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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只有段泽豪与麦薇薇独处的病房,并不是浓情意或是绵悱恻,相反的,一种冰冷、指责、愤怒、疯狂的气氛在酝酿、堆积。

 “麦薇薇,如果不是我出了车祸,我想…”段泽豪不曾用这么冷漠、这么无情的语调对她说话“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现身。”

 麦薇薇没被他怒,只是看着他问:“你的肋骨…”

 “是不是!”他的吼声震天。

 “来看你是…”

 “应付吗?”

 “不是!”麦薇薇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脾气变得这么差、这么暴躁、这样不友善。“我不是来应付的,听表姐说你出了车祸…”

 “你是想来知道我有多严重,会不会死掉吗?”段泽豪不客气的说:“我不会死!”

 “那很好。”涸葡定自己是不受的,那么她再待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于是一句“早康复”之后,她准备离开病房。或许她和他的缘分真的尽了,哪怕她还有一个关于他的小秘密没告诉他。

 “站住!”他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因为是断肋骨,所以段泽豪不太敢用力或是动作太大。他盼了一年多、等了一年多,难道就是为了把她气走吗?浩威已经不在人世,除了她…他的子…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外,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这五百多个日子里,你在哪里?”虽然很气她不告而别,但分开的这段日子她过得如何,他还是要问,还是想知道。

 麦薇薇转回身。她不能就这样走,她爱他却不敢承认,在乎他却不敢明说,她身上还背著十字架,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走到他的病边,为他把枕头竖好,然后轻轻扶著他靠向枕头,却不敢直视他的眼,心想她该怎么代这一年多的日子。

 如果不是因为车祸、如果不是肋骨受伤,这会他真的可能会毒打她一顿,她折磨著他的身心已一年多,没有发疯算是他幸运。

 扣著她的手腕,他没有打算让她走。“你最好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我人一直在澎湖。”

 “你在澎湖做什么?”他不解。

 “过日子。”

 “台北不能让你过日子吗?”

 麦薇薇忍耐著,病人最大,起码他还活著,所以她决定暂时当个小女人。“在澎湖…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率、不受打搅、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我可以不必考虑任何人的感觉、情绪,只做我自己。”

 “只做你自己…”段泽豪发出一声冷哼。“你想过我没有?!”

 麦薇薇瞅了他一眼,然后低头。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急疯?”

 “我又不是小孩子。”

 “所以即使你不见踪影,我也只要笑笑就算了,反正你不是小孩子?”他没有想过要弄痛她,但是这会,他忍不住加重了扣住她手腕的力道。

 “好痛!”她口而出。

 “会有我的心痛吗?”

 “段泽豪…”她讨饶。

 “麦薇薇,你没肝没肺!”他甩掉她的手,但是因为用力过大,扯动伤口,他的脸一阵扭曲。

 “段泽豪…”她怕了,又急又心焦。“要不要我叫医生?你看起来…”

 “不要!”他低吼。“你不要逞强。”

 “我不需要医生!”

 “但是…”这会麦薇薇不敢忤逆他,怕又扯动他的伤口。“段泽豪,你希望我怎么做?就算你想怪我、修理我,也要等到你的身体好一些再说,我并不是要来令你的病情恶化的。”

 段泽豪注视著他,发现一年多不见,在她的身上、脸上多了一种成、圆润、温暖的气质,和一年多前的高傲、任、自我,有很大的差别,她似乎整个人都变柔软了,不再像刺猬。

 “你是因为你爸妈的忌才回台北吗?”他又问。

 “是。”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段泽豪犀利的目光扫向她。“回澎湖?继续过你自由自在的日子吗?”

 “我…还没有想好。”她的确是还没有想好,她的心肝宝贝还留在澎湖,还托她信任的邻居照顾著,她不能在台北停留太久。可是段泽豪车祸受伤,这不在她的计画之内,她该如何是好?

 “还没想好?”段泽豪愤怒不已。“麦薇薇,我是你老公!我受伤住院,这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吗?”

