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今闭上眼
她…觉得他一定会帮吗。见赵钦明眉纵更深,袁鸣拍了拍腿说:“臣提起此事是…听到一些风声,若殿下只因她是江南世家的人便有意除去,臣觉得。
她非偏颇重权之人,殿下无需这般对付她,反倒,她于殿下会有益。”口中的涩茶都已经失去了难吃的味道一般,赵钦明举着那茶碗半天一动不动,最后丢下碗。
“已经如此了。你也不必多想。”夜里,赵钦明没怎么吃得下晚膳,他觉得是⽩天那碗茶喝出了⽑病,倒是把一众侍从吓得胆战心惊的。刚复位,那云州首富顷刻之间在他手里败落下去,又流放了萧贵妃手下的人,他此刻的狠绝比从前更甚,也更让人摸不清他的脾
。
如今她应该…已经出了曲扬县了。再走上三十⽇,也就到地方了。闲来读书,看些山川地理图志,都不免想到这些来,他扔了书,打上灯要自己去马厩看看马,⾝后的侍从却不敢松懈,无论怎样都是要跟上两步的。
侍从离了他十丈远,他时不时回头看,这群人还真是一点儿不肯松懈。过路尚宮局时,几乎是下意识他停下了脚步,她不在了。本该庆幸的事,最终多了几分不舍。
正要抬腿,见到一个小小人影偷偷摸摸地从女官们的居所前跑了出来,那宮女打扮的人抱着一大堆东西,不小心摔了一跤,东西掉了地,她慌
回⾝捡着。
这才发现了不远处的赵钦明,愣神片刻就慌慌张张跪下行礼。“拜见殿下。”这声音…赵钦明走近,冲着⾝后亦步亦趋的侍者冷声道:“给本宮站住。”他们才不敢再近前。
邱邱跪在地上,手悄悄扒拉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看赵钦明蹲下⾝,膝盖不噤往后退了退。“这是什么?”他蹲⾝下来问。
“是…是姑姑的东西,尚宮让我来收拾的,但不能被别的女官见到了。”她怯声答。赵钦明看了两眼,说:“你收吧。”邱邱如蒙大赦,又把散落的东西重新塞回布包里。一个红丝织成的囊袋落在他脚边,他捡起来闻了闻,一股药草味道,鬼使神差打开,多是草药,却夹杂着一抹⽩。
“这是什么?”他问。邱邱想拿回来,又缩回了手:“这是端午时留下的。红丝带织囊袋,放药材辟琊,悬挂于门庭。姑姑说,家乡有规矩,可以往这囊袋里塞上人名,挂在梁下,求瘟神庇佑亲近之人安康,不过那夜,不知为何姑姑回来晚了。
没跟她一起挂,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挂好了。”看赵钦明堂而皇之打开那纸,邱邱变得气鼓鼓的,想着有人说崔岫云是被他害的,更生气,却不敢惹他。⽩纸黑字上,写的是苏潜之。
他忽然手握成拳,纸条在他手心里发烫,那是那年苏协带他去云州,起初让他伪装成苏家后人时所用的名字。“你…殿下,松开吧。”邱邱想要伸手,又不敢,他闭眸片刻,把纸条装回袋子里问:“你如今去哪里侍奉?”
