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锡安城内,景
宜人,枝头上粉
黄花点缀,丝丝暖意沁入人心。
锡安城多砂砾、少良田,除了适应力较强的花卉得以生存外,其余皆得仰赖贸易互通有无;可是锡安不产矿,也无特产,唯一有名的就是两大行业…饰品嵌工及青楼花巷,因此,锡安城又名烟花城。
其中最上等的青楼,便属城中醉月湖上的
阁了。
三栋楼阁笔直地立在湖上,其间互有回廊来回相通,湖面上停放了不少豪华画舫,除了第三栋靠近湖心的楼阁不对外开放外,只要有钱,
阁里哪里都去得。
今儿个
阁来了两位贵客,不寻
,只谈生意。
“来来来,厉兄,多喝点。这酒可难得了,要不是我年前就跟
阁里的桑嬷嬷先订了,今儿个可喝不到这名满天下的
酒。”
圆圆胖胖的福态男子花富甲乃是锡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富商,平常在城里横着走也没人敢挡他的路,却对眼前这名厉公子丝毫不敢怠慢,必恭必敬得像条豢养多年的老狗。
“嗯。”厉风行看了桌上的酒一眼。清澈似水的
体飘散浓郁酒香,一入喉,香气在嘴里久久不散,彷佛在体内开了一朵
花儿,带来春日的温暖。
厉风行,行事作风就像他的名字一般,雷厉风行。在商言商,要不是花富甲爽快答应与他合作饰品嵌工,邀他上
阁实地走访,了解姑娘们的喜好,厉风行早在签好合同那一刻即动身离开。
阁盛名全国皆知,今儿个他与厉风行在此饮酒作乐之事一旦
传出去,
后他在商场上便可无往不利,光是沾上厉风行的名气,就够他赚进大把大把的财富了。
“厉兄,你瞧瞧这花娘发钗上嵌的五
宝石,虽然
泽不纯,可这式样雍容大方、华丽不俗;还有,那花娘手上配戴的钏环式样也是巧夺天工。依我之见,除了嵌工师傅,可得再找位师傅替咱们绘制,您说可好?”
花富甲兴奋地比这比那的,说得头头是道;厉风行却唤来小厮阿升,起身准备离去。
“花爷,我家爷儿还有事要忙,要先走一步了,多谢您的酒席,改
花爷上厉府拜访,爷儿必定设宴款待。”阿升俐落地打起官腔。除了公事,厉风行不喜多谈,多半由他代言辞行。
“咦!厉兄不多坐会儿吗?”花富甲急着站起,圆胖的身子因此撞翻不少器皿。“等等红筠就要献艺了;这红筠琴抚得如瑶池仙乐,每月也只有十五、十六才得以听闻,厉兄难得上锡安一趟,错过可惜呀。”
而且这里是二楼最佳观赏位置,他可是花了近二百两的天价才标下的哪。
厉风行不发一语,接过阿升手上两人花了一个月才谈妥价钱、半个月才达成协议、历经万难才签下的合同,作势要撕了它…
“别别别!厉兄别冲动!”花富甲连忙劝止厉风行的举动,吓得身上的肥油都坑诙出三斤了。“既然厉兄急着离开,小弟也不好再耽搁。厉兄,请。”
厉风行淡淡地瞟了花富甲一眼,虽面无表情,却让他吓出一身冷汗,彷佛身上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痛
极了。
“对了,花爷,请容小的多嘴,我家爷儿最恨别人在外面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当然,以您的气度是不屑做这等事的,但小的还是得提点提点,望请恕罪。”
“呵…呵,小爷你客气了,我花富甲赚的可是明白钱,怎会贪小便宜,坏了厉兄的身价行情,呵呵呵…”“多谢花爷。”阿升撇撇嘴,在心里嘀咕,年纪都能当厉风行的爹了,还厉兄厉兄的喊,真不害臊。
正当厉风行步下楼梯,要离开
阁之际,中庭戏台上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琴声,如涓涓
水般优雅隽永,像站在清新辽阔的草原中接受微风的祝福,所有人是听得如痴如醉。
这琴音…好耳
。
厉风行不觉多听了几秒,甚至闭上眼细细品味。明明对这琴声十分熟悉,翻遍脑中记忆却搜寻不到任何关于此旋律的片段。
“咦!这琴音好
呀,我好像在哪听过…”阿升侧头倾听。连他都感到熟悉,厉风行不
感到好奇。“啊,主子,我想到了!”
