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就算再不甘心
腔中又涌出了点什么,她还未昏死过去,能瞧见捂着心口的少女行至自己身侧,轻巧地蹲下来,还用带血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她能听见她。
“要我死,我偏偏不如你的意。李幼安,你等着。你一定会比我先死。你不是一直想找到林厌吗?可惜了,他死得神魂俱灭,一早就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她还能看见她。远山样的眉舒展开,貌美无辜的女子冷笑,字字带着恨意。“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还不知道,林厌死前也是这么看着我的,他死前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想不想知道?”
越过身侧人,李幼安能瞧见高悬于天的月亮。万万年来只得这么一轮。瞧见了。忘不了。“只要你告诉我,你给我下了什么蛊虫,那我便说与你听,那句话是什么,好不好?”李幼安眨眼,弯弯
角。
“记不得当年我与徐徐下螭龙墓,从里头带出的东西?”涂苏
上带血,那是李幼安的血。许多年前斩剑台上,她也曾沾过她颊上的血。
“螭龙墓?”
上带血的女子眉眼一瞬温软,她笑起来,白而柔软的脖颈垂下,似独于水中摇曳的溪客。同命蛊,藏与螭龙目,举世不得解。女子抬手,指腹沾血,猩红的舌再次卷过指上血痕。
“甜的,原来是在血里。”满身神仙气男子神色一时冷冽,握剑的手颤抖“其心可诛!”只差一点,他便要害了她。跪坐在李幼安身侧的少女似乎并未听到男子的话。
她俯身微笑。瞧着身下与自己一齐微笑的狡黠少女。“你可真是心狠。幼安,我一早便不欠你。可你一心杀我。
也好,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只要你生得不痛快,死也死不得。”少女眉眼弯弯,徐徐道:“林厌根本没留下什么话,那是我骗你的。”李幼安侧头嗤笑,她一早知道。
只是贪嗔痴慢愚,终究是看不破,尚存了一丝妄想。“涂苏,骗人的本事你比我强,可你别忘了。我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她闭眼,不愿再瞧见那张脸。耳畔有人轻道:“好,那咱们走着瞧。”***“林厌!”
远处竹林潇潇,紫藤花坠着翠枝条一泻而下,有人掀开面前垂着的枝条,穿花而过,此时正是
长人静的午后,长风吹度,晃
满地树影,那人仰面躺在青草地上,阖目而眠,似是睡得沉了。
来者瞧见了他,立时噤声,蹑手蹑脚行至他身边,一番纠结,还是轻轻吻在他
上。软软的,凉凉的。并无甜味。
被郦疏寒耍了,她细细打量男子睡时的模样。眉长
薄,是极一般的长相,扔在人人貌美俊俏的修道之人中,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出挑。许是他并不俊俏,亲起来才没滋没味?
远处有风,紫藤花架悉琐。来者一惊,又要仿照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去。“李幼安?”地上男子半撑身子,原本阖着的眼睁开,
出一双湛然若神的眼睛,他又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便蒙了一层尘般。毫不起眼。
“你怎么来了?”来者脊背一僵。“我…我是来告诉你。府中长老终于点头,肯让我们去上古战场试剑。”她抬起下巴。“厉害吧,不过练了几年剑,就已经把其他弟子全甩在后头,连长老们都没话说。”男子瞥她一眼,摇头微笑。
“撒谎。”“…”她踩踩脚下草叶,低头掩饰“骗你作甚,厉不厉害一出剑就知道。剑府多少弟子,能在我手下过百招的就只有那么几个。”男子垂下眼帘。“上古战场如今并不安稳。贸然让你们去试剑,还有些欠妥。这次我与你们一道。”
“真的假的?咱们许久不曾一起远游。苏苏和郦疏寒一定想不到!”来人仰面,
出细小洁白的米齿,眉间尽是
的灵秀之气。他抚她的发顶,只觉掌下柔软冰冷,是少女如云般簪起的鬓发。似觉不妥,他收手握在
边咳了咳。
“走吧。”远处风烟忽起。青衣少女的身影隐入竹林。灰袍男子若有所觉,侧头远望。紫藤花碎,漫山竹林随风而动,最后只化成水上纹路,虚无而已。耳旁水声泠然作响。李幼安睁眼。
隔着一道水榭,素衣少女笑眼盈盈,打量过来,她被就地缚在邀金台上,置于茫茫水域。四肢脖颈皆被锁了金链,稍有动作,便牵连起一阵链条碰撞的声音。
“怎么?做梦梦见了林厌?醒来瞧见是我,很失望?”涂苏托腮,又穿上那身外头无辜内里寒凉的衣裳。黑而柔的眼眸似一尾游鱼。“对我用同命蛊,果真下了好大的本钱,也不枉我弃置了一座邀金台,将你囚在此处。幼安,你开不开心?”
李幼安闭眼,她一辈子也就畅快了那么一段日子。有剑,有朋友,有牵念之人。回头看来有些东西许是假的,可毕竟快乐是真真切切有过的。
只是林厌一死,她这一辈子的
愉也就结束了。郦疏寒对她拔剑,剑府弟子护着涂苏。师门,朋友,天下孤寒,她只剩下了她的剑。水榭上的少女轻笑,带着幸灾乐祸的欢喜。
“真替你不值,为了一个并不喜爱你的男子,沦落到如此境地。你比我想得要蠢太多。当年斩剑台上,我便跟你说过,他并不如你记挂着他般在乎你,可是你不信。”李幼安叹息。
“有意思吗?林厌不曾薄待过你。我有的,你只会有更多,他一个小小野修,修为平平,身上更不曾有过什么值得人动心的宝物。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害他?”
“小小野修?”素衣少女面色古怪,垂目蹙眉。***涂苏眼中又噙了泪。“我害他?不是我害他的。我被大妖抓进六博井,林厌来救我。可井中全是剑气和妖魔之气,大妖要
了我。我什么都瞧不见,只能拼命逃出来,却没想到林厌他…他没逃出来呢。”
那时涂苏当年对郦疏寒和剑府的说辞,她落井,林厌去救,她侥幸逃命,不曾见过林厌,后来才知道他被大妖囚杀在井中。山泽野修,死了也就死了。
怨天怨地,只能怨自己本事不济,还要逞能。李幼安面无表情瞧着她做戏,
眉心,不期然腕上锁链碰撞,击起水中一阵涟漪。
“别装了。你说你在井中没遇上林厌,那为何我在他身死之地,找到了你的狼牙绳扣?那东西我记得清楚,就是你一直系在腕上的那只。”那枚绳扣独一无二。朱砂掺了鎏金子染出来的丝绳,狼齿上还刻了涂苏二字。世上只得一枚。
那
她拿着绳扣,本想还给涂苏,却又在她腕上瞧见了另一枚一摸一样的狼牙绳扣。东西明明丢了。为何还要掩饰?怀疑不是种子,不需要浇水松土便能在人心扎
。
她拿着绳扣问涂苏,却被她反咬一口。貌美少女躲在剑府弟子身后泪眼盈盈,她说:“幼安,我知道你伤心,可是不该冤枉我,说我害他。
你爱慕林厌是你的事,你去了六博井许多次,已经知道他死了,就算你再不甘心,再…但你总是不该这么对我的。”
旁人只当这无辜少女貌美又心善,尚不忍说出她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嫉妒?爱慕?那些本就不想干的东西?李幼安便是在那一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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