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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其余平平板板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可是即便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毫无焦距,是个盲的。陆慈是他的父皇,他自然知晓父皇有字叫骊龙,可他不知道。

 她还会叫他的小名。阿福,陆骊龙原来还有个名字叫阿福吗?陆拂在寒风中蜷了一下午,冻得苍白,后来又开始发热,整张脸如云蒸般滚烫发红,而现在瓣却一点点失去血,他茫然睁着眼睛。陆拂从小就被人说。

 他与陛下生得相似,尤其是一双眉眼,在他出生那天,天生异象,永正帝为他取名,言其将来前途坦,遂取龙气照拂王土之意,叫陆拂。陆慈是被陆拂亲手杀死的,他再清楚不过。

 那么她口口声声唤他阿拂,究竟是他唤他,还是在唤那个阿福,她是否在怀念着什么?殿内外的温差令殿外的雪融化得快,小陆拂蜷的角落已是一片泥泞。

 他跌跌撞撞不知道怎么摸索来这个位置,脸颊上沾着凝结的雪泥,双手和衣袖也脏兮兮的,他才八岁。

 在前几那场大火之前,即便是被当做灾星厌弃,他也是活得机灵自在,可是那场大火之后,小陆拂才发现,自己的世界似乎褪下了那层温暖的光芒,他一心向往的光明,锋利得令他遍体鳞伤。

 陆骊龙在世时,并不宠爱她,所以谢晓只是将他当作陆骊龙的替身吗?她会对他那般好,温柔地抚摸他,拥抱他,送他甜甜的糖果,教他念书,也只是因为他肖似他的父亲,他与那个永正帝相似。

 就连名字都是替代品吗?钦天监的预言并没有错,雪从今天晚上开始落,越来越大,从碎花般的小雪化作鹅大雪,铺天盖地,寒冬像是一层层得人不过气的罗网,笼罩在这片土地,将那些孱弱的生命筛过。

 小陆拂靠在冰冷的墙面,他双眼看不见,鼻尖有一条划痕,沾着血迹。抚殿被烧毁了大半,如今居住的这是一座陌生的宫殿,一草一木都是陌生的,他双目失明,在这座宫殿磕磕绊绊吃了很多苦,为了挽回谢晓的心意。

 他将嗓子也哭哑了。喉中肿疼痛,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口便是干涩的疼。陆拂想,这个冬天,为什么一直在下雪呢?为何这场雪,便不会停呢?

 他想,他大概永远也走不出长安这一年的雪,他想,他就这样冻死在她的墙下好了,他眼睛看不见,但是他方向感很好,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方向远处是断壁残垣的抚殿。

 他在里头的一个小院里,栽了一棵梨树,她那时对他说,要让小梨树和他一同长大。梨树三年没有开过花,如今一场大火。

 那棵梨树大概已死在了那场火中了吧,他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是以他令为国号的光启四年,八岁的光启皇帝发现了自己的孱弱与卑微,他像条狗一样狼狈,他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与全部人,与下不完的雪同归于尽,他看不见光,他的光抛弃了他。

 他的光从不属于他,他的光从未洒落在他身上,她只是在他身上,折落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另一所偏殿中,半开的窗户漏出袅袅檀香,是上好的香火味。

 颀长苍白的少年虔诚地跪在地上,深深叩首,面前是一方高台,高高摆放着十几尊神像,佛家道门琳琅满目。

 或是慈悲或是神秘的神像安静地凝视信徒。木荣月愚昧而盲目,他从偏僻山野的道观而来,他原本对神神鬼鬼不屑一顾。

 而如今,药石救不了他,他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漫天神佛,在一众神像正中,是一尊容祥和慈悲的观音像,白玉观音像眉心一点朱砂,在袅袅升起的香火中,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叛逆丑陋。

 “弟子荣月,现年十八岁,虽修道之心不诚,却从未做过恶事。唯一犯下的罪孽,便是将贪污枉法的父亲送去了该去的地方。

 荣月不知菩萨是否会觉得孤单,荣月自来到这世上,十五年从未热爱这世界,荣月一直孤独,荣月不畏惧死亡,死生离别于我从未有意义。

 可如今,荣月不想要死,无论菩萨要拿走我什么作为换,荣月只求再多活几年,求菩萨容我多活几年。

 荣月入宫不为攀附权贵,所得钱财皆已尽数捐赠修建佛道庙宇,若能侥幸攒下些许功德,只求各路神佛,予荣月与娘娘长寿同岁,得偿所愿…”

 他抬起了头,出一张逐渐张开的脸庞,十八岁的少年比初入宫时更清丽了几分,眉宇间淡淡的哀愁令他像是一卷旧画,似乎能看到被时光迅速没的残美。

 ***光启四年一月初十,大梁大半江山沦入肃国铁蹄下,暴雪半月不休,长安久攻不下,两国拟定和平协议,时首辅司庭代大梁朝廷出面谈判,签订不平等条约,并许诺将大梁天子送入肃国为质子,以稳两国太平。

 小天子陆拂离开长安那天,雪依旧没有停,晓在人群中目送他上了马车。八岁的小天子沉默着。许是在病中,两颊通红,浓睫低垂,冷淡又疏离,目不斜视上了马车,厚重的车帘垂下,便隔绝了视线。晓站在车边,想到等到他长大归国的那一天,两人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可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个糖葫芦都能笑得傻乎乎的小孩子,想了想,她道:“阿拂,保重。”马车轱辘碌碌远去,错过她身前,嘶哑的声音从车帘中了出来“母妃还是叫我陆拂,或是陆吹眠吧。”

 晓愣了愣,马车已经驶出去很远了。刚开始通知陆拂,要将他送去做质子的那天,他的眼睛刚瞎,整整夜地哭闹,后来不知哪一天开始,便不哭不闹,仿佛消失了一样。

 即便是今被送走,也顺从极了。安静地用一青玉盲点着地面,试探着前方的路,最后抱着盲上了马车。

 那块令牌她早已交给他了。现在只等男主将肃国皇室搞,趁他们夺嫡之争后逃回来,然后杀妖妃诛臣,振兴大梁,统一天下。晓呼出了一口气,是淡淡的白雾,这天气太冷了,她转身要走,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角黑衣,是岙。

 这三年她一直避着他,也一直让人盯着他,所以知道这三年他都老实本分地在长安当一个平平无奇声名鹊起的教书先生,只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

 课堂上常常有学生走神,路上也会惹到很多注视,所以现在他每出门都会戴上面具。晓在线人传来的消息中看到了那面具的描述,说那面具是个灶神样式,像是在哪一年庙会上随手买的,边角都有些磨损了。

 此刻一面,她便认出来了,那是她九岁那年送给他的,那年她带着他偷偷去逛庙会,正值祭神节,庙会上好玩的东西很多,因为那时的小岙是个不折不扣喜爱屯粮食絮窝的小呆瓜,晓便捡了个灶神面具,给他戴上去了。

 那时候有些大的面具,如今看来刚好合适,灶神在这个国家的形象并不是老爷爷,而是赤衣美男子,面具形象是一张大白面,额上两道红,除了预留出的鼻梁位置,其余平平板板,看不出面具下的模样。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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