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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一家人聚暖帐
 忽而又被风吹起般,不知往哪儿去了,她云淡风轻道:“我是觉得你那几巴掌扇得清脆响亮,好听,所以请你吃饭,想让你后多揍他们几回…你信吗?”顾鸿云不言。

 “行了,阿史那摄图,坐我旁边来。”陆重霜,手背朝外、手心向内,优雅自若地挥了挥,嘴畔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又与他道“我现如今是你的主。所以,你要么坐下吃饭,要么今夜侍寝,选吧。”

 顾鸿云犹豫片刻,臭着脸勉强坐过去。骆子实怕他半途发作,挨着他坐下,正巧与沉怀南面对面。

 沉怀南隔着桌子,冲他微微一笑。不知为何,这人的笑总让骆子实无端发冷,故而他抿,点头草草回礼,便将眼神挪到别处去了。过不久,天几近全暗,檐下纷纷挂上剔透的琉璃灯,桌面足有小臂长手腕的白烛也被挨个点上。

 仍在服丧期,陆重霜特意吩咐侍从去尚食局传个话,说,此番只当是家里人吃顿饭,起舞奏乐一概免掉,除去那条上贡的东海鲸,旁的弄简单些,略备薄酒,且当暖身。骆子实听她的话,真以为是简单,结果到上菜。

 他与面前八盘不同做法的野鹿大眼瞪小眼。五个人,四十二道菜,若带甜酪酥饼什么的,林林总总算在一块,五十八盘,他瞪着眼睛看,多少有点没动筷子就气。虽说陆重霜没有为适才的闹剧问责的意思。

 但骆子实还是有点怕她冷不丁变脸,他觉得,陆重霜有时就像他殿内养的猫,好的时候赏光让你摸两下,不好的时候一爪子挠过来,躲都躲不过。

 骆子实提心吊胆地扒着碗吃,嘴巴鲜,胃里疼,他想,自己去年这会儿还在林子里刨野菌,如今这鹿羔的腱子,外头不知多少银钱,吃!如何都得吃!

 好在整顿饭,陆重霜都没怎么说话,她用完餐,又在骆子实殿内小坐片刻,与他们谈了会儿闲话,接着便要走。圣人移驾,殿内人理应一同去送,但顾鸿云硬气,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看着她起身。陆重霜也不恼,舌尖轻卷,同他道了声“阿史那摄图,我走了”便披上裘衣,携夏文宣离去,快步消失在夜里。

 顾鸿云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理不清思绪。不多久,沉怀南也起身要走,骆子实送他到殿门前。北风猎猎,寒吹人面。

 沉怀南右手住脖颈的领,头稍侧,似不经意地同身侧送行的骆子实说了句:“圣人素来最厌恶后宫相斗,今非但不追究,反倒对云公子好言相待,真是难得。”

 “顾公子是突厥王子,圣人自然会待他好些。”骆子实答。“是吗,”沉怀南语调微扬“话说,您对圣人从前的事,知道多少?”

 泠公子的事,被陆照月欺辱的事,狸猫换太子的事…这些骆子实多多少少听她提起过,可每一样,她都提得不多,所以他听得也零碎。

 她每回提起往事,都似遮着掩着,刚开了头,便如一道青烟般,随风而去,让骆子实时常理不清,哪件事在前,哪件事在后。沉怀南望着沉默不语的骆子实,微微一笑。

 “出身高贵,有一身武艺,却在深宫处处受排挤,子高傲,心里谁都看不起,可谁都能趁他软弱来踩他一脚。于是心里始终揣着一股气,想着要打断那些小人的腿,撕破他们夹的虚伪嘴脸。”沉怀南幽幽道。

 “现在的顾公子,不就是曾经年幼的陛下?也难怪圣人看得那么开心,想来是回忆起从前,把他当作自己了。”后宫男子众多,沉怀南在其中,绝对算不上貌美。

 但他看向你时,漆黑的眼珠仿佛黑蝴蝶的翅膀,闪烁着诡谲的光斑。骆子实心突得一慌,低下眼,勉强应了两声。

 “圣人的爱很少很少,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占走。”沉怀南低语。“她已经很久没来见我了,想见她的人太多,我不过其中一个…这段日子,沉某总想,像我们这种出身低的人,要是没有她的偏心,该怎么在后宫活呢…唉,发了一通牢,您别往心里去。”

 沉怀南笑眯眯地说完,转身离去。骆子实心似是被极薄的刀片割过,起头觉不出痛,只愣愣瞧着男人的背影逐渐隐匿于夜

 他回屋,抬头见顾鸿云正坐在陆重霜适才坐过的红木椅上,举杯自酌,满腹心事的模样。侍从大多随圣人与帝君离去,宴饮过后,更显寂寞。

 屋内隐约能听见白烛毕剥燃烧凋零的声儿,一下一下,虫般微弱。骆子实上前,询问顾鸿云今夜是预备回去,还是想歇在他殿内。顾鸿云失神片刻,方收回思绪,预备告辞。临到门槛,顾鸿云冷不丁止住步伐,略带着蓝意的眼眸直盯着身侧人,问他:“你觉得陆重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骆子实吓一跳。顾鸿云简明扼要:“她对你好吗?”

 “她很好。”骆子实额头稍低。“虽说陛下爱捉弄人,有时还爱发脾气,但她没有坏心,吓唬人也不是真的,只是觉得好玩,像二饼一样,”

 “呵,”顾鸿云低笑,一口热气顺着喉咙滑出。“我还以为,她见谁都是一脸杀气。”骆子实嗯了声,没接话。

 “她如果还是从前那样,就好了,那么我与她之间,想必会简单许多。”顾鸿云应是微醺,感慨起来,竟有几分绵。

 “现在这样的陆重霜,我不喜爱。”骆子实静静聆听着顾鸿云的慨然长叹,忽然想起,陆重霜也很久没来自己这里了,若不是顾鸿云与那些公子斗殴,动静太大,她今断然不会到这寥落的院子里用夜食。算起来。

 他能有幸见到圣人,是借了顾公子的光啊。骆子实的心切实疼了下,是先前心口划开的终于察觉出了疼,他明白,这叫嫉妒。

 因为她所给予的特殊而尝到的…嫉妒。第二,依旧是阴沉沉的冷天。顾鸿云一觉睡醒,发觉嗓子疼得厉害,浑身轻飘,提不起半点力气,猜是昨夜受了风寒,他勉强披衣下,去寻侍从,想叫他们去太医署找医师。冬日苦寒,殿内的火盆早熄了,也没多余的份额添炭。

 他自卧房蹒跚至前厅,空无一人,大概全去偷懒。额头与脸颊都滚烫,手心直冒冷汗,走几步便不过气。

 顾鸿云倚着门框坐到地上,想歇会儿,再走去敲离他最近的骆子实寝殿的门,他望着空落落的院落,阴天,到处是寡淡的灰白。望着望着,突然的,他很想自己的家乡,那儿冬日一定会下雪,皑皑的厚雪覆盖草原,一家人聚在暖帐,听雪落的声音。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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