阿升突然拍手大叫,惹来不少白眼;厉风行则是挑挑眉,不以为意地看向戏台方向,那抚琴女子,他不认识。
“主子,就是这首曲子,我以前常常在别院听少夫人弹奏…唔。”瞧见厉风行扫来的眼色,阿升马上闭嘴,不敢多言。
“厉兄、厉兄呀,呵呵,红筠的琴艺当真一绝,竟把厉兄给留住了。”花富甲由二楼步下,身后跟了一位中年美妇。
“来来来,厉兄,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
阁的桑嬷嬷,听说她这里有精通式样的版工,如果厉兄您没意见的话,我马上就和桑嬷嬷打合同。”
花富甲想上前拍拍厉风行的肩,却被阿升一手格开;要不是他赶紧扶住身旁的栏杆,眼看就要跌跤闹笑话了。
厉风行不理会花富甲的抱怨,微微抬头。桑嬷嬷站在四、五阶高的楼梯上,气势却还是
不过居于下方的厉风行。
“厉兄…呃…”花富甲正想吐吐苦水,厉风行手一扬,他马上噤声。只见厉风行深不可测的双眸直视二楼,目光却越过桑嬷嬷,停在后方布幔上。隐约透出的女子身影才是他的目标。
“要谈,可以。我只跟主事者谈。”
桑嬷嬷讶异地瞠大双目,不觉对面前的男人多了一分戒心,隐藏多年的秘密竟教他一眼看穿,看来厉风行的能耐远超过她的想象。
“请厉爷稍待片刻,容我问过姑娘。”
“嗯。”得到厉风行应允后,桑嬷嬷与布幔后的女子相偕离去,约莫一刻钟后。桑嬷嬷才回到大厅二楼,恭敬地福身。
“厉爷,这里请。”
厉风行一行人由桑嬷嬷带领,来到从未对外开放的第三栋楼阁最上层;这儿视野极佳,不仅能看清湖面上一盏盏明亮花灯与一轮圆月,尤其晚风吹来特别清
,连前两栋楼阁传来的喧闹声也成了悦耳丝竹。
桑嬷嬷敲了敲门,门板上雕刻的一朵朵
花儿彷佛随着抖动。
“姑娘,厉爷来了。”桑嬷嬷语带恭敬,花富甲不
狐疑起来。
阁从小小
户到如今规模,他可说是忠实客源,却从没听说
阁里有如此神秘的人物。
“嗯,请他进来。”门内传出女音,细柔好听,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闲适、淡然,隐约中又
出坚持。
桑嬷嬷缓缓推开房门,请厉风行入内,随即关上门,不让其他人进入。
“等等,我还没进去…”
“姑娘不见客,请见谅。”不管阿升多跳脚,花富甲多好奇,桑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就站在门前挡着。
房内姑娘轻触脸上丝巾,上头几朵绣工
湛的
花随着动作起舞;房内摆设简单,中间隔着一面大屏风,上面也绘了数朵
花儿;前头设了一圆桌,桌上一株
瓶水芙蓉,后头则是上等桧木
,姑娘坐在
上,微绞着手。
“厉公子,请坐。”
厉风行站得笔直,不发一语,紧盯着屏风后微微透出的人影,蹙眉。姑娘不以为意,轻笑道:
“厉公子,前头圆桌上有几幅原图,请您过目。”
厉风行依然站得笔直,不发一语。姑娘不由得傻愣了。他好似在生气,有种不受尊重的怒意飘散在空中,明明隔着屏风,她却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被他如利刃般的眼神给
穿。
“厉公子,请问有哪儿不妥?”
