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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注视着黑暗
 “你爸和的骨灰盒得移到县城公墓里去。县里下了指示,这块地要用来种苹果,房子也要拆。我寻思这两个屋子太旧,搁这儿也没用,就叫村长请先生在公墓看了个风水好的位置,明早动土,先生七点半过来做法事。”叶碧对女儿说。

 当年席家死在大火里,也是请先生过来下葬的,还说一定要把席越和她葬在一起,没死人的屋子得重新收拾成原来的模样,院子种菜种树,添点儿人气,如此这般老人家在地下才能安心。

 “小孟,明天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车搬东西吗?村长他们也跟去公墓。”叶碧问。“当然可以,我…”孟峄想出一个成语“我入乡随俗。”晚饭已经焖在灶上,叶碧一个人做的,一条大黄守在桌下口水。

 三碗槐花饭,一碟蒜苗回锅,一碟炒南瓜藤,一盆筒子骨海带汤,孟峄不浪费,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吃完。

 之前孟峄跟叶碧说自己是孟鼎的亲戚,叶碧只当他是个有钱的管理层,后来在电视上看见他,才知道女儿泡到个大款中的大款,精英中的精英。

 这种人很容易让凡人产生戒备和拘谨的心态,但孟峄表现得和上辈子欠了她似的,洗碗擦桌子扫地喂狗做得麻溜极了。要不是叶碧拦着,他连旱厕也能冲一冲水。

 小小的农家院落养了鸭鹅和狗,菜畦里种着芝麻、萝卜和小青菜,都是村长家老太太弄的,席家生前和她关系好,姐妹相称,她不忍心看这院子荒掉。屋里两个房间,用花布帘隔开,明天要早起,不到十点钟叶碧就先睡了。

 孟峄给村里捐了修路钱,村民们很热情,不忍心看保镖睡车上,请他们去有空调的家里住。孟峄乐得没人打扰,把席桐一拉,坐在屋檐下乘凉。两个小孩儿靠在一起,脚下趴着狗,头顶悬着星,夜暖风静。

 银河宽阔浩渺,无数星辰在里面漂流闪烁,像盛夏阳光下泛着光泽的海滩。北斗七星离得很近,慢慢地旋转,清辉柔和地洒在田野山川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很多很多年。物换星移,秋几度。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爱我的?为什么喜爱我?”席桐问,果然是这两道送分题!孟峄清清嗓子,正要回答,她一把抓住他衣兜里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抢了他手机。刚才就看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席桐低头,只见WhatsApp对话框里一连串的“哥你加油奥利给”、“不要怂就是干”、“星空下最适合表白”手指再往上滑…

 “小姐姐生日一定要送蛋糕”、“搞定丈母娘万大吉”、“做家务的男人最有魅力”、“如果问为什么喜爱她就照下面背诵”…席桐嘴角搐。

 直到看见“草莓味西瓜布丁的做法”终于一嗓子叫出来:“孟峄!你竟然请外援?!这是哪个情感大师啊?”孟峄被她扒出来作弊,耳朵都红了。夺过手机:“不是。”

 “你老实说!我就讲你这两天怎么风格突变,原来是有高人指点!”“我原来在加拿大的秘书秦立,他女儿。”孟峄绷不住,只能照实跟她说“领英照片也是她帮忙选的。”又急忙补充:“才上初中,你不要多想。”

 席桐很鄙视地看着他:“孟峄,你已经沦落到要向未成年人求经验了吗?”孟峄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她:“席桐,你已经沦落到进未成年人设的套了吗?”

 “…我不管,扯远了。你快点回答刚才的问题,不许背答案。”孟峄不背就不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爱你,我只是在肯尼亚那所小学一见到你,就想娶你。”在一月份的记者会上。

 他对着她的话筒,有那么一瞬想当场告诉她他喜爱她,可是怕吓到她。对她来说,他就是个纯粹的陌生人。所以就循序渐进,可后来贪心了。飘了。铆足了劲儿想让她先说。

 席桐的心漏跳一拍,呆了一瞬“你那个时候就注意到我了?不对,我连你的脸都没看清啊。”孟峄没说太多,笑了下:“这不要紧。”真的不要紧。

 “为什么?你难道没有遇到比我漂亮比我可爱比我善解人意的女生吗?”她不依不饶地问。孟峄想得很认真。然后说:“没有。”

 风起她的头发,住那双蕴着水汽的眼睛,他用指尖攥住发丝上一蒲公英的茸,吹走,他想说点别的什么,却发现自己想不出那么多言辞,又怕说错话,只能重复一遍:“没有。”

 ***真的没有。漂亮的很多,但不是他喜爱的漂亮,可爱的不少,但都没有她可爱。善解人意,她一家都善解人意,这多好啊,他为什么还要看别的女孩子呢?他好想快点结婚,这样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就有家了。席桐把头靠在他肩上,闷闷地道:“你这样说话不是很好吗,以后不许再那么气人了。说你是狗,Lisa和可可都不答应。

 你就是想让我先表白,足男人奇葩的虚荣心和自豪感,怎么能那么幼稚呢?你过生日我本来打算送领结袖扣,现在看来还不如送变形金刚。”孟峄立刻说:“我想要OptimusPrime。”

 “…”重点果然在手办上。“好好好,给你买,擎天柱大黄蜂都买,咱们不差钱啊。”席桐无奈地道。孟峄很开心,又问:“明天迁坟,我是不是应该端个盆走在前面,然后把它摔碎?”席桐彻底无语了。

 “你瞎看什么科普啊…摔泥盆那是刚去世的时候好吗,明天你就站在旁边观摩一下传统习俗,不要你干活,你就负责开车把我们送到县里去。”

 “我要给你爸上坟,”他说“这个不能省。”席桐真想知道她妈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他怎么就对磕头执念这么深呢?孟峄心里想的是,这个坟上完,他就是席家的女婿了,她不能不要他。以后要是离婚。

 她得拽着他再回她爸坟前说明理由,到时候凭他的逻辑,她一定说不过他。不对,怎么可能离婚?他们要生三个孩子呢。三个是不是有点多?那两个?独生子女太孤单了,她不会不想生吧?可是她很喜爱小孩子。

 只生一个的话他希望是女儿,长得像他,好看。要是不生,就收养一个孩子,无论资质如何,他们都会很爱他。“我爸要是知道我找了男朋友,肯定很感慨。”一句话把孟峄拉回现实。哦,他们还没结婚呢。

 溪中星影东移,槐花飞落如雪。小鱼趁夜跃出水面,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响,蝉和蝈蝈的嘶鸣也低下来,仿佛怕打扰这一幅安恬如梦的画面。不知坐了多久,孟峄抱起睡着的席桐回去。

 屋里复原的陈设和记忆中没有两样,单图案是粉的牡丹花,架子上放着鲤鱼水盆,桌上的搪瓷杯印着大大的宋体“囍”字。这里被村长母亲打扫得很干净,连台灯罩子都没有落灰尘。山中的夏夜并不炎热。

 躺上凉席,关了灯,耳畔是浅浅的呼吸。席桐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孟峄睁着眼,注视着黑暗,角落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森然窥视他,但他现在已经不怕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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