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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本可以很坚強
 孤独蔓延出藤枝,从他的足部开始蜿蜒绕向上,密不透风地将他捆绑住,拖拽着。要将他拉下无尽池沼,他只剩最后一点办法了。豪赌一次。筹码桌上押上他自己。

 赌另一个她,比她想的,其实更爱他。电话拨通,他嗓音低哑,依然冷静,只是内容疯狂。

 “方小姐。”“我这有一笔稳赚不亏的易,感兴趣吗?”***十二月的一天,嘉怡忽然接到了裴嘉洛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起初她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可他沉默许久,只轻叹了口气,说:“嘉怡。”彼时她重感冒加通宵熬夜,头晕目眩地从电脑后转头望向窗外的天光,想着国内此时应当是深夜了。

 他只这样浅浅叫了她一声,归于沉寂。“怎么了?”最后还是她先问出口。裴嘉洛低笑了声,自言自语似的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还多。”

 “啊?”她没听明白,反问了一声。停顿了半响,裴嘉洛说:“没事,挂了。”这个电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数次,嘉怡想再打回去,问问他那言又止是什么意思,问问他是什么“身不由己”但她还是按捺住了,她想,如果真的有事情,裴嘉洛不会不说。

 直到几天后,她在国内的经济版新闻看到:裴氏汽车总裁与方氏药业继承人联姻,股价暴涨她看着新闻里“裴嘉洛”三个字蒙了很久,这时才后知后觉到,他所说的“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她与周家傲的订婚宴定在圣诞节,是为了迁就她的放假时间。

 裴嘉洛的订婚宴在平安夜,就在她的订婚宴的前一天,她几乎想立刻打电话过去问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可手机一拿起来,她又放下了。是故意的又怎样?不是故意的又怎样?这一切还与她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了,忽然一种彻骨的冷袭上全身,她感觉冻得手臂都麻木了,她分明还坐在壁炉前,她分明还烤着火。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裴嘉洛要订婚了,在两年后的今天,他们多守信用,承诺的两年后订婚竟然都做到了。

 只是对象都非彼此,她想,她该要祝福他的,她找出他的手机号,却迟迟按不下拨通键,最后点了短信。她打下“恭喜”

 两个字,刻意地加上长长的感叹号,她相信这简单两个字足以体现她诚挚的祝福,只是发不出去,不是手机坏了。是脑子坏了。一把匕首在凌她。嘉怡忽然想起那个夜晚,裴嘉洛问她“这次又是谁”

 某一刻他是否希望那个人是除了周家傲以外的任何人?这样可以将她解释为三心二意,而非她的一心一意,只是不对他,她真是个卑鄙小人,她先违约,已经要订婚了。

 却还不希望裴嘉洛变卦,她想要他做什么?给她守鳏?她把所有感叹号删除,只剩下“恭喜”这孤零零两个字。

 可是这两个字她都发不出去,发送键上仿佛竖着一尖刺,有一刻她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将一个电话打给他,不管不顾地说:“裴嘉洛,我后悔了。”不…她后悔什么?她难道真的要跟着他发疯?

 他们的人生都回到了正轨,他们都会过上世俗定义的“幸福”生活,她是该要恭喜他的。逃脱望的苦海,登上理性的高岸,只是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她伏在电脑桌前,画了一半的数控笔被扔下。

 她手掌握拳,抵住痛感异常的心脏。裴嘉洛,裴嘉洛,裴嘉洛,她想她是病了。否则怎么会念一次这个名字,心脏就更痛一分,她拨通了电话,却不是拨给裴嘉洛。

 “Emilia,我好像生病了。可以来帮帮我吗?”她抠住桌子边缘,第一次,心脏痛得直不起

 同伴来得及时,没有让她猝死家中,登上社会新闻版面。被急救车拉去医院时,嘉怡还颇有点苦中作乐地想,啊…一天的钱白赚了。刚开始是推去急诊。

 在急诊待了不到十分钟,医生下了诊断。急心肌炎。原因是她感冒还没好,又连续一个月通宵达旦熬夜,病毒攻击免疫系统,她中招了,突然所有人都跑了起来,嘉怡躺在推上,当时还一头雾水心想这是在干嘛,推进抢救室的那一瞬间。

 她意识就消失了,她这尚且才开始的短暂人生,才十九岁,两度ICU,下过的病危通知书比有些人一辈子见过的病危通知书还多。事后,Emilia和她说,她站在抢救室外签病危通知单的时候,她腿都吓软了。

 整个人靠着墙,站都站不稳。嘉怡的手机在Emilia手上,但是她不知道解锁密码。裴嘉洛仿佛有心灵感应。

 在她在抢救室抢救时,他的电话打了过来。Emilia是哭着和他说,kaelyn正在抢救,已经下了病危了。和她的崩溃相比,男人更为镇定,先问了是什么原因,接着又代她先去找个地方坐下,把他们认识的朋友先叫过去。

 他会马上来多伦多…他的镇静感染了Emilia,她终于从心慌到发麻的程度中缓缓平复下来,依照他的指示一一执行。嘉怡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

 等她再醒来,世界又是一片漆黑了,她起初以为是天还没亮,直到看了半天发现连一点东西轮廓都看不见,她意识到,她的眼盲又发作了。

 她伸出手,迷茫地往身边摸,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打着针,别动。”他将她的手放在她身侧。这个声音太耳了。嘉怡迟疑了很久,不太确定地试探问:“裴嘉洛?”

 “嗯。”她迷茫起来,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你怎么会在这儿?”她的指节一凉,她不知道是什么。

 直到感觉到手背上麻麻的,才知道是他的额头抵在她的指节上,他说:“傻妮儿。”鼻音发堵。好像他也要哭了,她大病未愈,身体发虚,喃喃道:“我好像,又看不见了。”眼前有风划过。她侧耳,做了一个“看”的动作,他的手心抚在了她眼睛上,声音温缓:“没关系,我们慢慢治。”

 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嘉怡嗅到了他指尖的尼古丁味道,握住了他的手腕,说:“裴嘉洛,怎么又这么多烟啊?”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手背蹭了蹭她的侧脸,带着一种爱怜。嘉怡张了张口,有一个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心口又闷痛起来,她连忙闭嘴,按住心口,皱眉承受着那一种阵痛袭来。裴嘉洛给她叫了医生。

 等待医生来的过程中,他的手又盖在她手背上,无声安慰着她。有裴嘉洛在,几乎不用她心任何事情,他稔地与医护人员沟通,英文流利到嘉怡自愧弗如。

 他还指出了嘉怡眼睛上的问题,医生用强光手电筒照她的眼睛,嘉怡感觉到了一点刺痛,出了一滴眼泪。

 “还对光有反应,应当是暂时的失明。”医生关了光,道“心肌炎不会致盲,多半是本身基础病引起的,需要眼科再做进一步会诊。”嘉怡茫然躺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末,她无力地躺在ICU,身上满了管子,止痛药过了。

 她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听到窗外有鸟鸣,她用力去听,听到的只有风声,可是今天,有只手牢牢握在她手上,她本可以很坚强的,如果他不在的话。嘉怡的眼泪汩汩了出来。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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