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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看着落下雪花
 “她是教皇身边的修女,也是我的一位看顾者。”因为私自带人进入地牢,修女梅违反了对神的誓言,被逐出神殿。“不必为她担心,她现在不在神殿,但依然身体健康,不愁生计。”他告诉艾西。这的确是实话。

 梅并非那位修女的真名,她在某一来到教廷,最初是身份卑微的修女,做的是最脏最累的苦活。若说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又哑又聋。

 因为口不能言,她总是默默劳作。因为耳不能听,大家都惯常将她忽略。圣子在十一岁第一次见到她起。

 她就是那副白发苍苍的模样,皱纹满布,模样比真实年龄衰老得多,那位修女比其他人更关注他,即使她总是不声不响,从不表,但十一岁的圣子仍注意到了她的不同之处,即使她从不多看,从不逾矩。

 但人的注意力落在什么地方,其实很容易分辨,那位梅修女其实并不聋,应当也不哑,在圣子或其他大人物经过时。

 她会低下头颅行礼。每晚间的祷告,她比其他人都要虔诚。兴许是看重了她的稳重与忠诚,教皇提拔了她来担任自己身边的侍女。当圣子与教皇在同一长桌上用餐时,他会端详那位修女的脸。梅总是一丝不苟地为他布置好餐盘,特别的关注,总需要一些特别的理由。

 是仇恨还是恩情?是厌恶还是喜爱?想必都是后者,因为教皇留着她。圣子对此事生出了好奇心。

 他查到修女来自一个叫布拉索的小国,那正是他出生的国度,梅从前并不是教徒,在某一年忽然地成为修女,进入神殿,在布拉索,同他有关系的女人…他想了想,有了答案。

 什么理由能让一个女人装聋作哑、不求回报地默默关心着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血缘是最普遍、最合理的解释。梅应当是他的母亲,他容易地确认了这个结论。圣子从未向任何人透他已经知晓此事,教皇不知道,梅也不知道。

 他照常看着自己血缘上的生母为自己迭好餐巾,或是拘谨地低头向他行礼。真了不起,所谓的亲情。

 人人都说爱情盲目,但母爱分明更加盲目。圣子如此想着。细细嘴嚼食物,而梅低垂眉眼站在一旁,甚至不敢抬起眼睛多看他一眼。

 出生低的女奴,在某个晚上偶然得到了君王的临幸,诞下了一个男婴,那孩子却生来带着圣痕,出生的那一刻便离开了她的身畔。

 她丝毫没有因生育了圣子而得到过优待,反而因为哭泣不止而被君王与宫廷所厌弃,又为曾经存在过的美貌遭人嫉恨,境遇甚至不如奴仆。当布拉索原来的国王被推翻。

 她也一并被牵连进战火,辗转来到圣都时已经不复青春容颜,她恳求教皇让她留下,为此她可以做任何事。

 她在尊神的塑像前发下毒誓,宁愿一生作为哑巴聋子生活,只求能够看见自己的儿子。教皇同意了,或许是出于对失去孩子的母亲的怜悯,又或许,是怜悯失去母亲的孩子。

 其实没有差别的,无论他的母亲活着和死了。长久以来,教皇希望他变得更像个“人”人会恐惧,人会贪婪,人会无端地多出许多牵绊。唯独这一点,他一直学不会。圣子对此事的兴趣戛然而止,未曾再多加关注。莫尔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是他的母亲,包括艾西。梅曾立下誓言,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圣子的生母。既然如此,那就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吧。圣子心想。

 ***莫尔已经不用卧静养,匠人特制了一把轮椅,让艾西可以推着他行动。季节到了深秋,花园里积满厚厚一层金黄落叶,园丁每要清理数次。艾西推着他出门时穿上了修女的衣服,且要小心避开外人耳目。

 按照教廷对外的口径,圣子此时还在骑士团历练,好在本来也没有几个外人知道圣子长什么样。

 莫尔的手前天拆开了绷带,艾西握着他的手反复查看,它们恢复如初,一点看不出从前烂到骨头都出来了的样子,即使盖着毯子,莫尔的掌心依旧微凉而没有热度。明明是血脉里淌着光明的圣之子,体温却比常人要低。

 艾西开始担忧他会不会因此冻着。莫尔是病人,又没有了魔法,她握住那双冰冷的手,希望把它焐热些。莫尔看见她垂下的眼睫,他从前不明白梅修女投注于自己身上的目光,现在忽而有些理解了。

 就像他见到一模一样的穿黑衣的修女时,偶尔也会想起这之中有一个默默注视着他的人,那是他的母亲。所谓的关切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忽然,从头顶飘落一片雪花。艾西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里,展示给莫尔:“你看,下雪了!”

 她的故乡在更为温暖的南方,极少见到像样的大雪,那片小小的雪花很快就在手中融化消散。

 但纷纷扬扬的鹅大雪已经从空中落下,在半空里打着旋飞舞。树梢的黄叶还未落尽,圣都已下了第一场雪。是场毫无征兆又来势汹汹的大雪。

 对农户而言是好事,埋在雪下的土地经过一个冬天的滋养,大雪会冻死害虫与杂草,在融化后化作耕的水源。冬天的确来临了。艾西怕莫尔在雪中着凉,连忙把他送回去。

 温暖的室内,落在头顶和肩头的雪花顷刻间融化,留下濡的痕迹。现在莫尔的头发渐渐恢复了从前的颜色,外伤也好得七七八八。皮伤看起来吓人,但真正严重的伤势在体内。

 魔血的侵染将他的内脏破坏得七七八八,能活下来就算是个不小的奇迹。更为严重的是,他的魔力至今不能正常动。前来检查的医生和神官为此愁容不展。

 “哼…装得可真像。”每次医生诊疗结束时,阿帕西都会在他体内冷哼。这只魔物缺乏寄宿在他人体内、仰人鼻息自觉,更忘了他们之间签订的是不平等的契约。莫尔只好使用了一点强制手段叫它闭嘴。幻境之主心中忿忿,然而神殿里浓郁的圣光让它的力量恢复缓慢。

 懒得同这群人类一般见识,它再度遁入幻境的深处中沉眠,直到凝聚出新的体。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艾西站在窗边,看着落下的雪花,的确如鹅一般。

 一片一片的分明,看着轻飘飘的没有分量,不多时就在道路和屋顶上留下了一层积雪。“圣都每年都会下雪吗?”“每年都有。”莫尔回答。

 “那你有打过雪仗吗?”艾西的镇上难得下那么大雪,但只要有一层薄薄的雪,孩子们就会千方百计地把它们团起来,拿来打雪仗或是堆雪人。

 “没有过。”艾西很同情地看着他:“难道神殿不允许圣子打雪仗吗?”***“难道神殿不允许圣子打雪仗吗?”应该说,这并非允许或不允许的问题。

 “往常到了冬天我会离开神殿,被送去城外的森林训练。”莫尔说。“就是你们那个变态的骑士训练?”艾西微微睁大眼睛。

 骑士在她心中已经和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挂上了钩。莫尔不得不承认:“是,就是那个骑士训练。”白雪覆盖的森林是方便新兵磨炼意志的场所。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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