厉风行轻闭双眼;这动作她自然是看不到,只知他还是连一个字儿都不肯说。
“厉公子是不屑跟女子谈生意?”她再问。
静候数秒,厉风行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
“还是…嫌弃我的身分…青楼女子?”她再问,语气掺着无奈。
悄声轻叹,这男人…还是这个性儿,她永远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既然无意与她讨论原图,她也不好再耽搁彼此的时间。她知厉风行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从不浪费时间在任何一件他不感兴趣的事上;正想唤来桑嬷嬷领厉风行回前楼时,忽然听见他特有的低沉嗓音…
“不以真面目示人,有何资格与我谈生意?”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一愣,旋即一抹湖水绿身影飘移而出,轻盈步伐从容不迫,素雅的装扮恰似屋内摆设,简单清
,无多余装饰,除了发上镶嵌黄玉的珠钗外,便属她脸上覆面的
花丝巾较为醒目。
厉风行微微蹙眉;不细看,还真察觉不出。
姑娘抬起映满轻愁的美目,瞅着厉风行,似有万语千言想倾诉,却又化为一缕轻叹,莲足轻移至圆桌,摊开桌上绘制的原图,纤纤素手指着图案,想为他介绍,偏偏他像雄鹰一般的锐眼却不在原图上,而在她…
“厉公子,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按着脸上的丝巾,美目眸底的忧愁更深幽一层。“如果厉公子不嫌弃,我可再为公子寻一位版工师傅。”
厉风行谨言的程度,世间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而反正她也不在意,既然他不肯开尊口回答,她就当他同意了吧。
正准备将摊开的式样原图收起,没料到厉风行竟拿起原图坐下,细细琢磨观赏,眉宇间尽是赞赏。
约莫两刻过后…
“明天,我会再来。”厉风行放下原图站起,望向她的眼神变得很是不同,像是将她当成商场上值得合作的对象;像是无关乎她的
别,单纯欣赏她的手艺。
“嗯,多谢厉公子,请慢走。”亲自为他开门,恭敬地目送他走出她的闺阁。门外的桑嬷嬷尽忠职守地替她拦下不必要的叨扰,为她带领厉风行回到前厅。
轻轻地合上雕满
花儿的房门,脚步却有如千斤重般,连近在咫尺的
铺都走不到,只好回到圆桌,坐上厉风行方才坐过的椅子,来回抚着他碰过的图。
取下覆面丝巾,一颗颗晶莹泪珠滴上手背…
************
翌
早晨,厉风行依约现身
阁。
阁门口挂着的两盏象征营业的大红灯笼早已取下,若不是厉风行坚持这个时段来,
阁现下恐怕是大门深锁,什么人也进不得。
厉风行阔步入内,身旁阿升紧临,只差一步距离;反倒是身后圆胖的花富甲追得一身是汗,气
吁吁的说不出话。
“厉爷,恭候大驾。”桑嬷嬷亲自出来
接。整座楼阁安静得可怕,连说话都显得特别大声。
阁内二楼主位早已设好筵席,满桌名贵菜
要价不俗,连一坛要价五十两的
酒也不吝取出五坛,让花富甲直呼沾了厉风行的光。
“桑嬷嬷,今儿个我们是来打合同的,能麻烦您请主事的姑娘出来吗?我们爷还得赶在后天到下个城镇呢。”阿升取出昨晚拟好的书契。厉风行
代了,除了主事的姑娘外,任何人都不许瞧这上头的条文一眼。
厉风行虽仍沉默,倒是比昨儿个像人多了。或许是
酒浓郁芬芳,令人齿颊留香,厉风行首次在谈论公事当中,主动倒酒来喝。
桑嬷嬷自是不明白这点,所以不懂花富甲与阿升惊讶的表情从何而来,只知厉风行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即便她阅人无数,看尽天下男人嘴脸,对他仍不免一阵战栗。
“很抱歉,姑娘说她只提供绘图,合同的部分就由我来负责。”平时与商家合作,姑娘总会教桑嬷嬷如何谈妥有利的条件,这回却紧盯着原图发愣,不管合同好坏,要她签了就是。
不知厉风行昨天和姑娘说了什么…
“这…主子,请您发落。”阿升一时间没了主意,眼巴巴地看向厉风行,双手奉上合同。
接过昨晚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拟好的合同,厉风行刷地一声将它撕毁,不带一丝犹豫,吓得桑嬷嬷张大了嘴,忘了用帕巾遮掩;花富甲咬在口中的
汁鸡腿滚落在地,弹了两下;时间彷佛在那一刻静止不动,停格了。
