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骤雨,以磅礡的气势落下,伴随着不定时的闪电与雷响,轰炸整个市区。
乔羽睫站在门檐下,双手环抱
前,身子一阵阵发颤。
她今天穿得不多,短袖碎花洋装根本抵挡不了雷雨带来的寒意,更何况她还站在户外,凉风
雨翩然袭来。
她转头,烦恼地瞥了一眼躺在车辆底下的凌非尘。他似乎很专心地修理车子,对她窘迫的境况置之不理。
他不许她跟进修车行,她只能孤身站在门檐下躲雨。
车行的老板和其它伙计看不过去,纷纷邀请她进屋避雨,可她一次次摇头拒绝。在得到他的认可以前,她不想擅自闯进他的世界,因为对他而言,他们之间的边界是清清楚楚的,不容她僭越。
所以,她乖乖站在边界等,等他愿意主动敞开心城的大门。
可为什么,她会这么想进去属于他的世界呢?为什么面对他无情的拒绝,她仍然不肯死心?
望着檐外灰蒙蒙的雨帘,乔羽睫不只一次问自己:为什么要傻傻站在这里等?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他是十八年来第一个让她主动想靠近的人。
从小,她就像个养在玻璃城堡里的公主,每个人都宠爱着她,呵护着她,不肯她受一丝丝伤害。
除了学校、亲戚朋友家,她的父母几乎不许她到任何地方,每回出门,也必得要有人跟着。
这样的溺爱与约束也造就了她几乎毫无日常生活的能力,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在小镇内她也经常迷路“路痴”的封号名闻遐迩。
长到十八岁,高中部毕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到市区,其它人只要半小时的车程,她比别人足足多了三、四倍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一整个早上,她四处问路,凭着记忆中一点点印象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家修车行。
如此执着,只为了见他一面。
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懂。唯一明白的是这一个多月来,虽然她为了准备联考
埋首书堆,可他的影像却总在她猝不及防间,浮现脑海。
她忍不住要去想: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深邃而凌厉?为何他的神情,如此愤世嫉俗?
为什么他不像其它人一样,把她当易碎的陶瓷细心捧着,反而毫无理由地凶她?
为什么他好象很讨厌她,很恨她?可是在厌恶着她的时候,又那么蛮横地…吻了她?
一念及此,乔羽睫
冷的脸颊忽地暖热起来。
是的,这阵子最常萦绕她脑海的,便是那个石破天惊的吻--她的初吻。
至今她还深深记得,当他啄吻着她的
时,她全身如火焚烧的奇异感受,虽然很羞人,虽然很不应该,可那
忌的、动人心魂的滋味依然强烈地震撼了她。
她忘不了那个吻,忘不了他吻她时,那灼烫狂野的眼神…
正当她思绪
离时,一道银亮的闪电陡地劈过她眼前,跟着,是一阵轰隆雷响。
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直觉要闪避近在眼前的雷电,于是,她跳进了修车行。
“吓到了吗?小姐。”见乔羽睫惊慌失措的神态,热情的老板急忙
上前“我早告诉过你要进来躲雨,站在外头多危险,雷公不长眼,会劈死人的。”老板一面说,一面扶住她臂膀“你看看,你身上差不多都
了,再站下去要成落汤
了。”
“我…我没事。”她尴尬地拂了拂沾
的衣襟,明眸不自觉瞥向凌非尘。
察觉到她犹豫的目光,老板暸然,走向凌非尘,硬把窝在车底下的他给拖出来。
“妈的!你这死小子!还要闹别扭多久?女朋友都已经站在这里等你半小时了,你还想怎样?还不理人?”老板破口教训。
“她才不是我女朋友。”凌非尘硬着脾气辩解。
“是也好,不是也好,反正让女孩子站在门口等就不对。”老板继续骂,一把将他推到乔羽睫面前“今天放你假,你好好陪陪人家。”
“老板…”
“再啰唆我开除你!”
