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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的世俗世界
   小说在中国古代一向被认为是史家之末。然从六朝志怪的荒诞不经、只言片语,到明清时代的深邃博大、汪洋恣肆、深刻反应社会生活全貌,实属很大的进步。明清之际,四大名著以其深刻的思想内涵、庞芜的结构体系、玄妙的美学价值,向世人呈现出中国古代文化及文学的博大深、湛妖娆,于人类文明都可堪称是不可多得的奇葩。明清小说中,《金瓶梅》无疑是说不完、道不尽的。这部展现明代社会横截面的世情小说,以其辐辏的人物,开阔的场景,繁杂的布局,宛如一幅巨型写真,将商业发达的明朝中后期之社会风尚、市民心理、时代特色,描摹得淋漓尽致,难怪博得文学家冯梦龙“四大奇书”的美誉。纵然世人或曰其“”或曰其“悲”然而吸引我眼球的,乃是着赏心悦目、异彩纷呈的世俗世界是《金瓶梅》关于城市商业、货币典当、酒楼院、方言服饰的描写,为中国古代民风民俗的研究提供了翔实的史料,有着深厚的价值意义。在此仅以饮食习俗、茶饮习俗、婚嫁习俗举例。

 一、饮食习俗

 《金瓶梅》一书充斥了一个刺感官、物的世界。为了突出西门庆骄奢逸,该书对于食物的描写颇多。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金瓶梅》中屡次提到这样一种风俗,即人们的饮食以鹅菜鹅食为重的习俗。在此举例说明:第20回西门庆娶李瓶儿为妾,铺排了许多酒宴邀请亲朋好友“先吃小割海青卷,八宝攒汤。头一道割烧鹅大下饭”鹅菜便是宴请中上上品;第31回西门庆为儿子摆满月酒,宴请大菜仍是以鹅为先:“须臾,酒过五巡,汤陈三现,厨役上来割了头一道小割烧鹅…”;第41回乔大户的娘子宴请吴月娘等人,上菜的次序也是着实耐人寻味:“上了汤饭,厨役上来头一道水晶鹅,月娘赏了二钱银子,第二道菜是炖烂鹅蹄,月娘又赏了一钱银子,第三道菜是献烧鹅,月娘又赏了一钱银子…”此三例皆是以鹅为筵席中最珍贵的头菜。在日常交往或互相馈赠食物时,鹅亦是作为珍贵的礼物来收买人心。如韩道国因为子王六儿与西门庆通,被揭发并告至官府,韩道国央求西门庆与主管该事的官吏通融一番,答谢西门庆的礼品为“一坛金黄酒,一只水晶鹅,一副蹄子…”

 鹅菜在宴饮酒席中地位如此显赫,不仅《金瓶梅》中屡屡表现,在明代社会,上至宫廷、下至村野,家居亦或奢华宴饮中皆是如此。况且《金瓶梅》反映清河县一地风貌。清河县据考证是今山东省临清市,该地土壤肥沃、靠近运河、交通便利。鹅食盛行,也是明清之际商品经济发达、市民文化繁荣之产物。《烬宫遗录》一书反映明朝末代皇帝崇祯的日常起居生活,对于鹅菜地位的郑重考究也可见一斑:“上膳应将生鹅褪,从后去肠秽,煮一沸,取出,酒洗净令用麻油烹煮出以进,遂甘之也。”①皇帝尚且以鹅为“甘”制作过程精细而繁琐,由此可得,明人在饮食中有以鹅为美肴的民风,并且大户人家尤为如此。食鹅习惯普遍且深蒂固,《金瓶梅》可见一斑。

 二、品茶习俗

 中华民族有着源远长的茶文化。茶不仅哺育着神州世代子民,封建官宦阶层更是将品茶视为附庸风雅的一种情致。由于《金瓶梅》作为世情小说,对历史民族的宏大剧变、民族英雄避而不谈,而更多的是描写细微的家庭场景与琐碎的市井层面,博大深的茶文化也蕴含在世俗情节中,并在日常生活的琐屑中娓娓道出,细细表。关于饮茶的描写俯仰皆是:

