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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紫绸一甩
 这晚饭时,他拉着苦楝坐下,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了三四道菜,自己先尝了一筷子清蒸鲈鱼,确定味道不错就夹了一筷子放进苦楝的碗里。

 “苦楝,你尝一尝,我的厨艺真的有长进。”文簇期待地看着她。瓷白的碗里放着一筷子蘸了酱的鲜,苦楝还是摇了摇头,把鱼夹了回去放进文簇的碗里,笑道:“看出来了。我不吃,你吃罢。”

 “为何?真的不错,你尝一尝,就尝一口。”文簇点急了。一个劲劝她吃,再度把鱼夹回她碗里,这鱼夹来夹去都有些碎了。

 苦楝这才疑惑地看向他,有些无奈:“舟疏,你是不是忘了我辟谷不吃东西的,你从前也不劝我啊。”文簇一下子顿住。

 他以为苦楝不吃只是因为他做的难吃,这一年来确实也没见苦楝吃一口食物,只是坐着看着他吃,可是从前他劝两下,苦楝也是会陪他一起吃东西的。

 文簇掩下失落,把她的碗拿回来,自己低头把那鱼吃下去,低声道:“我这不是厨艺渐长想让你尝尝吗?”

 “看上去就已经很好吃了。多谢你,我心领了。”苦楝觉得舟疏今有些古怪,有些微错位的不适感,会让她想起有些人,她看着舟疏得体地朝她轻轻一笑,斯斯文文地开始吃饭,又觉自己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今夜月正好,远处都是各家的饭菜香,有孩童的嬉笑,文簇思绪又有些飘远了。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石桌上那道泽清的翡翠虾环上。做得再好吃她也不会吃一口了。苦楝是真的再不愿沾一点凡尘俗物,那她为什么又非要留在这个凡人身边?

 真的有那么喜爱舟疏吗?苏州的月也十分好,一轮圆月明亮幽静,还残留着夏末的一点活力,叫人不觉过分冷清。

 “祝大人?”“祝大人为何盯着这盘翡翠虾环?是有什么不对吗?”郑钰的疑问将文簇的意识拉回,他看着眼前红木雕花的圆桌,这才定了定神,夹了一筷子镂花玉盘盛的翡翠虾环,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道翡翠虾环十分美味。”

 太子闻言也是一笑:“看来舟疏你非常喜爱尘栖的家厨,若不然要尘栖割爱送人到你府上?”

 “殿下说笑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文簇却始终挂念着苦楝。上月太子刚到苏州,又念及舟疏便下令要舟疏赴苏州同行,文簇只得收拾行李同苦楝再度来到苏州。

 他是同这两位打过交道的,因此并不怯,今夜郑钰做东设宴,他来赴宴也不好带苦楝,他下意识地也不想苦楝出现在这两人面前,现下苦楝不在身边。

 他便有些魂不守舍,直到两人恭送太子离去后,文簇才转身同郑钰告辞,却见那位苦楝帮过的女子快步走到郑钰身旁,捧着一件披风,低声道:“公子,夜里风凉,加件衣裳罢。”

 方才在席间他未曾注意,看她衣着早已不是从前窘迫的模样,也并非寻常下人的打扮,料想她应已得偿所愿。“不必了。晚渔你先歇着罢。”郑钰只是语气温和地婉拒了。文簇一愣,那姑娘却是低眉顺眼地点点头下去了。

 “郑大人,我就先行告辞了。”文簇客气地朝郑钰拱手行礼。“祝大人慢走,这夜里容易下雨,我这边差人送送祝大人罢。”郑钰看了看月亮已被遮住的夜空,提议道。“不必了。多谢祝大人美意。”

 “那祝大人路上小心。”文簇笑着颔首,这便由仆人领着出了郑府,刚出府这雨便细细地落了下来,郑府的下人是个机灵的,连忙就要差人去驾马车。

 “舟疏。”苦楝却从郑府外的槐树下走了出来。执一把碧伞,青葱如竹的翠在这夜中格外显眼,她慢慢走过来,文簇这才同旁边郑府的下人道:“不必麻烦了。”话说完便忍不住想跑向她,想了想又顾及舟疏的子,勉强稳住一步步走了过去。

 “苦楝,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嗯…你拿着。”苦楝示意他接过伞,那莹白的手指无意挨过他的手侧,文簇听话地接过伞,苦楝便从身后拿出一件墨披风仔细地覆在他肩头替他系好衣带。

 “天气冷,多穿些,我们回去罢。”苦楝神色如常地再从他手中拿回伞,微微抬高手替他遮雨。文簇默默跟着她,看眼前渐渐朦胧一片的雨雾渐渐裹住他的心。

 她又在这府外等了多久?身上的披风厚重又温暖,她低头给他系衣带时神色专注又自然,可她照顾的人是舟疏,不是他文簇,她对舟疏怎么就这么好?好到让他觉得痛苦。

 真的就这么喜爱舟疏吗?***他们走时,郑钰将将听侍从回禀赶来,只见二人在雨幕中并肩离去的背影。是那位苦楝道长,竟还陪在祝陵身侧。这夜滴滴答答的雨声有如玉磬,清亮又缓慢,轻轻地滴在他心上。侍从持着伞替他遮雨,郑钰无言地看了许久。

 “公子,雨下大了。”只听侍从小心提醒道,他这才回神点点头转身回府。这夜风起,秋雨凄清,莫名令他有几分淡淡的失落。不久文簇领命同郑钰监工祈喜楼,祈喜楼便是这次太子再下苏州的目的。

 当今皇后抱恙,已过半年仍不见好,陛下与皇后乃少年夫,恩爱非常,一时之间忧虑不止。

 太子便自请为皇后抄经百,又有钦天监监正上禀,苏州乃东南巽位,属文昌位,五行属木,若是能为皇后在苏州建一座小小的祈福楼,那便能使凤体安康。

 陛下若为皇后劳民伤财,下令大兴土木显然会令群臣不满,百姓怨怼,因此太子便微服到此处,打着扩建聆音观的幌子,从私库里支钱出来修造祈喜楼。

 祈喜楼便建在聆音观主殿旁,一来借神像庇佑,二来令百姓供香之时也不会冷落此楼。祈喜楼眼看着就修建将近三月已近收尾,文簇每前来监工,心下也十分不耐烦,远不如他与苦楝待在喜荷县清闲得多,现下苦楝却不能出现在他身边,不知又躲在哪棵树上安静地等他。

 他如今没了法力,是看不见她的。将近秋末,文簇的目光总是会落在观内那淡紫的玉兰花树上,这里的一切都太令人熟悉,熟悉得让他心惊。几近傍晚,天色也是昏暗的,秋末总有种风雨来的阴沉感,观内烛火已点了起来。

 供奉神火的主殿里最是明亮。“祝大人,看来过不了几便能顺利完工了。”郑钰同文簇站在楼下,看了看已近完工的祈喜楼,红漆木栏,古雅朴素。

 “的确,这阵子郑大人也辛苦了。”文簇笑着应道,但有烟尘乍起,楼内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响,火势突起。

 “走水了!”人们爆发出一阵惊呼,匆匆逃奔散去,文簇同郑钰惊讶回头,匾额也诡异地烧了起来,木头烧焦的清苦味一下子散开。

 正在挂匾额的工匠惊慌之下手一松,燃烧的匾额便冲着二人扑来。二人匆匆躲开,但这楼阁却似倾塌的铜镜一般连带着层层碎落,四分五裂地倒下。“舟疏。”轻风拂过,郑钰只觉眼前一抹紫跃过,他的被束住,紫绸一甩,他安全地落到一侧。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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