撂下狠话后,老板转身就走,顺便带走一干看热闹的员工,留这一对少年男女独处。
好半晌,两人只是沉默对望,凌非尘抿着刚硬的
,乔羽睫则心慌地拢着半
的发绺。然后,凌非尘忽地转身离开,乔羽睫愕然,正想叫住他时,只见他马上又大踏步回来,将一条干净的
巾拋向她。
她接过,明白他的用意,不
浅浅一笑,拿
巾拭了拭沾上眉眼的雨滴,拧干头发。
虽然尽力整理了仪容,可她衣裳与秀发微
,整个人似氤氲在水雾中,让她看来就像清晓一朵含苞的百合,娇美而秀气。
他看着,有些呆了,一股莫名的渴望悄悄攀上心头,占领他
臆。
察觉他异样的眼神,她扬眉,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这样看她。
他急忙别过头“你到底找我干什么?”他
声问。
“我…呃,我有东西要给你。”她嫣红着脸。
“什么东西?”
“这个。”她打开双肩小背包,取出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礼盒。
凌非尘蹙眉瞪着礼盒“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
“礼物?”他愕然。
“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吧?”她微笑“这是送你的礼物。”
送他的…礼物?他不敢相信地瞪着她,从小到大,不曾有人费心送他礼物,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过过生日。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我看过你的学生档案。”她解释“上面有写。”
她调阅他的档案来看?他更惊愕了,
臆间的滋味逐渐复杂。
“你真对我这么有兴趣吗?学姊。”他故意以讽刺的语气压下那奇特的滋味。
“我想多认识你一点。”她细声道,神情有些羞怯,可凝睇他的眸却坚定不肯移开。
那眼眸,好清澈,明亮得不似人间品质。那是一双不知人间疾苦的眼,她不懂得是非善恶,以自己的标准看着他。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好男孩…
然怒火窜起,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也透过她澄澈的眼,冷酷地审判自己。他接过她送的礼物,
鲁地撕开包装纸,取出一架模型滑翔翼。
他瞪着维妙维肖的模型。她送他…滑翔翼?
“为什么?”他气急败坏地质问她。
“你不喜爱吗?”她刷白了脸,掩不住失望。
“不是喜不喜爱的问题!我是问你为什么送我这种鬼东西?”
“因为…我以为你会喜爱。”她小小声道,敛下眸“你不想要一对翅膀吗?”
他身子猛地一震。
“我觉得你好象很想飞的样子。”她继续说“那天我去高雄找我堂姊,她带我逛百货公司,我一看到这个模型就想到你,我觉得你应该会喜爱这个礼物,所以才买下来。”她顿了顿,嗓音变得沙哑“你不喜爱吗?”
他不喜爱吗?他自问,握着模型的手竟有些发颤,
他不想要一对翅膀,不想飞离这见鬼的地方吗?
他当然想!
但不该是她来看透他隐藏的内心,不该由她道出他卑微的想望!不该是她!
他举高手,有股野蛮的冲动想用力摔碎模型,他想听它碎裂的声音,想看她惊慌的表情。
他想伤害她。
可,他却吻住了她。
揽过她纤
,他霸道地俯首攫住她的
,
暴地蹂躏;她惊呆了,没有反抗,也不
合,像个布娃娃般僵着。
不数秒,
暴退去了,霸气收敛了,他的吻温柔起来,轻轻地、慢慢地摩挲着她柔软的
瓣,混合着汽油味的男
气息侵扰着她的呼吸。
可她没有丝毫嫌弃或厌恶的反应,只是收拢一对宛如天使羽翼的眼睫,静静承受他轻柔的吻。
直到他收束了理智,震惊地发现自己在她白皙的颊上留下淡淡污痕。
他猛然后退一大步,瞪着她脸上那抹乌黑--那绝对不是该出现在她脸上的印记,娇贵纯洁的她不该任自己被弄脏。
“怎么了?”她讶异他的眼光,右手犹豫地抚上颊“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的确是脏东西,是他让她沾上的污痕!排山倒海的自我厌恶袭上心头,他忽地旋过身。
“喂!你去哪里?”她慌问。
“洗脸!”