“不知道,可能,回苦役所吧。”她小声说。“你是罪人?”他问。“我…姓云。”邱邱反倒不怕什么了。替邱邱把东西装好后他说:“东宮会去把你要来。”
邱邱一言不发,赵钦明盯着她良久,她终于不情不愿说:“谢殿下恩典。”才不想谢,她心底里想着。赵钦明冷哼一声。
也就是这一刻,能看得出是一家出来的。夜里的马厩不少马匹都休息了。赵钦明才一进去,远远的他还没瞧见飞雾,就听到马小声嘶鸣起来,声音里多是
快雀跃,正在抱草的马夫这才注意到有人前来,见是赵钦明跪下行礼。
他摆了摆手叫马夫自己做事就好。隔着围栏,飞雾就往他怀里蹭着,若不是夜里,该带它出去跑几圈的,这段⽇子是憋坏了。
“平⽇里可有人带它跑练?”他问。马夫道:“殿下也知道这马认主,没人上得去,每每就是放它一个在马场里跑罢了。”这样也好。
马夫想起什么来:“前段⽇子有个女官来过,倒是能骑上它,带它去马场里跑过两回,只不过后来她也不得空来了。就没人能带了。”
梳理鬃⽑的手停滞。能骑上飞雾的人,还能有谁,他摸抚着马耳朵,低声:“这一天,
魂不散的。”他陪了飞雾一阵,等在外头的內侍近前来着急说:“殿下,陛下召见。”跟着內侍去大殿的路上。
他问传讯的侍者:“是为何事?”“似乎是,崔司正那桩案子。”***一路西行,不过两三⽇就会遇上崇山。临行前似乎便着了凉,这几⽇崔岫云感觉越发不适了。
“行了。先在这儿停半个时辰,雨下大了。”一名押送的官差说道。不知是踩到了什么地方的山石,她脚腕处的布料被刮破,一路浸⽔,整只脚有些发⽩,雨⽔也透
了她半⾝。
这是半山
处的洞⽳,一行送的,有八个人个人,三个差役,都在此处躲避着,她浑⾝发冷窝在洞⽳深处,时不时一阵风刮过来冷得她牙打颤。
“冷啊?来我这儿坐呗。”其中一个差役忽而转头冲她笑,眼神暧昧不明。这人路上几次三番对她动手动脚了。都是领头的差役管着才没敢放肆,但领头的探路去了,此刻不在,她不加理会,缩成一团。
“嘿,又装起来了。”那人起⾝冲她来,捉着她露出的脚踝往外拖,脚链在地上碰得哐哐响,她心里一阵慌,随手握住了⾝边的石头蔵在袖中,咬着牙
要砸过去。
“又发病了?”忽而有人一脚踹开了那差役,是领头人回来了。领头的往那差役⾝后又踹了一脚:“赶紧滚过去坐好,前面的路是通的,雨停了我们就走。”
“没事吧。”领头的看她一眼。她摇头摇:“多谢。”“不用,我是收人钱财,替人照顾。”领头的撇嘴。
“谁?”“我哪知道哪个贵人,付钱就行。”领头的摆摆手。她咳嗽得厉害,人都怕挨着她染病,她见此状问:“我能去外面采点药吗?学过两年医,方才看到路边有治发热的药。”见她镣铐齐全,领头的也就点了头,让她快去快回。
沿着山洞外的石壁向下,她几次踩进泥坑里,终于到了石壁下。这里丛深草密,她也认不出什么药材,只拨开深绿林子。草丛背后,是一具尸体。方才过路上她发现的,此刻没闻到強烈的臭味,应当是才踩空摔下来的。
她咬着牙轻轻翻过那尸体,自己也吓得不清,见的确是个女子后,反倒松了口气。给尸体换上她的⾐服,再把脸砸烂,应当…能李代桃僵。
她挑挑选选了半天的石头,握起来的时候手还在发抖,心里默念着:“望你莫怪,待,待我逃脫,我⽇后一定好好供奉超度你…”这事情她终究没⼲过,如今闭上眼,抬起手,雨⽔顺着她面颊而下,⾝上破了⽪的肌肤泛起了一阵阵疼。手正要挥下,忽而听到⾼处一阵吵闹声之后,有人大喊了声:“崔岫云何在?”她呆呆等着上头的动静,雨⽔落満了面颊。
来宣令让她回京的将官说完话,崔岫云就晕过去了,她已经⾼烧了三天,回京城的路上只醒过两回,第一回睁眼就看到了崔衡。“堂兄…”她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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