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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瘦了多少
 经过日本工人领导人冈野一夫同志的提议,以及中央和军委的磋商,我们决定在延州建立一所以战俘为主体的学校,以期化敌为友,更好地抗击军国主义。”

 他话音刚落,田冬先懵了:“那可是日本人,你们咋不杀了他们,还要给他们上学?”乔小山道:“冬,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日本人,而是日本军国主义,当然,还有我们自己民族中的败类。面对无数同样受到迫的日本战俘,我们应当做的是转化他们,使他们成为壮大我们的力量,与我们一同上战场。”

 他的口气语重心长,田冬素来知道这位乔老师很有学问,他说的很多东西,虽然田冬自己并不能完全听懂,却也总觉得他讲出来便更有了些道理似的。田冬道:“我不明白什么主义不主义的,只是他们来杀人,就是做了错事,做错事总得付出代价。”

 乔小山道:“之前已经有一批被转化的战俘去了前线,他们之中也有很多人已经牺牲了。”田冬一句“活该”差点就要口而出,谢飞云眼疾手快扯了他一把,向乔小山问道:“你们要改造日本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乔小山道:“学校筹备初期,需要编撰教材,更需要和有着革命精神,更好被转化的日本人沟通。我们需要更多精通语的人。”谢飞云难以置信地看了李剑弥一眼。

 她没想到李剑弥竟然将自己会语的事情都告诉乔小山了:“…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李剑弥有些无辜地道:“…您也没说这不能说啊。”谢飞云差点没被他气个倒仰。

 她抬手夺过李剑弥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水杯,往炕上的小桌子上一放,连珠炮道:“你们愿意搞什么战俘学校,这是你们的事情,我没有能力干涉,也决计不会掺和。

 我这辈子烦死了日本人,一句话也不想同他们多讲,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冬,送客!”田冬条件反地应了一声,但要让他送客,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送,只好又回头去看谢飞云:“…姐?”

 谢飞云凶巴巴道:“你看我干什么,赶人你还不会吗!”田冬自打和谢飞云认识,哪见过她发这样大的脾气,他被吓得直耸脖子,倒好像要被赶出去的是他自己一样。

 灰溜溜地带着乔小山和李剑弥向窑外面走。李剑弥稍微落后两步,他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回身看着谢飞云:“夫人,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永远留在泥水村里,您真的甘心吗?”

 单单只面对着一个李剑弥,谢飞云倒也没了那么大的火气,她放平了语调,低声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李剑弥认真道:“您倘若真的是鱼,也必然是能化作龙的鲤,能变为鹏的鲲。

 工人为什么要建战俘学校,您比我更清楚,您从来都更懂得这些主义与理想…眼下正是延州缺人才的时候,您…”

 谢飞云低下头,并不去看他的眼睛:“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行吗?”李剑弥轻轻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谢飞云的脾,心知三言两语很难轻易劝动她,便只好道:“那您保重身体。”

 他转身走,正要掀起门帘的当口,本也未走远的乔小山又走了进来,他眼镜上的白雾本就没消去,此刻又添上厚厚一层,乔小山没头苍蝇似的原地转了两圈。

 他摘下眼镜,才找准谢飞云的位置,冲她道:“谢女士,不,请允许我称呼你一声飞云同志。

 当年在燕京大学的校园里,我受了你与剑弥同志的救命之恩,此情我绝不敢忘,只是,当年你便能做出拯救进步青年的善事,又有刺杀汉的义举在先,为何到了今天,同样是救国救民的善事,你却不肯去做了呢?”若说谢飞云对着李剑弥还能和颜悦,一对上乔小山。

 她的火气简直是蹭蹭往上窜:“我要做什么事,不做什么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给我出去!”

 谢飞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乔小山却比她还倔:“我不出去!所有来延州的知识分子都有津贴的,你去帮忙做翻译了。

 要是帮着编撰教材,还有稿费,冬雪和冬月也能多吃一两白面,便是为着不让孩子总啃山药蛋,你也总该去试试吧?你现在靠着田冬养你,可他能养你一辈子吗?”

 谢飞云几乎立刻便要顶他一句“我便是成了路边饿殍,也用不到你来收尸”但她一听乔小山说“冬雪和冬月也能多吃一两白面”心却立刻就软了。田冬怜惜她,不让她做活,但她自打来到田家。

 原本三个人的伙食变成了四个人分,无形中给田冬增加了许多负担,这她不是不知道。若说田冬好歹也算半个大人了。

 可田冬雪和田冬月还这么小,让孩子跟着一起吃苦,这像话吗?她原本气势汹汹的,突然却像是留声机放唱片的时候卡了一下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乔小山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说在了点子上,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并不继续劝谢飞云,而是道:“也到开伙做饭的时候了。我这便走,不碍你的眼。

 只是,我希望你把我的话仔细考虑一下,过两天我总还要再来问你的。”他重新戴上还蒙着白雾的眼镜,还是李剑弥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好悬撞到门框上。

 谢飞云怔怔地目送着这两个人走出窑,又走出了院子,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院外仍然在嬉笑玩耍的田冬雪和田冬身上。田冬将李剑弥与乔小山送出门外,便又走了回来。

 他看见谢飞云怔忡的神情,便知道她心里一定是动摇了:“你想去就去嘛。”他说“你这些天不是教我识字。

 就是教冬雪冬月背三百千,承认吧谢飞云,你骨子里头就是个知识分子,天生就该去做知识分子该做的事。”谢飞云恹恹道:“说得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田冬说:“我不了解你。

 可是我每次看见你盯着窗户纸看的时候,你眼睛都在发光。”谢飞云就不说话了。田冬伸出双手,轻轻覆在谢飞云的手上,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她:“打从我认识你,你瘦了多少,你知道吗?你手脚总这样冷,如果跟着乔老师去工作了。

 万一能分到点,吃了也好养养身体,总好过跟着我受罪。”谢飞云说:“我没觉得和你在一起受罪,真的。”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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