 只见小丫鬟,拿了三盏饯金橙子泡茶,银镶雕漆茶盅,银杏碟茶匙。妇人起身,拿起头一盏,以手抹去盏旁水滓,端与西门庆…

 吴月娘见雪下在粉壁前太湖石上甚厚,下席来教小玉拿着茶罐,亲自扫雪,烹江南凤团雀舌牙茶,与众人吃。正是白玉壶中翻碧,紫金壶内清香…

 西门庆唤书童取茶来,不一时,银匙雕漆茶盅、饯金橙泡茶吃了,收了盏拖去。

 妇人要茶吃,秋菊连忙捧着一盏茶来。夫人骂道:奴才,好干净手儿,你倒茶我吃,我不吃这陈茶,熬得怪饭汤气。你叫梅来,叫她熬些好甜水茶儿,多这些茶叶,炖得苦苦我吃…

 明清之际,茶工艺也发展到了一个极致,一个个茶方子妙趣横生,似乎比今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胡桃松子泡茶,臻松泡茶,玫瑰卤瓜仁泡茶,饯金橙子泡茶、枸杞玉墨茶、荪豆子撒笋泡茶…

 通过上述可以看出,茶已经深入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然而在《金瓶梅》中,西门庆、庞梅、李瓶儿、潘金莲等人并非风雅之士,他们的生活方式及品茶爱好是较为接近市民大众的。与江南上层人士不同,明朝万历年间的北方,即使是生活考究的大户人家,品茶的情致仍无法与江南习俗同而语。而这恰恰更是将“茶”升华成一种意象——一种去英雄化去传奇化的意象,开辟了情节更为朴素平淡及家常的顽强的文学模式。

 三、婚嫁风俗

 西门庆这般物质丰裕、精神匮乏的暴发户,纵然最后跻身于统治阶级,但仍然干尽欺男霸女之事,实属好魔。西门庆妾骆绎不绝,结婚嫁娶之场面更是为兰陵笑笑生对于民风民俗之“描摹世态,骂尽诸”锦上添花。据不完全统计,《金瓶梅》一书提及婚嫁场面共三十多处。如孟玉楼先嫁杨宗锡,改嫁西门庆;如李娇儿先嫁西门庆,后嫁张德;李瓶儿出嫁杨中书,再嫁花子虚…此处不赘述。

 《金瓶梅》在婚嫁描写中总是避开婚庆最热闹的场景,而是对于婚嫁前后的人事礼俗刻画得细致深入,这更有利于人物的性格塑造及民间风俗的表达。如王婆作为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主婚人,在应付武松时完全以《大明律》作为依据:“她娘劝道,前儿日子她嫁到外京人去了”因为依照《大明律》“夫死,唯父母与祖父母有再嫁女之权”再如《金瓶梅》里活跃着一批媒婆,除了官媒陶妈妈,还有王婆、薛嫂儿、文嫂儿、冯妈妈、段妈妈、张媒人等私媒。《大明律》规定,凡婚约必有媒妁之言“婚书,有媒妁通报写立者;私约,无媒而私下议约也”在17回李瓶儿招赘蒋竹山,李瓶儿家贫无力请媒人,让自己的使唤婆子冯妈妈做“宝山”然而正因为做媒轻率,赶走蒋竹山也容易的多——“临出门,妇人还使冯妈妈舀了一锡盆水,赶着泼出去,还说‘喜得冤家离眼前’,当打发竹山出门”明代婚嫁中男女双方相见时还有一特色,即查看身体部位,女的“三寸金莲”为一重要标准。如第7回孟玉楼改嫁,孟玉楼与西门庆相看时“妇人起身,先取头一盏,用纤手抹去盏边水滓,递与西门庆,用手接了,道了万福,慌的薛嫂向前用手掀起妇人裙子来,裙边出一对刚三寸恰半叉,一对尖尖翘翘金莲脚来,穿着大红遍地金银白陵高底鞋儿,与西门庆瞧,西门庆满心欢喜”

 在大婚之礼中,还有递见面鞋脚、完饭、做三、会亲家等习俗,分别在第九回、第九十一回、第七回中出现。这些明朝中后期的习俗或者某些保留在部分地区,或者已失传,然而无庸置疑,明清时代的婚嫁礼俗在《金瓶梅》中惟妙惟肖、一览无遗的呈现给后世人。

 结束语

 自《金瓶梅》横空出世,世人对这部这部奇书就众说纷纭、褒贬不一。这部反映明朝嘉靖万历年间社会现实的世情小说,前所未有地将视角转向世俗社会,全面细致地描写了明中叶的城市社会民俗,不仅具有极高的民俗学研究价值,更重要的是以其深刻的平民文化内涵,成为中国小说对现实平民百姓命运关注的一个标志。自此以后,市民阶层成为文学接受及反映的重要对象。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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