“不带诚意,谈何书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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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里第一卖点是红筠,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好听得连枝头鸟儿也陶醉,跌下树来忘了振翅飞翔;第二卖点则是特有的
酒,每年产量约莫三百坛,即便是坐拥千金,也不一定能喝上一口。
酒滋味甘醇,发酵期为一年,因此每年开封
酒时,就得酿上明年的份,一天酿上一缸,连酿一个月。
阁也想大量生产香气浓郁、酒
清澈的上好
酒,偏偏除了桑嬷嬷口中的姑娘外,其他人酿出的味道,明显差了一截。
此刻,那位姑娘正在酒室内蒸煮酿酒的谷物,脸上覆面的丝巾已取下,否则在这石室内,只留上面一个通风口,闷都闷死了。
算算时间,桑嬷嬷也该和厉风行缔订书契了吧…
“姑娘…姑娘!快、快把面巾蒙上,厉爷来了!”门口还不见人影,桑嬷嬷的声音便已先传至酒室内。姑娘虽觉疑惑,却不敢稍加迟疑地拿出丝巾覆面。
酒香扑鼻而来,阿升不胜酒力,双颊略显桃红,站在酒室外不敢进入;厉风行则是不受影响,随着桑嬷嬷踏入酒室内,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她。
扶着面巾,姑娘美眸低垂,敛下眼底轻愁。平常酒室放上三、四百坛
酒,空间还足以停放一辆马车,然现下厉风行只不过站在离入口不远处,就快把空气
光了。
“厉公子,书契有何问题吗?”姑娘细声询问。阿升
不住酒味,并未跟从厉风行进入,自然是没有人回应了。
“姑娘,厉爷撕了书契。”桑嬷嬷只好转述方才在前厅二楼发生的事,一脸的无奈,觉得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惭愧。
“撕了?”姑娘疑惑道,语气显得有几分讶异。“这样呀…厉公子,
阁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得经过桑嬷嬷,由桑嬷嬷签订书契并无不妥,若厉公子觉得我不带诚意,我在此向您赔罪。”
“免。”厉风行阻止姑娘福身的举动,脸上无一丝表情。
“这…那厉公子…有什么要求吗?”
“明年的
酒,我全要。”
“这…不成呀,厉爷。
酒一年才三百坛,早让人预定走一半了。”桑嬷嬷不敢相信厉风行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让
阁明年的
季生计少了泰半。
无论桑嬷嬷怎么解说,厉风行双眼就只盯在那位姑娘身上,即便脸上永远只挂着淡漠冷意,可她就是知道,厉风行对她起了好奇。
“就允了厉公子吧。”
“姑娘!你怎么糊涂了!平时精明能干的你哪去了?明年要是没有
酒,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信誉就要毁于一旦了,你怎对得起你死去的
姨呀!”桑嬷嬷摇晃着姑娘瘦弱的身躯,急得眼眶都红了。
“桑嬷嬷,你别急。”姑娘忙着安抚桑嬷嬷,瞧她激动的模样,好似明天
阁就要倒了。“我做事自有考量,你懂我的。”
“嗯…”桑嬷嬷瞬间停止掉泪,只剩
噎,神奇得连站在门口的阿升都看得傻眼。究竟这位姑娘有何厉害之处?“姑娘,咱们就别签这合同了,我就不信他能出多高的酬劳。”
雷厉风行?笑话!她瞧他作事明明
得很,拖拖拉拉不干脆,还动起
酒的脑筋。桑嬷嬷对厉风行的印象是差到了极点。
“不要也行。花富甲会告诉你下场如何。”厉风行背着手,笔直地站着,那股傲视天下的神态,让桑嬷嬷不
打了个寒颤。
不是春天了吗?
姑娘摇摇头,望向厉风行,眼底秋水波动,搅着一池轻愁呀。“不,厉公子…”
“三百坛,换你的面巾。”
厉风行突然改了条件,三百坛
酒换她脸上绣着
花的面巾。姑娘一震,揪紧覆面丝巾摇摇
坠…不、不能换…
“不…我不能…”
“姑娘,你快给他。”桑嬷嬷摇着她,不晓得她是不是病了;这合理的
易还要考虑吗?“姑娘,别迟疑了,快给厉爷…”
“啊!”桑嬷嬷一口气扯下她的面巾,准备递给厉风行,谁知他反倒僵着一张脸,好似受了极大的震撼,天地变
一般。
“少夫人!”阿升失声大叫。
“绿梅?”
