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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看了眼门外
 季寒初恍惚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他的眼神渐渐暗下去,暗到极点,夜一般的荒凉。房里安安静静。

 只听见酒水倾倒的声音,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都一语不发,一个紧绷一个失落,倒酒的时候甚至倒出许多,桌上留下一大滩水渍。红妆痴痴笑着。呢喃低语:“你想不起来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他消失了。我找不到他,再也找不到了…”

 季寒初霍地站起身,抱着她往上拖:“你真的醉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醒来再说。”话语里已经带了丝轻颤。红妆却不肯,一动不动。这个陌生的“季寒初”也会慌张吗?

 他也有这种狼狈的时候?还是,他居然也会害怕?“季寒初。”红妆开口“你过来坐着。我有话同你讲。”季寒初凑近,不管不顾地打断她:“我不想听,你现在不清醒,等清醒些再讲。”

 红妆拉着他,硬是把他拉过来几步,双手抱着他的一只手臂,双目红红,眼里漉漉的,像刚下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江南雨,她喃喃着。嘶哑道:“你必须听我说…你既然忘记了一切。

 那么我也当作一场大梦,梦醒后你继续做你的季家三公子,从此以后,我们就当从不相识。”季寒初顿住。

 他先是无措,再是失神,最后才愣愣的低头看她,从嗓子里挤出艰难发涩的一句话,问:“为什么?”红妆松开他的手,咬着下,回身躯摆弄酒杯。季寒初疾步在她对面坐下,提高声音:“为什么!”

 这一次,是他拿她没有办法。口中巨大的慌乱汹涌着,他几乎是仓皇地在诘问。可挡不住心头着的大石越来越重,他望着红妆,眼里有什么正在破碎,他死死地扼制着。快要不过气。

 为什么?是因为他从来自顾自说着礼教规矩,都不肯主动碰她一下吗?是因为他对青湮的性命过于关注。

 忽略了她的感受吗?还是因为他明明也有心动,明明也有想起一些回忆,但从不对她宣之于口,让她对他失望了吗?怪谁呢?

 怪那味发作太快的毒药,还是怪从小受的礼仪熏陶?都怪它们。都怪该死的它们。季寒初苦笑,低下了头。都怪那个犹豫不决的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红妆就像个上天送来的礼物,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她生的好看,子奔放又飞扬,明明手染鲜血,可眼底却没有丝毫肮脏,她的双眸明亮又漂亮,从里面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和纯洁的明月。

 野、原始、自由。虽说是南疆道的人,周身却意外的没有阴冷之气,反而是说不出的娇俏灵动。

 这一看…一看就是他会中意的女子。喜爱她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呢。

 “为什么?”他第三次问。气氛很冷,红妆嗓子里酸涩很浓,眼里也是,她说:“我要回南疆了。师父他们一直在等我回去,以后、以后应该都不会来了…”

 她捏着酒瓶把玩,皮笑不笑的。抬起眼,将酒杯一杯杯推到季寒初面前,他的视线还是那么沉。

 她知道的,里面是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眨眼间,他的眼又是那么温柔,里面似乎有着漫天星河动,每一道星光都在表达着他的情绪,懊恼、不舍、纠结…酒杯里倒映出他的脸,小小的一盏,藏尽了往事云。

 “季三公子,美酒三杯。”第一杯,是真心。“一祝你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第二杯,是假意。“二祝你同殷姑娘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第三杯,是遗憾。

 “三祝我们以后天各一方,各安所得。”抬起眼,红妆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东西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全碎了,她靠近他,玩笑似的说:“祝你永远不要想起我。”

 季寒初没有说话,他感到自己心腔里跳动的那颗东西,正在一点点结成冰冷的水,他好像空了。

 季寒初眼睛向下看去,三杯酒整齐地摆在面前,仿佛在诉说着永别,他撇开眼“我不喝。”

 声音哑的吓人。红妆伸手,端起它们,一杯一杯洒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眼眶边泛着微红,瞳孔还是纯粹的墨黑,他说:“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红妆歪了歪头,笑着说:“假的,骗你的。”

 季寒初骤然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心。这个小骗子,惯用的伎俩就是拿他寻开心。

 他一定要告诉她,有些事情,是开不得玩笑的。红妆在他面前蹲下,仰着头看他,没什么感情地勾,她说:“我只想祝你离子散,无人送终。

 遇事求人不理,得病药石无医,在外身如浮萍,在内家财散尽,可怜到老一命呜呼。”每说一句,季寒初的笑意就弱一寸。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成拳。红妆说完,伸手挠了挠微红的眼角,扑哧笑出声:“我是不是很坏?”

 季寒初眼里全是血丝,伸出手来,手上使了大力气,将她的手握得生疼。红妆轻声说:“你这么好,我这么坏,老天大概都看不过去,不想让你想起来,季寒初,你还是过得悲惨一点,以我心头之恨,这样我们才能两清,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再放过你了。”

 她站起身,脑袋有片刻眩晕,可季寒初还是抓着她的手,怎么都掰不动。“季三。”红妆慢慢掰开他的手指“我讨厌告别。

 但人和人最终都难逃告别,我们这也算是正式别过了。以后如何都各不相干,你记着。是你负我…”她弯下绵地吻着他,他的嘴很凉,身体很僵硬,她闭上眼,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山河远阔,后会无期。”***后夜的时候,天突然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没一会儿又变成瓢泼大雨。

 电闪雷鸣是上天在可怜人间,雨势很大,仿佛要没万物。红妆坐在上,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红烛,烛火快要烧完了。蜡油滴下,堆积在底部,蜡烛摇摇坠,她看了眼门外,幽暗模糊的光影里,门外的影子依旧岿然不动。

 他站在那里,像要等到天荒地老。红妆张了张嘴:“我不要你了。你走吧。”夜里的凉风吹来,白的温暖一扫而尽,只余下空。蜡烛快烧完了。红妆下了,顺着墙壁走过去。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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