑地,从办公室外鬼鬼祟祟地来看。这个年纪的学生,最是八卦,他没好气地:“回教室去。”随即把门关上,他笑着。
拍了拍女儿的头,他问
子:“小年上课吗?”
子答:“上到小年前一天。”高二,补课时间自然比高一长,他想了想:“老陈班可能要补课到小年后。”
子惊讶:“才高一。
就上那么久,抓这么紧啊?其他老师呢?同意了吗?”总不可能只上语文数学课,要各科老师协商好,才定得下来,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老陈找我说了两回,我都没答应。”末了。
他忧愁地叹气:“你看那数学成绩,平均分就比我们班高几分。不及格人数也差不多。”他带的是普通班,按惯例,平均分与重点班至少差得了一二十分。
子笑:“你似乎
瞧不起自己班学生的。”
“本来。”他说“上个课,睡倒好几个,我还是班主任,其他科任老师的课,那还能想?”面对
子,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吐出来,
子教高二数学。
“你教数学的,还不知道这门课有多枯燥无味?”他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老师,这么会为学生‘着想’。”
子笑。
*课最终没上成。老陈问了几位老师,都不太乐意。只好照原定时间放假。自始至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都没跟老陈说自己愿意上课。板上钉钉后,更觉得没说的必要。
这更叫老陈不快,一连几天没给他看过好脸色,直到放假。开学后,他路过老陈办公室时,见他对着电脑,一支一支烟地
。
烟雾仿佛要嵌进他脸上的纹路。深深地刻入。蓦地想起去年秋季运动会,他和老陈坐在操场中草坪聊天,他盘着腿,像个小姑娘似的,不时揪着地面枯草。
那时,学校没大肆
手机,学生坐在看台上,拍他俩。不记得老陈说了什么,两人相识而笑。老陈侧身对着他,仿佛沁入骨里的烟味就顺风飘来。
那幕被学生拍了下来,他自然也看到了那张照片。不知为什么,他也没警告他们,让他们删掉照片。广播响起,通知召开紧急教师会议。重复的第二遍还没念完,教室里就爆出欢呼声。
老师到底是有多被学生厌恶啊,不过离开一会儿,他自嘲地笑笑。开会开会,整
介的开会。教职工大会,
员大会,班主任会议…没完没了,正腹诽着。
老陈从作业堆里抬起头,看见站在教室外的他,他班里的学生跑来喊他,两人没来得及对视。
就匆匆错开眼神。老陈回过神。语文课代表是来问他上课布置的作业详情的,他三两句
代清楚。
老陈放下鼠标,请了请开会所需要的东西,往行政楼走,经过他身边,他神情寡淡,没与他打招呼。班长领完令,早就跑回班里,他喊住老陈:“一起吧。”老陈还夹着烟,烟灰簌簌地掉,被裹挟着淡花香的风卷起,飘散在空中。三月份还冷着。老陈却敞着衣服,一点不嫌冷的样子,他想起老陈有冬泳的习惯,但老陈抽烟
得凶。
他想,老陈的肺可能千疮百孔了,好身体被香烟毁掉。一路无言。看样子,老陈对他还是有怨。老陈这人就是这样,爱钻牛角尖。
也就是这种
子,才让他在教学上,有钻研精神。更教得好些。会开的是关于开学试考的事,他和老陈监考同一个考室。时间却不同,一个上午,一个下午。
晚上是他在老陈班的晚自习。英语听力放完后,他夹着笔记本电脑、
线板走进教室。老陈站在教室前门处,照常看班里的情况。
老陈让了一步,让他进去。看他一眼,嘴
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最终也没开口。
他在讲台前坐下,刚打开电脑,听见老陈咳嗽了两声,去外面吐痰,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去外面,看见老陈站在灌木丛边抽烟。教室的白光照出来。
裹着他的身影轮廓。灌木丛陷在朦胧里,沾在一两点星亮。一点猩红分外显眼,他说:“老陈。”他走过去,要说的话忽然在嗓里咽了会,才说“补课那事,不好意思。”“嗯。”他吐出烟。嗓子依旧是沙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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