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清汤寡水面
“砰砰”两下。陆嘉柏感到身后黑影
过来。顾淇在包间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闷得慌,出来看。
“什么情况?到了不进来啊。”那人没理他,迈步的长腿一收,倒着走了两步到柜台前,侧着身,漫不经心屈指扣着实木台面。
“什么酒?”江淮似笑非笑地轻声问。“我这边也来一箱呗。”经理顿时汗都要
下来,立刻鞠躬“不好意思啊…江少,这边儿不够一箱,陆先生刚订走两瓶,您看下次您来,再给您补上成吗?”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江淮半倚着柜台,冷淡地
起眼皮,惯常漠然的声音不嫌事大似的拖长。“如果我现在就要呢?”
“…”经理心里大骂倒霉,这位论家世,比刚才那位还显赫,且人更难搞得多,他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陆嘉柏。江淮瞳孔漆黑,目光缓缓落在前面人的身上。
像在做什么对峙。空气里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
,分秒都难熬。侍者低着头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
。好半晌,陆嘉柏才不在意似的,笑了一声“既然江少喜爱,那就给他好了。”
“我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没管经理一迭声的感谢,陆嘉柏单手
兜往里走,看似礼貌又淡然,闲散扔下一句。
“反正什么酒都有人陪我一起喝。”这话就纯粹是赤
的挑衅了。连顾淇都眉毛一抬。江淮眉眼倏然一凝,手里攥着的打火机金属上盖蓦然扣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欸欸欸。”顾淇不想闹大,出来拉着人,挡在他面前,一边给服务生使眼色,一边劝道“小事小事。”
“…”另一头包厢。“怎么这么久啊?”林念正缩在沙发里玩儿贪吃蛇,确实有点饿。好不容易等到陆嘉柏推门进来,准备开吃,手机又收到两条信息。烦不烦。
她不准备看,但屏幕亮起,内容不受控制地往眼睛里钻。【。】:出来,林念:“…?”她跟这人的聊天记录仅有刚加上时系统自动发送的那句,还有那天在筒子楼被挂断的通话。这又是闹哪出?没头没尾的。
林念莫名其妙地扣了个问号回去。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阻止他吃饭,但眼睛止不住地往屏幕上瞅。于是林念就看见对面“正在输入中”两秒,冷淡又快速地甩下两个字…
“修车。”***…这个点,中午十二点,出来修车?他这是喝多了还是刚睡醒?林念无言片刻,把手机往下倒扣,装作没看见,拿起筷子。
手肘抵在桌面上,细白的手指一并,刚调整好筷子的角度,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夹菜,手机铃声就响了。丁零零的铃声划破安静的空气,格外突兀。
像在催债似的,一刻不停地响着。吵得人脑门儿疼。林念顿了两秒,想:噢…不是像,这的确就是在催债,她一直没动作,静坐着。
表情不大好,电话也不接。陆嘉柏坐在对面,有些疑惑地挑眉看着她“怎么了?”林念回神,摇摇头,深呼吸两次“啪”一声扣下筷子,拿起来看,果不其然是那个讨厌鬼。
“喂?”她没好气地接起,那边声音更没好气,每个字都透着冷淡“在哪儿?来接你。”如此理所当然,确凿到好像她已经答应了。
不容拒绝似的。没事儿吧?林念无言,干脆地拒绝“不去。”“要么改天,要么晚点,反正现在不行。”那边静了两秒,接着江淮冷笑了一声。哼笑的气音夹杂着细微的电
,落在她耳朵里,莫名其妙地麻了一下。
他尾音轻飘飘的,带着嘲讽的笑意,漫不经心道:“做什么重要的事儿呢,一秒钟都舍不得走?”?那点麻意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又
怪气的。林念满脑子问号,听得火大“什么大事?吃饭啊!”“你不吃我还要吃呢。”她越说越生气,蹙着眉数落他,不耐烦极了。“你梦游呢吧,自己看看现在几点?是不是中国人?”“…”对面沉默片刻,不说话了。林念在心里又骂了他两句,准备把手机拿下来挂电话,倏然又听见他道“你隔壁包间。”
“过来吃。”“…”?有病吧这人?!他怎么知道她在哪儿啊!还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把她当什么人啊?“江大少爷你闲的没事干就去找个班上好吗,别嚯嚯我们这些平头…”那边冷淡无波地打断她。
“修车费用给你少个零。”“…老百姓。”林念最后几个字是拖着说完的,尾音陡然一折,声音越来越小,细长的眉梢一抬,抑不住震惊。
她大脑飞速旋转,算着这笔帐。少个零…那不得省好几十万。顿了好半晌,林念抿了抿
,气势矮了半截,小声问“真的?”要是说林念这么多年有什么没变,那就是爱钱。
从小穷惯了。真的舍不得
花钱。有人请吃饭,还能少给点钱,这怎么了?愤怒的拒绝念头立刻就动摇了。“爱信不信。”江淮一字一句地吐字,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这人还拽上了。
林念盯着挂断电话的通话页面顿了好一会儿,糊弄陆嘉柏两句,就收拾东西起身。后者盯着她,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信没信,她也懒得管了。林念出门,拐弯,敲开了对面包厢的门。
对面包厢更空,更大,坐着两个人。打电话那人正垂着眼看菜单。“不是。”顾淇站着。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来回移动,懵圈了。
“什么情况?”“这不是我攒的局吗?”他错愕地看了眼林念,又去看江淮“不是我说请你吃饭的吗?”江淮没说话,把添的新菜单递给侍者,
起眼皮盯着他,冲着门口小幅度略一歪头。
明晃晃写着“你可以出去跟陆嘉柏吃”顾淇:“…?”半晌,他在心里骂骂咧咧,脸上绷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行!”
“砰”的一声,顾淇出去,还十分贴心地带上了门。林念:“…”他们俩就这样相处的吗,那感觉这几年过去,会变得不太
,也情有可原。江淮收回视线,略挑了下眉,瞳孔漆黑,望着她“坐呗。”
“难不成还要我服侍你?”惯常冷淡的语调上扬,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的,一股子讥诮劲儿。又不是没服侍过。林念不想出声。
在心里怼他,
起裙摆坐下。包厢隔音极好。没有人说话,空气安静一瞬,只能听见两个人此起彼伏,
织着的呼吸声。
褪去莫名其妙的情绪,和在他们之间毫不相关的人,空间里重新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好像瞬间就不一样了。林念缓缓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他们互相对坐着。
隔着实木雕花的木桌,再次平静地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那瞬间,仿似光
转,时光穿梭而过,又回到他们在南坪的日子里。
精致漂亮的餐盘菜肴,典雅幽静的包厢布置,连带着鼻息间萦绕的暗香都一并褪去。筒子楼的小厨房陈旧,餐桌表面略有斑驳,昏暗的灯光下,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一碗在生日煮下的,清汤寡水的面,或是大张旗鼓送到家里来,暴殄天物般摆了一桌的私房菜。好奇怪,林念想。明明不过是人一生中千万顿饭里的其中一顿而已。明明当时只道是寻常,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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