在那个炎热至极的夏天,凌非尘与乔羽睫谈起了属于年少青春的恋爱。
纯纯的、甜甜的,一点点温馨,却有更多浪漫的恋爱。
为了避开她家人以及小镇居民的视线,两人偷偷地交往,每次约会,都选在隐密之处。
接近小镇外围,往山区的小径上,有一片浓密的树林,林后,一方草地沿着河岸婉蜒。
因为地处偏僻,又不在主要道路边,这里人烟稀少,除了偶尔来幽会的情侣,几乎镇
空旷旷的。
于是这片林后的草地,便成了两人秘密圣地,几乎天天在此碰头。
他会挪开打工的时段,她则编借口到同学家聊天聚会。虽然每回约会都得费尽心思,找尽借口,且往往只能偷得短短一、两个小时,却仍阻止不了年轻男女彼此渴慕的心情。
即便相聚的时间总是匆促,可对两人而言,只要能和对方说说话,见到对方一个温柔眼神,一个微笑,他们便有勇气持续下去。
这甜美的、
忌的、绝不会受到任何祝福的恋情,他们只能依赖彼此找到对未来的信心。
是的,未来的来临多么快啊!到了九月,她便要去高雄读大学,借住亲戚家,好几个礼拜才能回来一趟。
而他开学以后,要兼顾工作与课业,无暇也不可能前去探她。
到了九月,他们只能分隔两地,无奈相思。
分隔两地的恋情能继续多久,两人谁也没把握,只能更珍惜现在,更珍惜难得能相处的一分一秒。
“…你在看什么?”
这天黄昏,当乔羽睫来到秘密圣地时,凌非尘已经到了,他坐在河岸边,膝上摊着一本书,正专注地研读着。
乔羽睫来到他身后,好奇地探头望。
“你来了啊。”凌非尘放下书本,回头
向她盈盈笑颜。
“你在看书吗?”她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书本,一瞧封面“是数学?”秀眉一扬“好用功哦!”他抢回数学课本,神情微微赧然。
见他难得的表情,她有些惊讶,更升起一股逗弄他的念头。“数学不是光用看的就能懂的,学弟,要不要我这个学姊教教你啊?”
听出她语中谐谑之意,他忿忿扫她一眼。
“怎么了嘛?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耶。”她扮无辜“我好歹也考上了中山大学,高二的数学还难不倒我。免费家教哦,不要可惜哦。”她星眸璀亮,对他俏皮地眨呀眨。
他看了,又气又爱,毫无预警地倾过身,堵住她水润红
。
“唔…”她迅速染红了脸“你、你干嘛?”
“一点小惩罚”他哑声道,又啄吻她嘴
一记“谁教你在我面前端学姊的架子。”
“你好无赖。”她瞋视他“老是这样偷吻人家,这是一个学弟该做的事吗?”
“你还说!”俊深的双目威胁地
临她“再说我更不客气了。”
“你别过来。”她连忙往后退,躲开他偷香的举动。
虽然她也很喜爱亲吻的感觉,但随着两人每一次亲吻都比上一次更火热、更失控,她逐渐有些害怕。
她怕再不克制,迟早有一天她会对他献出童贞。
未婚失贞,在这纯朴的小镇,毕竟还是太过惊世骇俗的一件事,而她绝对无法承受众人批判的眼光。
“怎么忽然想看数学?”她拢了拢微
的秀发,言归正传“我以为你不爱读书。”
“谁说我不爱读书?”他反驳她,眼神
黯下来。“我承认我功课很差。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从下学期开始,我一定要用功读书。”他坚定地宣称。
“你想考大学吗?”
“嗯。”他点头“我一定要考上。”
“为什么?”她不解“一面工作,一面念书,不是很辛苦吗?”
“笨蛋!你还不懂吗?”他拧眉,为她的迟钝抓狂“如果我不上大学,你认为我们两个还会有未来吗?”他伸手,扣住她下颔,强迫她直视他。“你看看我,一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除了念书,我还有其它办法找到出路吗?”
他必须上大学,必须赚很多很多钱,将来才可能配得上她。
“你…是为了我才上大学的吗?”她问。
“为了你,也为我自己。”他闷闷地回答。
她微笑了,清澄的眸子漾着感动。她拉过他的手,让彼此的十指紧紧
握。
“你一定能做到的,非尘。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到任何事。”她说,看着他的眼充满温柔,与满满的信任。
这样的温柔与信任震动了他,心脏怦然直跳,好半响回不了神。
来自情人的信任,对每个男人而言都是极艰巨、极沉重的担子,可没有一个男人在挑起这担子时会有一丝丝犹豫。
因为这负荷,纵然沉重,却也是最甜蜜的啊!
