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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无力掌管六宮
 她近乎是乘着万岁声飘来,危危高髻缀玉蝉,宫妆饰,前呼后拥,目光云似的瞥去。骆子实想叫她,四面奔着向前行礼的少年们猛然一涌。

 他的声儿梗在嗓子眼,成了张嘴放哑炮,呆呆杵在原地。陆重霜清丽刚健的身姿劈开面奔来的齐呼,径直朝主位走去,她在匆忙下跪的一干人前站定,不动声,眼眸低垂着扫过面前的惨状。

 金灿灿的柿打翻一地,踩了个稀烂,精心培育的秋菊也多半折枝断头。各宫小侍你拉我扯完,脸上顶着几块淤青,撕烂的衣角还拧在对方手心。耕牛在泥地上一路走,一路拉屎,都比这惹人嫌的场面干净。

 她抬眸,望见晕倒在主位上的夏文宣,他脸白得发青,躯干纤细到近乎是窝在绸袍内,大抵是怕担上“挥霍无度”的罪名,浑身衣饰清减到招人嘲笑的地步。

 一截手在袖口外,手背青筋可见,像被斩断的白玉柱爬上了苔藓。身旁一名他平还算亲近的小侍。

 正俯身跪地,两手高抬,虚虚扶住他的胳膊。所有声音都因为她的到来归于寂静,骆子实眼看她脚朝帝君那儿迈出半步,还未落地,便又收回,头一转,冲身侧的长庚吩咐:“送他回宫,再叫个太医来。”

 长庚递了个眼神下去,七八个侍从随即上前,与帝君寝殿的内侍低语一番,继而齐力将昏的帝君“请”回宫。紧跟着,陆重霜朝冷汗涔涔的萧才人望去。

 “过来。”陆重霜道。“说说怎么回事。”萧才人跪伏在地,双眼直盯着圣人的鞋面,嘴巴嗫嚅了两句听不清的话,他身后有个胆大的仆役,怕主子惹圣人不高兴,率先抢了话头,振振有词道:“帝君体弱,又执意办宴饮,怕是受了风寒,一时体力不支。”

 “叫你了?”陆重霜皱眉。“掌嘴。”仆役发了个哆嗦,抬起胳膊,大力朝自己面颊扇去,周遭人噤若寒蝉,连呼吸也轻了,偌大的庭院,唯有受罚的声啪作响。陆重霜本就没睡好,掴耳光的声儿响得她直头疼。

 她原是想趁批完奏疏,出来散散步,顺带借秋日宴瞧文宣一眼,谁曾想后院又给她闹出一通事。是谁在挑事?萧才人?或是有人背后指示?又或是文宣自己怕了,做个局求和?陆重霜心里挨个猜。

 约是默数到三十,她抬了下手,叫停,起身同长庚道:“让葶花过来,处理完了去帝君殿内见朕。”

 “至于你,”陆重霜的目光冰刀般划过萧才人的脸皮,淡淡道“到帝君殿前的台阶跪着去,他什么时候醒了,你什么时候起。”萧才人眼角的余光感地捉到仆役那溢血的面颊,身子一软。

 他只觉周遭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他、嘲笑他,好似在说,瞧那人,方才不是得意的很,如今就要跪到死了!

 他提起一口气,喉咙里涌出丝丝血腥,勉强稳住了语调,爬着到她跟前,同陆重霜使劲磕了几个响头,道:“圣人、圣人,臣下是冤枉的,还望圣人明鉴!

 在座的公子们用的都是同一份吃食,由内侍省安排。臣下与帝君自小一同长大,两家有几代的连襟之情,害谁都不会去害帝君。”陆重霜盯着他发白的脸,又抬眼扫过下头的公子们,慢慢笑了。

 “那又如何。”她微笑着说。“事情查清楚了,朕自然会还你个清白,但现在,朕要你去跪,同你有冤无冤,有何关系?”说罢。

 她起身,长庚忙不迭上前,伴随着几声恭敬的呼喊,她的身影远去了。临走前,内侍总管留了十来人看着,不许人离场,直到葶花女官长接手。

 余下一干莺莺燕燕大气不敢出地困在原处,脾好的还能耐得住,只与宫内带出来的侍从低声交谈,爱招惹是非的,多少开始挤眉弄眼、窃窃私语。不多久,葶花匆匆赶来。

 兹事体大,她忙叫鹤女传尚食局的女婢前来,封好余下的餐点,送去太医署检查。再派手下的柒娘、瑞瑞带人与公子们涉,将到场的贵人与仆从一一记录在册,以备后转大理寺审讯。葶花办事妥帖,头未落,在场人员的名单便整理出来,封好,给陆重霜送去,等押送名单的女官折回。

 她才点头放人。闹了一通,在场的公子们大多意兴阑珊地回府去。骆子实纵使忧心帝君,却也没由头往圣人跟前凑,只得悻悻然往自己的院子走。刚回屋,他股还没坐热,内侍府冷不丁来人,叫他去一趟帝君寝殿。

 萧才人还跪在那儿,骆子实隔着很远便瞧见他单薄的身影。渐晚,随行的小侍躬身立于一侧为他提灯。

 巍峨的宫殿在他的双肩,铺天盖地的黑影罩了过来,直叫人透不过气,举目无望的黑暗里,唯独灯里的一簇火光在他面前摇曳。

 骆子实走近,路过他时,偷偷瞥了眼,一张莹白的面颊有汗有泪,混着脖颈扑的那点木樨香粉,直往下淌。骆子实长吁。适才觉得他可恶,眼下只觉得他可怜。

 容不得他多想,引路的侍从已然启门,骆子实回望了跪在外头的萧才人一眼,抿了抿嘴,朝殿门走去。

 他头回进帝君宫殿的内寝,迈进去,倒像进了死人坟。户牖紧闭,帘幕低垂,四处不透风,往周遭一打量,满眼的金石玉器、古董文玩,连供在瓷瓶里的早梅也是白玉雕的,一路走来,瞧不见半点活物。

 再往内,侍从停住了脚步,示意骆子实独自掀帘进去。“你来了。”陆重霜抬眸。内侍长庚守在她的右手边,不发一言,不远处,葶花正与太医低语。陆重霜端坐,面庞卸去浓妆,髻鬟拔去簪钗,两鬓碎发尽数抹平,长发收作一个朝上鼓起的圆髻,更显得眉眼冷峻。

 骆子实望她一眼,心尖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他本能地低下脑袋,小口着气说:“圣人有事找我?”

 “葶花手下的女官问了在场的人,说是萧才人发的橙柿,”她话音稍顿,像审犯人“子实,你也在场,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是。”骆子实一五一十说。“原先大家都在赏花吃蟹,不知怎得,萧才人突然与帝君争执起来,不过也就一下,接着萧才人让侍从取来橙柿分给大家,然后帝君晕倒,您紧跟着就来了。”

 “你有听到他们具体在吵什么吗?”骆子实摇头。“我离得远。”“葶花也问过他们这事,半是说萧才人故意找帝君的麻烦,半是说帝君体弱,无力掌管六宫,平也多有苛待其他公子。”陆重霜说。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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