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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下辈子再还
 他们在干冷的天气里对望,她灰头土脸,他却是一身微薄发紫的绯官服,金丝绣的是黑发利落地束起,高傲又淡漠。

 那只黑狗仰头看他,嘴里气,除了它没有人发出声音,这街上这么多人却静得出奇。好吧,她认输了。从她坐上那艘船来到这里,就注定是败者。如果被嘲笑,那就算她活该。

 杨花向他走过去,步履轻盈,桔黄的单裙搭着脚后跟一耸一耸的,一步两步便站到了他跟前,但陆越觉得她走得很慢,慢极了。

 就像他想说很多话,喉咙却疼得紧,他发现原来他已经病了这么久了。无论如何,杨花勾了一个笑,目无焦点,对他说:“怎么病还没好?又穿的这么少?”

 “你来…做什么?”那么多人问,我只答你一次,不过说来话长“我听说你病重…”然后呢“我来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像现编的谎话一样,这话说得太放肆,周围的路人耳朵不尖都不行。“嗯。”相爷应了才是最恐怖的…“如果你死了…”杨花现在才正正的对上他的双眼,她感觉到她的心跳得飞快。

 “嗯。”又应了…如果要对比的话,那么周围人的心跳应该停歇了。“我也会死的。”光的银杏落下最后一片叶子,它花费了一整个冬天的凋零换来的杰作,是以干净的躯体

 “呵…”陆相爷笑了,就算是谎话他也认了,他长手一揽把她拉进怀里。那是一种熟悉的令他恋至今的味道,如愿以偿。“陆大人穿官服真好看。”这才是她最想说的话。

 “嗯。”他拎起她手里的包裹,牵着她走。“去哪?”“回家。”两人一狗,多温馨。众路人一鲁植,多心酸。***如果你死了。

 我也会死去,可是现在你还活着,那么我是不是看完就应该走了?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已经没机会走了。相府很大,或者说太大了。杨花已经要迷路了,他家里遍地都是竹子,连房间里也放了一把竹子。

 陆越带她走进来的时候,是那位侍从接的,杨花见了他有些尴尬,特别是在听到他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气的时候。

 她心里不好受,可再不好受,她也已经在相府住了半个月了。陆越每天都起得很早去上朝,他回来的时候她刚从上爬起来,他每次都带了早点。

 陆越的病并没有好得很快,但他总归不再饮酒了。因为现在无论他清醒与否,那个人一直在他身边,她问:“这狗好像很喜爱我?”

 “它喜爱你身上的味道。”“哦。”“它之前受伤时敷的草药和你有一模一样的香味。”“受伤啊…”杨花着它的下巴,它乖乖的,任其自然。

 “它是我捡回来的。”这只黑狗现在已经比之前胖了很多了,特别是杨花来了以后,它哪也不去了。整就待在杨花脚跟前后,蹭这蹭那。它其实很温顺。

 或者说是只对杨花如此,杨花也很爱这只狗,因为它给了整个京都的人都不曾吝啬予她的善意。春日将尽,陆相的病似乎已经完全养好了。因为陆相还是不爱说话,偶尔冒出几句人们才反应过来。

 于他们而言,陆相就像是冰冷的太阳,你可以在他规划出的方圆之中随意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他站在边缘沉默地注视着。

 又更像是守护着,但杨花是特别的,这位不速之客是如此的令人厌恶,她总是能够不断的扩大这个方圆。

 病好以后,陆越时常带她到处走,那段时间是京都人为数不多的得以窥见陆相爷笑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独自走着。偶尔带条黑狗,他们之间的话不多。

 那女人不时给他擦汗然后笑。“京都真的很大呢。”她望着那一片火红的高楼。“嗯。”他握着的手温温凉凉的“你不喜爱?”

 “还好。”她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点头,因为喜爱的人在这里,所以还好。京都要繁荣得多,处处都是高树与矮花相配,有胡闹跑的孩子,也有缓缓漫步的佝偻老人。

 他们在同一个街道里共同存在。时间好像时快时慢,混沌中的和清醒中的,被奖励的和受惩罚的。“想去皇宫吗?”他问。好像也就只剩那里没去了。

 “我也可以去吗?”杨花对皇帝、皇宫都没有认知,因为自她出生起郦城就没有什么官,是皇权不达之处。

 “当然。”陆相爷随心所的样子。有时候杨花冒出她是来京都游玩的想法,应该大多归咎于他这样的语气。

 他们从西侧门进,厚重的宫门很是阴沉,连淡薄的夕阳都要晃眼。随后入眼的便是大片的赤与褐,然后是各种黄,斑驳,沉静。杨花说“我想回去了。”“怎么了?”他低头看她。

 “太大了。”这里应该有上百个相府了。“后宫庭院去不了。我们就在前面逛逛。”“嗯…你背我走。”他慢悠悠地蹲下“上来。”

 杨花重重地撞了他个趔趄,她一脸坏笑地说他老了。跟个傻子似的,等到他真的背不动了,那才是真的老了。“为什么带我来这?”从她走进来就发现了,那份沉静,他与这里有着相辅相生的气息。

 “你掐指一算呢?”“我猜啊…你以前住在这里?”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他的步子很稳。杨花抬头的那一刻,他们似乎等高了,在一般的视角下故地重游。“嗯。”“那墙上的脚印子是你踢的?”他笑了说不是,他说他不敢,但又想了想说:“也可能是。”

 “大人在此拼过命么?”杨花就装作是不经意的一问,但陆相的反应有些强烈,即使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暗暗地说:“怎么了?”“这上面有血迹。”眼尖,声小,像在做坏事,引得陆相爷连连发笑。

 “笑什么?不许笑了。”“不可能是血迹…”陆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放我下来…”就她逞强。陆越把她放下来,拉着她说:“如果是真的,我就不在这了。”杨花很平静。

 她在想他带她来的目的,一定是个圈套。所以她问“你…为什么,你是不是…杀了…”“嗯。”见他点头,她就不再说下去了。“皇帝能当上皇帝,我才能活下去,”

 “嗯。”杨花抱住他。她给不了他什么,反而只能缩进他宽大的衣袍之中“你难过吗?”她问,他摇头“我怕你难过。”他杀过很多人。在稀碎的月光下,一点点地抹掉犯罪的痕迹,别说是血,连一丝的褶皱都容不得。

 “太傅收我那天,给了我一把刀。”那是一把炭黑色的匕首,轻薄、瘦小却锋利至极“也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时他都没有七岁。“我不难过。”也可能难过至极,不过是为他的。

 “这辈子还一点,下辈子再还一点,好不好?”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欠的,人又不是神。至少你救了很多人…他不说话,黑夜清透的风穿不过他这堵墙。杨花急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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