 “你还是我老公?!”她没多想的口问。

 “麦、薇、薇!”他咬牙切齿。

 “我是说我们还有婚姻关系?”她要问清楚。

 “麦薇薇,你是我老婆,在你离开之前是,现在你还是我老婆。”段泽豪决定行使他为人丈夫的权利。“我要你照顾我!”

 “但你可以请看护…”

 “我要你!”他冷冷一句。

 “但是…”

 “我不管你还需要处理什么事,总之你每天早上来向我报到,我说你可以走时你才可以走。”段泽豪霸道的指示。

 麦薇薇出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你欠我的!”他涸漆的提醒她。

 “好,我还你!”

 ***

 真的只能用“使唤”这两个字来形容段泽豪对麦薇薇的态度。明明他自己能做的事,他全都假手于她,好像他自己完全没有一点行为能力,好像他是瘫痪还是植物人一般。

 喂饭、喂葯、洗脸,连上个厕所,她都得扶著他、都得帮他开水龙头,她不相信只是肋骨断裂就会这么虚、这么无能,但…他是病人,所以她决定逆来顺受,暂时忍气声。

 甚至当他要求她要为他擦澡时,她也只能瞪大眼睛,忍耐的开口询问…

 “我请护士来做。”

 “护士已经够忙了,而且你是我老婆。”段泽豪的脸上带著恶意的笑。

 “但我怕会弄痛你。”

 “麦薇薇,”他笑得有些暧昧。“我想你不会弄痛我的。”

 麦薇薇告诉自己要忍耐,而且她又不是没有看过他的身体,那一夜…他们熟悉彼此的身体,即使已是一年多前的事,她也应该不会害羞、不知所措才是,毕竟孩子都生过了,还有什么她不敢面对、过不了的关卡呢?

 段泽豪真的觉得麦薇薇变了。要她帮他擦澡,其实折磨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他仍强烈的想要她,只是现在的他怎么得到她呢?

 “我要喝水。”刚擦过澡的他,现在仍是浑身燥热。

 麦薇薇照做,仍是温柔的喂他喝水。

 “你的身材好像变了。”他盯著她的身体瞧,尤其是她的部。

 “随便你说。”她不为所动。

 “你的部…丰了些。”

 “我晚发育吧!”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一句话很好笑。”

 “那你就笑吧!”

 但是段泽豪没有笑,他在思考要怎么留下她。肋骨会复元,他会出院,虽然浩威的事他还没有告诉她,可至少对他们的关系会有帮助。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麦薇薇留在他身边,绝不再让她离开。

 “薇薇,你…是不是很庆幸你那时没有怀孕?”段泽豪忽然提到。

 她怔了下,但是马上恢复镇定。他别想让她自阵脚,她已经世故、成了,有能力面对任何问题。

 “没什么庆不庆幸。”她含混的回答。

 “如果你怀孕了呢?”

 “生下来吧!”

 “你会生下来?”他目兴奋的神采。

 “或许。”她仍是一脸平静的表情。

 “你肯?”

 “为什么不?”她淡淡一笑。“那也是我的小孩,而且是无辜的生命,我不会因为自己的酒后失身,就把错误推到孩子身上,我会承担下来。”

 段泽豪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只记得她的说法和一年多前完全是两种说词。

 她会留下小孩?她会吗?!

 “段泽豪,你…为什么没有处理我们的婚姻关系?”麦薇薇也提出疑问。

 “你失踪了,我要怎么处理?”

 “我现在回来了,那么我们…”

 “不会离婚!”他的眼睛冒火,好像是在告诉她,这辈子她都不要去想这个问题。“我还不想离婚,你不要作梦了!”

 “但你不想要自由吗?”人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耐得住寂寞吗?

 “麦薇薇,是你想要自由吧!”

 忍耐!不要生气!她不想和他有口舌之争,她问过医生,大概再三、五天,他就可以出院返家休养,那时她就可以回澎湖了。

 “我要你回家。”段泽豪说出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我们的家!”

