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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缓缓不行
 头顶枝桠上的芙蓉花开得火火灿灿,灯影下布着一层绒光…这还是他们一块儿种下的树,一时两人的心里皆有些戚哀。谈绪缄默了许久,久到方旎生出跌落谷底的失望,才听到他说:“好。”

 -方旎念高中时出黑板报,每学期开学的主题一定是“新学期,新气象”、“新学期,新起点”、“新期望、新征程”诸如此类展望未来朝气蓬的话语。

 到了大学,虽然没有黑板报了,但是食堂对面的宣传栏里一定有那么一句话,莫泊桑说的:“人生活在希望之中,一个希望破灭了或实现了,就会有新的希望产生。”可当方旎在精神病院见到赵郁时。

 她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希望了。有的东西,破灭了,就真的破灭了。赵郁穿着雾霭般灰扑扑的病号服,宽宽大大地兜不住他瘦长的身子,他坐在花坛上,猫儿似的缩着身体,头紧垂着,仿佛正屏着呼吸窥探脚腕上镣铐的光景。周边的的患者喧闹,疯癫,赵郁始终一动未动。

 方旎简直不知道怎么控制着舌的泛滥,词不成句:“他…赵郁…为什么?”谈绪痛心地抱住她,低哄:“我们先出去。”方旎使劲挣扎,一会儿哀求他让她再看一眼,一会儿痛骂他为什么要把赵郁关起来。

 护士跑过来严肃指责让他们出去,病人们的精神状态不能被刺。方旎却像被这话刺,大声尖叫:“赵郁!赵郁!”

 贴得太近了,铁丝网几乎嵌入她的脸,就在被拖走的前一秒,方旎看到赵郁转过头来,似乎往她的方向投来一眼。

 很快被躁动起来的精神病患者们挡住了。护士黑着脸赶人,谈绪不断安抚方旎的情绪,而方旎只知道恸哭:“他在看我啊!他知道我在叫他啊!他不是精神病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啊?!”…回去路上,谈绪始终不回答方旎的种种疑问。方旎埋头搜索医院相关,发现这所精神病院跟一般医院不一样。

 它又名110病房,基本都是警察送来被家人抛弃的病人,全靠社会补贴政策进行救助,医疗环境极差,常年无人问津,有些稍正常的病人甚至需要协助医护工作。

 方旎愈发透不过气来,她想到被称作“当代艺术F4”的方力钧、岳敏君、张晓刚和王广义。他们用夸张的艺术手法呈现出人物麻木、扭曲、分裂、幼稚的精神状态,淋漓尽致地解构着当代人类已经从“躯体疾病时代”进入了“精神病时代”

 光是欣赏这些作品方旎就觉得窒息,浑身不适,更别提现实中真真正正有这么一群直观外的精神病患围着转,那是怎样的骇人啊!赵郁很害怕吧,他被密密匝匝的电网控制着行动,如同习字时被老师要求笔画不准超出田字格外那般把人框住了,框在小小的一个又一个格子里。

 方旎心都要碎了。雨包围着车子从远处窸窸窣窣地摸过来,落余晖渐渐上车窗。方旎望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上正挑起一朵深沉的暗云。很难想象在这个繁荣的城市还有那样一所人间地狱。到家后,谈绪和方旎面对面隔桌而坐。

 他们很少这样,两个人在一块时,好像总是贴着、胶着。方旎抱起哩哩,试图给自己一点力量。

 谈绪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赵郁没事,对他而言,医院是最安全的地方。”方旎不信:“那为什么不能去好一点的医院?”谈绪蹙眉:“旎旎,我们说好的。”是。

 在去见赵郁前方旎的确保证说只要见一面确认他没事就行,可是现在的情况,怎么让她放得下?方旎抿着犟。谈绪无奈地叹息,他总是拿她没办法。

 他只好说:“这件事牵扯到很多人,你确定想知道吗?”方旎心里一咯噔,讷讷:“包括你吗?”谈绪沉声:“包括我,还有你爸爸。”方旎一霎那瞪大了眼睛,哩哩被她猝不及防的收紧吓到,尖叫一声跑掉了。

 “关我爸爸什么事…”谈绪没说话,坐过来抱住了她,他隐瞒并不是怕事情败遭到谈袭报复,他隐瞒仅仅是因为怕她受伤。

 他怎么舍得她受伤?谈绪微凉的手指摩挲着她浸汗的前额,口吻似呓语:“那么多人陪着你,为什么偏偏要一个赵郁呢?假如因为一个赵郁,失去我们所有人,你觉得值吗?

 旎旎,你不能仗着我爱你就有恃无恐,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别人。我也是会伤心的…”方旎捂住他的嘴巴,怅然若失的样子像躲在屋檐下等雨停的乞丐,难道她真如谈绪所说吗?

 见一个爱一个?有了一个还不够,赖在别人身上不肯离开,贪得无厌地伸手乞讨爱意,不缺爱,却渴望所有人的爱慕。是这样吗?

 她以为家中出事后她变得胆怯与懦弱,原来她本质上依旧是那个习惯被讨好,习惯被善待,嚣张霸道、得陇望蜀的小女孩。

 可是尽管如此又怎么样,爱情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任男男女女为所为的白痴吗?方旎忽道:“我爱别人并不代表我不爱你啊。”“我知道。”“那你在担心什么呢?你明明还说过多一个人陪我也不错。”谈绪吻上她的耳廓。

 渐渐啄吻她的肩膀,方旎回抱他。椅子太窄,两人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方旎细柔的肌肤贴在上面,吊着水晶灯的天花板在眼底摇晃。医院有这样漂亮的水晶灯吗?赵郁病房的天花板是不是挂满蜘蛛网。高来得迅疾而潦草,如赵郁茫然间投过来的一眼。

 她想她还是自私的,尽管谈绪挖空心思地岔开话题,但她还是免不得生出了背叛他的心思…她要把赵郁带出来。***“你就这么放任她做蠢事?”陈伯宗迭着腿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抽烟。

 谈绪喝着酒,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呢?”他斜他一眼“你要是有办法,也不会约我见面了吧。”陈伯宗默了会儿:“干脆告诉她得了。”谈绪苦笑,闷了一杯酒。

 陈伯宗道:“不能再这样下去,闹大了,我和你都护不住她。”“所以?”谈绪挑眉。陈伯宗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她不是还有个好爸爸吗。”谈绪一怔,放下酒杯,缓缓道:“不行,旎旎受不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方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赵郁偷了出来,医院无人问津反而成了益处,方旎只花钱买通了其中一个医生,伪造了一份劣质证明,就把赵郁带出来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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