于是从这天开始,凌非尘决定彻底改变自己求学的态度,不但打工时抓住每一个空档读书,回到家后也继续挑灯夜战。
他坐车时读书、吃饭时读书,临睡前也喃喃背着英文单字。
这样极端的用功,很快便引起了凌父的注意,每回心情不佳时,便拿来挑衅儿子。
“做人要认分!什么款的人有什么样的命,不要以为多念几年书你就可以乌鸦变凤凰了,我劝你免作梦!”
对这样的讽刺,凌非尘总是不予理会。
凌父唠叨了几天后,见儿子还是捧着书本死读,怒火更炽,再加上赌博又输了,火上加油,干脆发起飙来。
“有时间念书干什么不去多兼几份工作?明明知道家里经济不好,欠人一
股债,还不快点出去做事赚钱?我养你这种不肖子有什么用?”
“你养我?是我养你吧!”凌非尘反
相稽“不要忘了你现在吃谁的,用谁的。”
“好啊!你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遭儿子如此抢白,凌父气不过,手中米酒瓶一甩,往凌非尘身上砸去。
他起身想躲,却还是迟了一步,左手臂让玻璃碎片划了一道伤口,汩汨地
血。
他拧眉“你干什么?不高兴便可以这样
来吗?我这只手臂要是废了,还怎么工作养你?”
“废了最好,像你这种不孝的死孩子,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凌父指着他痛骂“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跟乔家的死丫头搞在一起?”
他心一跳。“你…怎么知道?”他们俩约会明明很小心翼翼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啦!我那天去市区找你,刚好看到她去修车厂找你。”凌父冷笑“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把上乔家的千金小姐,就可以飞上枝头,少奋斗二十年了,我呸!”
“我没那么想!”
凌非尘握紧拳,涨红脸。
“你忘了吗?你妈年轻的时候曾经被乔胜华始
终弃,玩一玩就把她当破布娃娃丢了,不要了!你忘了吗?”
“我没忘。”他咬牙。
从小父母亲就教他敌视有钱人,敌视乔家,灌输他仇恨的观念,他怎么会忘?怎么忘得了?
“像他们那种有钱人根本不可能跟我们这种穷人认真的,都是年轻的时候玩玩而已啦!乔家大小姐要嫁,也会嫁给像齐家大少爷那样的人,你啊,一辈子免肖想啦!”
又是齐京!
提起小镇另一个家世良好、养尊处优的少年,凌非尘
口妒火猛地燃烧。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将羽睫跟齐京配在一起?就算他们俩确实门当户对又怎样?不代表羽睫就一定会喜爱他啊!
“她不喜爱齐京…”
“她不喜爱齐京喜爱谁?你吗?”凌父不屑地冷哼“你别傻了!你不知道这些有钱人都是利益结合吗?只要有钱,他们才不管那么什么感情不感情。我看那个丫头好不到哪儿去,一样自私自利又没心肝!”
“不许你批评她!”凌非尘怒吼。“反了反了!居然有儿子这样跟老爸说话!”凌父大声嚷嚷,酒意涌上脑,红了眼,随手抓起扫把便往儿子身上猛打。“你看我怎么教训你!不要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你就能这样跟我大小声,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凌父一面打,一面碎碎念,还故意挑凌非尘受伤处下手。
“你够了!别闹了!”凌非尘决定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无理取闹,抢过扫把,往地上一掷。
“好啊!你现在长大了,不把我这个老头放在眼底了。”凌父哇哇叫,坐在地上大哭,像个孩子般耍赖。
凌非尘又是狂怒,又是无可奈何,深深瞪视父亲一眼后,夺门而出。
他迈开腿,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手臂的伤口阵阵
痛,可他置之不理,任由鲜血沿路滚落。
他不辨方向,像头受伤的猛兽仓皇地奔驰于暗夜中,眼前视界一片苍茫,正如他灰蒙蒙的未来。
他的未来究竟在哪里?有没有一点光明?或者,像今夜的天色一样幽微黯淡?
他究竟能不能逃离这一切?他真的能飞吗?有一天,他真的能展翅飞翔,到那更美好的彼方?