 “我不能…”她轻声。

 “你能!你是我老婆。”

 “有些事…”她言又止。

 “我要行使我做你老公的权利和义务!”以前是他蠢,当滥好人还不是留不住她。现在先把她留下来,以后再想办法留住她的心。

 “可是…”现实得麦薇薇出凄苦的眼神。“很多事还上没有改变,没有解决,问题依然存在,段泽豪,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麦薇薇,你是一个人,除了你比较亲的阿姨、表姐,你没有其他人了;而我…除了好哥儿们,我也没有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不该互相照顾、互相扶持吗?”他责问她。

 “你还有弟弟。”她提醒他。

 段泽豪静默,一句话也没有。

 “我没有办法…”她痛苦道。

 “如果我在这次车祸中过世,你…还是不会改变想法?如果我不在人世了,你的坚持和你的怨恨又能给你什么?”他再问她。

 麦薇薇不敢想像要是他真的走了…

 “你还学不会‘及时’、‘把握当下’这两件事吗?”段泽豪只说到这里。

 怎么过下半辈子,还是得看她的决定。是要背著仇恨,痛苦一辈子?还是放下仇恨,让他们携手共度未来?

 ***

 终于熬到段泽豪可以出院,麦薇薇认为她已做到为人的责任,该是她回澎湖,尽为人母的责任时,段泽豪又命令她得和他回家。

 “不!”她不在乎这会还在病房里,医生还站在他们身边。“我要回澎湖。”

 “你得和我回家!”段泽豪比她更坚决。“医生说我还需要特别照料。”

 “请看护。”她由衷建议他。

 “医生,请你跟我老婆说。”段泽豪正的看着他的主治医生。“我还需要人贴身的陪伴与照顾。”

 “不!你只是想要折磨我。”

 “麦薇薇,这话好耳,不是吗?”只是他们现在立场对调。

 “我还有其他的事。”

 “你是指在澎湖自由自在的生活?”

 当然有话可以回击段泽豪,她自觉不欠他了,刚好她的手机响起,所以她对段泽豪比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她要先接电话。当她看到来电显示是隔壁的刘太太时,她的心开始狂跳。

 “怎么了,刘太太?”她每晚都会打一通电话给她邻居,所以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她相信刘太太不会打电话找她。

 段泽豪原本不是很注意在听。

 “发烧?严重吗?”麦薇薇一脸焦虑。

 不知道是谁发烧,可以让薇薇这么担心。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医生怎么说?”她快急哭了。“玫瑰疹?!”

 玫瑰疹?!那不是小孩子才会得的?!段泽豪心中的狐疑渐渐加深。现在是怎么回事?

 “哭闹不休吗?”麦薇薇顿足。

 小孩子才会哭闹不休。

 “我马上回去!”她挂上电话。

 段泽豪即使不是一个感的男人,这会也该听出一些端倪,用眼神示意医生出去。

 当麦薇薇也要离开时,他不顾自己还没有完全康复,站在她面前,伸手挡住她。

 “你别想走!”

 “段泽豪,我要走!我…”

 “你会和我拚命吗?”

 会!她在心中呐喊,她会和他拚命!为了她的心肝宝贝儿子,她会和任何人拚命!现在她的宝贝得了玫瑰疹,正在发高烧,正哭闹著要找妈妈,谁敢阻止她,她就宰谁。

 “段泽豪,你最好…”“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段泽豪很快的把所有的事串连起来,她消失了一年多,她身形上的变化、眼中的光芒、个性上的改变,如果不是有小孩,她仍会足以前的那个麦薇薇。

 麦薇薇仰头看他,却不敢承认。

 “男生还是女生?”段泽豪又问。

 有种暴风雨要来临之前那种窒人的平静,他虽然没有提高音量,但看起来可怕、骇人极了。

 “段泽豪,我…”

 “回答我!”

 “男生。”她认了。

 “你是说…”他强忍著肋骨的疼痛,还有想一把掐死她的冲动。“我有儿子了?!”

