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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宮內从不焚香
 “抢。”“嗯。抢男人,抢米粮,抢她们的布帛。”阿史那押忽摸着兄长为自己编得细细的辫子,轻声说。

 “策马南下会血,可不抢,底下的部落就活不下去,”顾鸿云哑然半晌,幽幽叹了口气,换作突厥语同妹妹轻声说。

 “我无颜面见可汗。”“阿兄。”“我答应可汗来长安,杀掉陆重霜,搅大楚,但我什么也没做成。”他道。“阿史那的祖先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可如今我们的族人要南下抢杀才能维持生计。

 我们从柔然人的狗,变作了汉人的狗。”“我离家时,阿娘代我,希望我这次入京朝贡,能代她向楚帝请婚,将你嫁与楚帝。”

 阿史那押忽握住顾鸿云的手腕。“如若她答应了,我们便趁机让几个难以自足的小部落南迁入关,若她不答应,我们便再战。”顾鸿云凝望着妹妹热切的双眸,愣愣的,没接上话,他抿,语了好一阵,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难怪阿娘先派我来长安。”“大姐说,南下是最好的选择…再打,我们便要出拿灭族的决心打了,”阿史那押忽语调渐急“你莫要怪阿娘,她也是为了族群。”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大姐刚定亲那会儿,大家总聚在帷帐里,讨论未来娶亲的事。二姐说喜爱的都要抢来,三姐说要能干活、好生养的。你说越俊俏越好。”顾鸿云笑了笑。

 “我不懂事,非掺和进来,嚷嚷着要娶一个会骑着马带我去草原放牧的女人。结果大家都笑了,说男人不能娶,要嫁,我便改口说要嫁一个带我骑马放牧的主。”阿史那押忽撇过脸,摸着辫子,换作她不说话了。

 “不过这样也好,”顾鸿云道“算我将功补过。”绢布遮蔽着的窗棱外传来似有似无的敲钟声,恰如涟漪漾,是宫城内的更钟。大抵是下朝了,沉寂的鸿胪寺打了个哈欠,晃悠悠地爬起来运转,脚步声渐起,来往的官员互相问早。

 顾鸿云侧耳听着渐散的钟声,蓦然想起昨夜恍惚间听到的那句话。“有啊,但他已经死掉很久了。”陆重霜这种野蛮的疯女人,也会有在乎的人?顾鸿云被自己愚蠢的念头逗得嗤笑出声。

 笑完,便是无穷无尽地等待。顾鸿云还没做好厚着脸皮凑到她身边说恭维话的准备,局势又非要他热脸贴冷股,弄得他进退不由。这不愿。

 那不肯,便唯有等,枯等。终百无聊赖地倚在卷帘边,听鸿胪寺的下人们谈着巍峨的皇城内传出的风事。

 传闻圣人新得了一只岭南白鹦鹉,聪颖无比,称之为雪衣女。每退朝的更钟敲响,内侍省便开笼将其放出,暮时它落在谁家殿内,宫人就在谁家殿前悬一枚白玉凤佩,代表陛下今夜将临幸此处。

 新入宫的少年们总踮着脚仰起头,看雪衣女今夜能否落在自家,痴痴盼望着女帝的临幸,以及内宫送来的刻有封号的字牌。

 庭能有此般风雅事,还需归功于帝君贤德。自马球赛后,夏文宣依照主的意思,勾好入宫男子的名单,并暂拟位份,遣下人递给葶花,再由葶花予陆重霜。林林总总约三十余人,皆以家世、文辞、仪态列好名次,等她闲暇了挨个品尝。

 待到这群人入宫,夏文宣又亲自训导他们要互相友爱,不能动歪心,妄图用旁门左道留住圣人,他知道。

 他一面摆出帝君威仪,这群人里必然有旧相识要在背后拉帮结派。几个气味相投的抱成一团,动用全身气力,攥紧一切机会博取女帝怜爱,并在枕边哭诉帝君的傲慢,不惜颠倒黑白。夏文宣心如明镜,却无可奈何。

 母亲前来信,劝诫他不要与那些个莺莺燕燕置气,只管保住帝君位置,若有机会,扶一下先前送入宫的少年郎,送到圣人上。

 今时不同往日,务必上点心,待到圣人上别家的小少年,事情就麻烦了。先前送进来的几个都是自家人,未来他的孩子也是你的,别怕他们会抢了你的恩宠。夏文宣乖巧应下。

 他偶尔听见殿墙外传来少年嬉笑着跑过的打闹声,嗓子才变了一半,掺着味儿。应是年纪很小的孩子,十三、十四?反正是一些小姓人家的儿子,送进宫跟在有来头的公子身边服侍。

 等长到十六七,再被转手献给圣人,他听家中女眷抱怨过,男子最好的年纪是十六至二十六,一旦过了这个岁数,便是馊掉的面团,臭不可闻,熏多少香也盖不住。思及此,他苦涩地弯起角,呆呆地发了会儿愣,继而方如梦初醒般,朗声唤人点燃香炉。

 香丸焚上不久,侍从掀了帘子进来,俯在主子耳边小声道:“翠微公子与萧才人拜见。”夏文宣请二人进殿。这萧才人即萧家九郎,与沉怀南一同入的宫,此外还有一名夏家的旁系,幼时给文宣作过伴读。此三人,原是夏鸢替儿子送入宫帮着固宠的。夏文宣听贴身侍从提起过。

 他得病那会儿,旁系出来的夏家小七郎好似因何事惹恼了陛下,很早便被扔到荒僻的殿宇自生自灭,而眼前这位萧家的九郎不同,命好,初入宫时虽也触怒过圣人,近来却走了好运。

 不知是天生还是如何,那白放飞的雪衣女夜夜落在他殿内。因而这几,圣上皆是歇在他殿内,顺带赏了个才人的位份。

 “咦,帝君今焚得香格外好闻。”沉怀南落座,意挑起话头,他依旧是一袭缥绿色的长衫,拿着不离手的折扇,上身稍稍弓着,瞧谁都是笑脸。夏文宣正要答,一旁的萧才人兀得捂住口接连咳嗽几声,惹得在座的二人不自觉朝他瞧去。

 “要入秋了,小心受风寒。”夏文宣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萧才人衣着素净,一身月白无纹长衫,木簪挽发,丝毫看不出是正得宠的公子。

 夏文宣记得,青娘先前疼过一阵的骆子实也是相近的打扮,以木簪、锦带束发,时常松松垮垮地套一件素轻衫,抱着橘猫,踏着木履,走起路啪嗒啪嗒响。瞧他这恨不得铰了头发上山作道士的打扮,想来刻意学过。

 “谢帝君挂念。小人不过是以往未得圣人垂怜,宫内从不焚香,近来有幸服侍圣人左右,闻得都是陛下常用的香料,陛下大抵是见我可怜,还赏赐了不少香料给我。”萧才人浅笑。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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