或者,他一辈子都会困在这里了,困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困在贫穷与卑
的境况里!他是不是永远被困住了?
“啊--啊--”一声声不甘心的咆哮,随着他愤然起伏的思
,划破黑夜寂静的空气。
而在这狂
悲愤的时候,她温柔的话语忽地在他耳畔响起。
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到任何事…
是的,她相信他,羽睫相信他!她说他能摆
贫
,能飞离这里,她甚至送给他一对翅膀,给他最大的支持与希望。
“羽睫,羽睫--”他握着受伤的手臂,慌乱地喊着她的名。
他要见她,他必须见她!只要她一句话,一个温柔的眼神,他一定能重新凝聚勇气,一定能找回崩毁的自信。
只要见到她--
他跑得更快了,拚了命地,往她家的方向奔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进了绿园镇,来到镇长宏伟端丽的府邸前。
隔着雕花铁门,他能见到里头***辉煌,也能隐约听到乐声人语,映着窗扉舞动的淡影,似乎暗示屋里正举行一场小型宴会。
他望着,
口忽然窒闷。方才支持他一路跑来此地的狂野冲动忽地消逸了,当他站在雕花门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屋内的人身处于两个世界时,只觉哑然。
他究竟来做什么?莫名的怅然哽住他喉头,他咬紧牙关,感觉伤口更痛了。
他靠着门墙坐倒在地,撕下T恤一角,草率地包扎过后,闭上眼,重重
气。
良久,
一启,他嘶声笑了出来。
他像个傻瓜。一个强忍痛楚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不得其门而入的傻瓜。
他想做什么呢?难道他以为自己可以正大光明按门铃吗?难道他能抬头
,踏进属于她的世界吗?
他不能的。不可能!
他按住眼角,沙哑地、自嘲地笑着,好一会儿,当挂在天边的银月牙渐渐被乌云隐去之际,他终于踉跄站起身。
回去吧!在他还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时,他没资格来到这里。
他举起沉重的步履,才刚前进几步,铁门忽地咿呀开启,他连忙躲入门墙侧阴影处。
出来的是一辆深
轿车,BMW的标志在月夜中依然闪亮刺眼。
一张年轻的男
脸孔探出后车窗,五官端正到几乎可以说漂亮的地步。
是齐京!凌非尘身子一僵,瞪着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有空再来我家玩,齐京。”乔羽睫轻柔的嗓音扬起“我爸妈都很喜爱你呢!”
“你还要我来?”齐京嘴角一扬,似笑非笑“不怕伯父伯母硬要把我们两个凑成一对?”
“他们是随便说说而已啦,你都已经有水莲这个未婚
了。”
“是吗?我怎么感觉他们好象很认真?”
“有吗?”乔羽睫傻傻地问。
齐京笑了“就算不是我,他们也会想帮你找别的好对象。比如说刚刚那个李廷杰,听说他父亲在台南开医院,家世背景也很好,我看跟你
相配。”
“你胡说什么啊?”乔羽睫跺跺脚,红了脸“廷杰哥哥把我当妹妹看,我们才不是那种关系呢!”
“现在不是,以后说不定就是了。”齐京淡淡地说“难道你敢说自己一点也不喜爱他?”
“我当然喜爱廷杰哥哥啊!”“那就对了。”齐京神秘一笑“好了,快进去吧,再见。”潇洒地挥挥手后,他坐正身子,命令前座的司机开车。
乔羽睫也跟着拉上铁门,走回屋里。
确定四周恢复静寂后,凌非尘才从阴影处慢慢走出来。
他直
地站着,瞪视着眼前堂皇的屋宇,表情
晴不定。
她居然耍他!在跟他交往的时候,居然还一心二用,跟别的男人纠
不清--
像他们那种有钱人根本不可能跟我们这种穷人认真的,都是年轻的时候玩玩而已啦!
父亲讥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紧紧咬牙。
很好!她胆敢和他玩游戏,他就有办法反制!
他不会让她好过的。他要勾引她、玷辱她,让她身败名裂,让她从高高的云端坠落地狱,再也当不成小镇居民眼中冰清玉洁的小公主。
他一定会报复的,等着瞧吧!
他迈开步履,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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