少夫人绿梅,他厉风行四年前休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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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公子…你、你有事要问我吗?”
绿梅怯生生地问。从酒室到她房里,厉风行特意支开桑嬷嬷,还有阿升,为的不就是能单独审问她…审问她…
他肯定会为她的不自爱而震怒。好好的姑娘家,即便被休离了,也该好生待在娘家里思过,或是长伴青灯古佛,为无缘的夫家及娘家祈福才是。
反观她,一身若隐若现的丝绸罗裙,衣领水袖绣满娇
绽开的花朵,纵使淡妆素颜,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青楼花院里的姑娘。
他在生气吧?瞧他颀长身躯
得笔直,负手在后,双目似鹰,对她从头打量。相对无语,绿梅不难猜出厉风行深藏心中的鄙夷。
“厉公子…”绿梅美眸盛满秋霜,盈盈水光承载着浓厚的哀愁,道不尽的心酸皆映在她似湖深的眸子里。“你,有话要问我吗?”
绿梅轻叹一声。她十五岁时凭着一纸婚约嫁入厉家,当时厉风行已跟着他父亲大江南北奔波做生意多年,每四个月才会回家门一趟;他除了会为了传承后代而碰她之外,其实对她并无所谓的男女之情。
三年后,一只休书结束了这段婚姻。
若不是答应
阁上一任主人要好好地活下去,撑起
阁生意后,绿梅也曾动过离开人世的念头;她已经经历过太多苦痛,死,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
。
绿梅踱步到窗边,搁在窗边的
花儿随着微风轻摆,她素手捻起一朵
黄小花丢入醉月湖,心里头的酸楚冲到鼻间,抑不住地淌下一滴清泪。
不知是绿梅的轻叹撼动了厉风行,还是她的清泪熨烫了他的心,一阵冗长的沉默后,厉风行总算开了口:“说,你为何到这来?”
以往在厉府的绿梅,不忮不求、不愠不怒,除了新婚那晚因疼痛而
下眼泪外,他印象中的她,是个喜怒哀乐鲜少显
的女子。
这是他对绿梅唯一的想法,可眼前的她,很熟悉,却又陌生得紧。
“为何?呵,我比谁都想问…若非命运捉弄,有哪个姑娘愿意作践自己?”绿梅对于过往,忘不了,也不想忆起,摇摇头,就此回了厉风行的话。
“装傻?”厉风行的语调低了一分,深不可测的黑曈再添上一层
晦。
“我没有装傻,也不敢装傻。这一切…都是我的命。”关上窗,如同关上自己心房,绿梅回头望着厉风行,除了哀伤盈盈的秋瞳外,脸上毫无惧意。
厉风行不
对她感到好奇。记忆中那抹即将消逝的身影再度清晰,只是,那抹唯唯诺诺的身影,现下会同他辩驳了。
“你认命?”厉风行一贯抱持的想法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从未遇到任何逆境让他向命运低头。绿梅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逆境让她不得不认命?抑或她的个性本就少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能撑起
阁,又能绘制出独一无二的饰品式样,厉风行不相信绿梅拿不了主意,恐怕以往的她是罩了一层令人看不透的浓雾。
“这命,能不认吗?”绿梅苦笑道。能不认命,当年也不会嫁他了…
一个不爱她的丈夫…
“恨吗?”厉风行也不清楚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恨或不恨都是她自己的问题,事出有因,难道他会平白无故休离她吗?
绿梅摇摇头,忽然觉得他的问题很可笑。问她恨吗?如果她说恨呢?
凭他的个性,她得不到一句好话吧…
“我不恨…从来不恨…”
“恨不恨,随你,我无所谓。”厉风行放下一份合同,冷声道:“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语毕,厉风行随即离去,似乎不愿再多待一刻。
拿起桌上的合同,绿梅锁在眼眶内的泪珠立即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一颗颗打在地上,如她早已破碎的心一般。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绿梅走向屏风旁的三层柜,拉出最后一层;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封泛黄的书信平整地躺在中间。
绿梅将合同摆入,正想关上时,又把里头的书信拿了出来,细细地读了一回。
不事姑舅…
从今尔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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