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有了自己房间
少年没有回答她,只是一滴一滴地掉着眼泪,像要把这辈子连同上辈子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叹口气“其实我就是想要我家里人都关注我啦,哪怕很难过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找到我,我的心情都会变好,可是如果哪天我很难过很难过,可是一直没有人来找我,我可能就会一直不开心了。”
“嘉怡,你现在过得幸福吗?”他问她。少女侧了侧头,对这个问题感到些奇怪,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他:“我觉得我过得很幸福。”他终于懂了这个平行世界里她最大的不同了。不是“她”非她了,而是,她变幸福了。
他是如此的自私,自私地只想要她的温柔、包容,只想要她的世界全部都是他的模样,可是那样的嘉怡,是用她整个悲惨的童年换来的,她被磨平了棱角,她在责骂里过得战战兢兢。
她用讨好来换得别人的好脸色,可是幸福的她本该是张扬明媚的,原来这才是上天想要告诉他的答案。
他们错过的那一辈子,是注定要错过的,因为一个被绑在刑架上的他,救不了另一个刑架上的她,就如同十九岁的他,永远无法明白,在那个海边她为什么会哭得那样伤心。
他看到了她的好,却没看到她遍布鲜血的双足,他自以为的爱,每一步都在将她推远,原来这才是真相,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周家傲。”“嗯。”“我们算朋友了吧?”
“…算。”“下来吧。”她将手伸向他,一如他记忆里那样温柔道“你带我去吃米线吧。”少年的手指回握住了她,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环抱,她有点儿茫然,有点儿无措。
但还是借了这个拥抱给他,她只是听从本心的善意,无从知道,面前这一个陌生又悲观的少年,是带着上一世的爱意,在赴死的绝望中,又一次被拉回了她的身边。
这一次,他们从朋友开始,从真正互相了解,进入彼此世界开始,他再不要,重蹈覆辙。***
那一年三月,冬天尚未离开,年节刚过,街上零星可见红色的爆竹碎末,没有放完炮的小孩们还在吆喝着三五成群地去放炮。穿过一条马路,另一边是附属协和医院急诊楼二层icu病房。
嘉怡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静静地听着自己身旁仪器的滴滴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响。疼痛、困倦、黑暗。
眼尾发疼,是被泪水的盐渍浸痛的。三月中旬,她住进重症监护室,直到下旬,她才被转回普通病房,或许是她的病症很严重,她时常听到有医生站在她身边,唏嘘地说:“好可怜啊…还那么小。”
一个又一个的医生来,他们检查她的体征,询问她的状况,来了又走,络绎不绝,直到有天,一个特别的“医生”进入了她的世界。
她和他的
际从他给她拔下第一个针头开始。以往的医生都是匆匆来又匆匆离开,只有他,停在了她的身边,询问她:“你想聊聊天吗?”
她的确想和人说说话,可又不知道能聊什么,怯怯地点头又慌乱摇头,他便笑了。轻轻的一声笑,
在喉咙里,说不上来的沉缓好听,他问她:“你想去北京吗?”北京,那可是首都,她点了点头。
他闲适温和的声音道:“那我就和你聊聊北京吧。”他的声音里有着北京人独特的那种懒洋洋的腔调,说话时又是娓娓道来的。
他和她说人来人往的地坛,红墙青瓦的故宫,颓唐的圆明园,广和楼的梨园戏台,什刹海的白杨柳树…那些她只在教科书上听过或未曾听过的地方,在他的描述里生动地呈现在她面前,在他离开前,嘉怡忍不住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会。”他应允了。于是,在那些痛楚而又乏味的日子里,她对每个明天都开始多了一丝丝的期待。
复一
,她和他从北京这座城市蔓延开,谈到上海、南京、哈尔滨、黑龙江、西蔵,谈到美国、加拿大、欧洲…她第一次从平潭这座小县城眺望了出去,借助他的高梯,看向了世界。
他好像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无论嘉怡提起哪个国家,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不仅和她说那儿的风景名胜,还和她说风土人情,说起他的旅行经历,她每每为此感到无比惊奇。
逐渐的,她能下
了,他还会推着她去吹吹风。嘉怡总担心自己会不会耽误他的事情。而他却总说:“没关系。”
他是嘉怡见过的,最温柔也最有耐心的人,少女懵懂的喜爱生
发芽,一点一点地生长出了枝丫。
她人生中最厚脸皮的第一次,是鼓起勇气问他:“医生,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那个时候的她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第一个是成绩,第二个是自己的脸。
他讶然片刻,回答她:“很漂亮。”那一刻,嘉怡的心脏跳得,要从
口里飞出去了,她开始积极地配合治疗,大把地吃药,不管医生说什么方法能恢复视力,她都愿意去尝试。
从西医到中医,她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浅浅的一点儿人影,她终于抓到复明的希望了,在听说他们专家团马上要回北京的前一天。
她鼓足了勇气,向他献上了吻,毅然而然地将那一番在肚子里润
过许多遍的告白说出了口,他没有严厉地斥责她,却在第二天不辞而别。嘉怡知道,是自己吓跑他了,他对她,并没有那个意思。
***接到父母电话,被告知他还有一个妹妹存在时,裴嘉洛第一感觉是荒谬,他不
质问:“那个小孩当年不是夭折了吗?”