 “六个月大。”她低低的道。

 “我有个六个月大的儿子,而我直到这一刻才知道?”没有马上动手K她是因为他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健康,他想要早点真正的完全康复、早点抱抱自己的儿子。“麦薇薇,你竟然…”

 “我要赶回澎湖了!”此刻她归心似箭,担心儿子的状况。

 “你不会一个人回去!”

 “段泽豪…”她心如麻。

 “我会安排我的私人飞机,”段泽豪冷冷的说:“然后我们再慢慢算帐。”

 ***

 从澎湖回台北的路上,麦薇薇不太有机会再抱自己的儿子,除了换片、喂外。而不顾自己肋骨疼痛的段泽豪,像是拥抱世上无价宝般的抱著自己儿子,也像是想弥补这六个月的空白。

 他想掐死麦薇薇,真的想掐死他儿子的妈。

 用超高的效率和金钱,段泽豪马上为儿子布置了一间婴儿房,他请了的小儿科大夫看过,等儿子退了烧、舒服之后,他才决定该好好的和“他的老婆”谈一谈,该是他们一起面对未来的时刻。

 麦薇薇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段泽豪会怎么做?他会怎么对她?

 段泽豪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走到沙发上坐下,他的态度不疾不徐,看起来似乎有成竹。

 “我要我儿子!”他先声明。

 “那也是我儿子!”

 “所以你可以和我一起抚养他,也可以和我打官司争取他,当然你没有任何赢面。”段泽豪先告知她。

 “你…”她听了为之气结。

 “你怎么说?”

 “你以为你是谁?”她大吼。“我是孩子的爸爸!”他也不客气吼回去。“麦薇薇,该结束过去那些恩恩怨怨了,我们三个人…你、宝宝、我,我们该开始我们的新人生了。”

 麦薇薇咬著,忍著不让眼泪下来。

 “你爸妈一定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在一起。”他平静的道:“别再和自己过不去了。”

 “我也不想啊!”她终于溃堤。

 “那就释放你自己的情绪,不要再逃避我了!”

 “我…”

 “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儿子。”段泽豪不敢奢望她爱他。“薇薇,为了我们的儿子。”

 麦薇薇突然勇敢的看着段泽豪…她儿子的爸,只能在心中默默爱著的男人,她到底还要ㄍ一ㄥ到什么时候呢?死的人已经上天堂,活著的人…日子无论如何都要继续下去。

 于是她走向了段泽豪所坐的沙发边,半跪坐在他的面前,从他手中拿走酒杯,搁在茶几上。

 “段泽豪,我愿意跟你重新开始。”她下定决心。

 “你愿意?!”他大喜。

 “我愿意!”她点点头,不再和自己及段泽豪过不去。“为了儿子,也为了我们。”

 段泽豪马上把她拉坐到自己的身上,这会他不去想肋骨,不去想过去的种种,那些都过去了,再多的悲剧、眼泪、怨恨都消失了,新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才是他们该珍惜的。

 “薇薇…”他感动不已。

 “哪怕我儿子的叔叔是段浩威,是酒驾撞死我父母的凶手,我也…”她扬起释怀的笑。

 “薇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是时候了,该让她知道事情。

 “什么事?”

 “浩威已经死了。”

 “什么?!”麦薇薇整个人弹跳起来,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他不是一直都躲在纽西兰吗?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可能是报应吧!”段泽豪已走出这个伤痛,接受事实,就如同她终究必须接受事实一样。“他被一个喝酒开车的妇女撞死了。”

 “他是被酒驾妇女撞死的?”

 “冥冥之中有报应的,是不是?”

 “段泽豪,我…”她该安慰他吗?她该说些什么吗?这消息…她仍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段浩威死了!撞死她父母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薇薇,我们现在最亲的人只剩彼此和我们的儿子了。”

 “似乎是。”

 “那么…”他起身,朝她张开双臂。“一切重新开始?”

 “一切重新开始!”说完,麦薇薇投入他等待的怀抱。“嗯,一切从头来过!”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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