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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无法冷静
 芙姝一道菜一道菜地介绍着,全都是她精心准备好的,都有各自的彩头。好开心。妙寂笑望着她,心中涌上一股暖,他知道了,她定是因为要准备这么多菜,才会来得这么晚。芙姝坐在他对面,夹了一筷子财源滚滚给他。

 妙寂微微张口,接受了她的馈赠。这些全部都是素菜,有的还是刻意仿照太华山膳堂的式样做的,他微笑着对她道了声谢,即便是有备而来又如何,她这样有心,即便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芙姝端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缓缓将筷子放下。察觉到她的沉默,妙寂有点想逗她,又主动问:“你为何不吃?”芙姝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她摸摸肚子说:“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她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微哑。

 她不想多说话,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开始变得哽咽,再多说一点就会馅。妙寂将所有菜都夹了一次,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地吃着,他吃饭仍旧是这个速度,不紧不慢,姿态清雅端正。

 “好吃吗?”她问。“好吃。”在他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妙寂发现芙姝哭了,她默默地红了鼻子,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无声簌落。

 妙寂夹菜的动作没停,又问:“何时发现的?”“你还记得吗,你差些杀了吴王,昏过去之前喊了我一声呢。”妙寂沉默地将饭菜全都吃完,饭碗中一颗米也不剩。

 这是他在三千余岁枯乏的人生中吃到的唯一一顿,也是最后一顿年夜饭,他擦干净手,又坐到她旁边去替她拭泪。

 “莫哭。”他角微扬,笑容如春风拂面“很好吃,我很喜爱,谢谢你,这是我自出世以来,吃过最好的一顿饭。”

 这很好,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就像拥住了此生的全部。芙姝忍不住在他怀里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哭得形象全无,鼻子又红又涨,眼角的泪怎么也拭不完。

 “我哭起来是不是很难看?从小到大,大家都说,喜爱我笑的模样。”她问。妙寂摇摇头,眼中蕴着对她的爱:“芙姝就是芙姝,无论是何模样都很好看,只要是芙姝就都好看。”因为一个人的灵魂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他爱她的灵魂,爱她的本身,而且,美丑亦从来不是任由他人定义的,他无法定义她,更没有资格去定义她,她想成为什么人,只要她自己想做即可。

 她想做,他就默默帮助她成为这样的人,夸赞她,鼓励她,让她更有信心去做,这样的爱才算作有意义。

 “我想亲你。”芙姝捧起他的脸,目光在他面上四处逡巡。“可惜我如今无法亲你了。”妙寂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发晕,与她相握的五指上的指甲也已经渐渐发乌。

 芙姝情绪微微恢复,她又接着问:“若我让你不要吃,你也会听我的吗?”妙寂愣了愣,脑中混沌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他才冒出一句:“我心悦你,我只听你的话。”他轻靠在芙姝身上,开始觉得浑身发冷。

 芙姝两眼微睁,屏息凝神,将这句话默默放在心上嘴嚼了好几百遍,好甜好甜,甜得她又想眼泪。

 “好冷,抱紧我,不要松开我的手。”他闭上眼,用头蹭了蹭她。用着这副少年的身躯,他才得以将心底那些无法说出的话,难以启齿的话,还有想对她说的话毫无负担地说出来,芙姝攥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这里很热。”芙姝轻喃道。月辉渐渐弥散,除夕夜的守岁也即将结束了。吴郡的人喜爱在守岁结束时,燃放无数孔明灯。

 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自远处缓缓升起,芙姝让他安心地靠在自己的肩头,自己也闭上眼,他在她的怀中逐渐变得冰冷,手因为失温被冻成青紫,可是芙姝知道,她再也无法捂暖了,她又开始默默地流泪,眼眶内的酸感令她忍不住睁开眼。

 只见无数盏孔明灯飞向夜空,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她平静的眸中倒映着万家灯火,若是此时他抬头望向她,一定会看见一副比万家灯火更美的景

 “好漂亮啊…妙寂…”她手臂渐渐收拢,抱紧了怀中的少年。除夕夜,团圆夜,家家户户团团圆圆,而芙姝却在这个除夕夜,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

 ***那之后,弥空吓得在林中躲了好几,幸亏他早先与金蝉子祖师结缘,如今才能借金蝉壳,期间他也不敢怠慢,争分夺秒修补身,修补完毕之后便拿金刚橛探测妙寂的踪迹。

 有三师尊都呆在同一个地方,但今不同,师尊此刻就在这片密林当中,他神情凝重地往师尊所在的方向赶,却蓦然听见了人的脚步声,还有铲子挖土的声音。身上的金刚橛疯狂震响,拼命地将他往那个方向引,他悄悄地凑近,一道熟悉至极的女声自耳边响起。

 “后你不必再兜兜转转,也不用怕不顺路,从这里直走就能看到我家啦。”但还是不要再来了。

 芙姝这样想着,一边安静地将他的骨灰埋在家后方的一个土丘下。许久未见的芙姝容颜如旧,淡漠的面庞中多了几分神。弥空默默张大了嘴,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场景,还有与师尊的那些对话,他蓦然有些哭无泪,师尊可没告诉他神识消融该怎么办啊!如若这部分的神识消融,那远在太华山的师尊岂不是更受掌门牵掣?!意识到师尊可能有危险,弥空想马上赶回去,事实也确实如弥空所料。掌门要妙寂这尊杀神真正为他所用,便要灭绝他的七情六以及过往所有的记忆,其实一众仙家何尝不是这样?

 为了巩固自身的地位,便要从飞升的修士之中不断榨取他们的神力为己所用,而仙家自己能付出的呢,只有一个头衔,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拥戴。总归都是很自私的,弥空回来的时候,师尊已经快要忘记所有人了。

 如若他再晚回来一刻,师尊便连他也不认识了。师尊见到他,便抓着一把刻刀递给他,要他将芙姝的名字刻在他的手臂上。妙寂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嘴里不再念经文,而是反复地对他说:“弥空,吾要忘记她了。怎么办?吾不想忘,不想忘…”

 在妙寂极其混沌的记忆中,他才见过她那样灿烂的笑容,他才抚摸过她柔软的乌发、温软的嘴,还有那样明媚的眼眸,她心口熨烫的温度,为他悸动的心跳,这些一切。

 他很快就要忘了。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回忆,他怎么可以忘记?他就只有这一点点东西是他自己的,他又怎么可以忘记?在等待弥空回来的过程,他每都要抵御孽莲对意识的啃噬与洗涤。

 他一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极度痛苦与困顿中度过,他根本记不清自己今又杀了几个人,偶尔有清醒的时候。

 他便拼了命似的,在自己禅房的墙壁上,桌案上,纸上,全都写满了芙姝的名字,他无法入睡,无法禅坐,无法冷静,他被得马上就要疯了。只靠一遍遍阅读她旧时留给他的书信获得片刻安宁。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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