父母没有过多解释,口吻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们说他的妹妹在福建病得快死了。让他去福建处理一下,他们的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裴嘉洛怀疑起这件事情的真实
。
他即刻动身,乘坐航班飞往了福建。人来人往的公立医院异常嘈杂,他只身一人过来,起初只是为了证实父母是否真的将这样的大事瞒他至今。ICU的医护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他站在玻璃门外,一眼锁定了病榻上的一个小姑娘。
她的脸色灰白,发丝凌乱披散,
在被子外的那只手腕细得还不如一棵小树的枝桠
,死亡的暮气笼罩在她脸上,无需任何证明,看到她的模样的那一刻,他就笃定了,她的确是他的妹妹。
那天是最凶险的一天,医生都已下了最后通牒,熬不过去,即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第一次得知她的“死亡”他无能为力。第二次,他无法再听天由命。
他动用了裴家的关系,从北京调派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连夜赶往平潭这座小县城。起初,他只打算在福建待三天,三天时间过去了。
他却又在这儿耗了一个又一个三天,他第一次和她面对面地相见,是在普通病房,她胆小怯弱,沉默寡言,像一株含羞草,似乎声音大一点儿都能将她吓得凋零。
即便是习惯了雷厉风行和强势手段的他,在她面前也不自觉温和下来,他突然多了“哥哥”这个身份,像多了一个小孩给他养。
那感觉很是新奇,他喜爱看她大口吃饭,喜爱看她恬静的睡容,喜爱看她笑起来时那双莞尔的眼睛,只是遗憾,她看不见他,她喜爱叫他“医生”他也没有去纠正这个偏离的错误。
善意的谎言背后常常是太过残酷的真相。当年将她送去福建,父母的解释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在不该心软的时候一时心软,生下了孩子,却又在该心软的时候硬起了心,将孩子丢给了别人。裴嘉洛对他们的做法无法认同。
养父母对她并不好,尽管在裴嘉洛面前他们有意装出关切的样子,但嘉怡那样藏不住的惊恐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要带她回北京。这个决定一经做出。
即便父母和祖母都不赞同,他也仍是力排众议,将她的抚养权从养父母手中拿了回来,只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让他一时失了阵脚,他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让她误解了他的感情。离开福建后很长一段时间。
他都会莫名地想起她,想起她那双
润的眼睛,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温软地叫他一声“医生”
接她回北京是他一意孤行,父母对他的独断颇有微词,他们是成功的政客,成功的商人,却都不是合格的父母,裴嘉洛从十三岁被“
放”去加拿大留学时就知道了这点。
她被接回了裴家后,有意无意地,他还是有些避开她,她当然没有认出来他,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陌生的哥哥。这是最好的,他松过一口气。少女的那点往事和心意都会被他深埋在心底,他是绝不会再提的,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近两年。
他很满意地看到她身体越来越好,脸颊上也长起了
,她不用再捡小男孩的衣服穿,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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