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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速战速决
 快速狂奔的后遗症好像这个时候才翻涌上来,‮腿双‬酸痛,呼吸发紧,口一阵一阵地疼。夜下的小城安静,或是寂寥,小巷里人影寥落,只有灰尘在路灯下飞舞。

 林念站在原地静了片刻,缓缓抬眼来看。周遭景陌生,大抵是自己在上一个路口走岔了路。又或是很早以前的路口。

 她感到一种莫大的倦怠,几乎像水一样将人淹没。灰色水漫过口鼻,要将人溺毙。少女坐在路边,神情近乎木然,视线没有着落,茫然地盯着某一处发呆。

 砖块台阶低矮,久无人打理,将白色裙摆染上黑色污迹。灰扑扑的,洗不干净,让人感到压抑。不知过了多久,巷口传来脚步声。轻,却缓,由远及近,黑色的影子掠过巷口,停顿两秒,又犹豫着退了回来。眼前垂下一片黑影。

 “…林念?”陆嘉柏握着相机,不确定地喊。林念没什么反应,好像名字只是触发她某些细微动作的机关,缓缓掀了一下眼皮,就当作回应。

 陆嘉柏看了她半晌,把相机装进包里,在她旁边坐下来,他十指随意叉,手肘抵在膝盖上,有些拘谨地寻找着话题。

 “我今天在南坪取景,就是你的高中。”“天台望出去的地方很漂亮,美中不足的是有点下雨,夜里云太重,要是是个晴天就好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索停了。陪她静默地坐着。林念的自我消化系统好像出了故障,正在缓慢修复中,人也显得迟钝。

 在陆嘉柏话语停了五分钟之后,她才哦了一声,给出回应,他不是个唱歌的吗?但她懒得问了。陆嘉柏看着她:“…你,怎么了吗?”“没事。”林念顿了半晌,连动作都显得迟缓,下意识想去摸手机,才发现出来太急,没带上。

 “几点了?”她垂着眼问。陆嘉柏看了看表“十一点,”一个小时了。林念深一口气,站起身来,看起来浑不在意,干脆利落地拍了拍腿,只是神情还漠然着。

 “我回去了。”陆嘉柏跟着起身,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我送你吧。”林念好像没听见,太阳还突突地疼着。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克制地一点儿也不去想胡玉山,怕自己翻遍全世界把这人扒出来撕碎。深呼吸之后,被冻住的血才开始缓缓动。林念自认为她长到这么大,唯一的优点就是情绪还算稳定,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因为情绪而失态太久,此刻迟缓地开始想解决方法。胡玉山闯了这么大祸,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人。

 但叶如要吃药,这笔钱不能就这么没了。马上开学,金主的活儿也全推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么多钱?夜风一点也不温柔,吹得她心头发冷。林念兀自往前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腔里的空气都快被挤尽了。

 安静的环境里,身后的脚步声格外明显。脚步声,身后这人,陆嘉柏。唱歌的。所有线索串在一起,倏忽,电石火光之间,林念蓦然回过神来,她原地站定,猛地一转身。

 陆嘉柏被她吓了一跳,站着没动,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林念盯着他,良久,轻声问。“你新歌MV发了吗?”她瞳孔倒映着路灯光影,亮如曜石,依稀竟然让他觉得今天的确就是个晴天,她神情犹豫,声音很轻,似乎有些难堪。

 “现在拍的话,可以给我开到八万吗?”在她背后不远的地方,摩托车灯刺眼。此刻倏然灭了。连带着站着的颀长身影,都沉入黑暗里,融入骤然降温的深沉夜。江淮没什么表情,瞳孔漆黑幽深,眉宇间尽是冷淡戾。目光越过林念的肩膀,和陆嘉柏对上。

 ***楼梯的声控灯逐级亮起,钥匙进锁眼里,往左一扭,发出艰涩的转动声,打开复又关上。

 “哪儿去了?”林念回家的时候,江淮横着手机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快陷进靠垫里,侧对着她打游戏,淡淡地问。林念弯换鞋的动作略微顿了一顿,抬眼看他。

 他侧脸淡漠,动作随意,神情很淡,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他们一般不干涉彼此的行程,这是成年人该有的界限与分寸感。江淮有时候出去一整天,林念也没问过。也许是刚才出门太急,让他担心了。

 “小姨家。”林念垂眼,把裙子折起来挡住污痕,心不在焉地回答,慢慢往里走。客厅里一片安静,江淮没接话。

 往日里屋子里要么有他们的交谈声,要么是贪吃蛇的音效,或者是电视新闻充当背景音,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原因,林念感觉气氛格外压抑。

 她先进房间换了件衣服,把脏衣服捏在手里,缓缓往浴室走。房间里的灯开了又关,林念咬着皮筋站在走廊上扎头发,伸手摁开卫生间的门,听见他又淡声问了一句。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他今天的确有点怪。林念皱着眉偏头看他。江淮姿态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一身黑色衣服被骨骼撑起,利落又冰冷,合衬一身大少爷似的懒劲。薄白的眼皮掀起,瞳孔漆黑锐利,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林念脑子钝钝的,想了一会儿“哦…还真有。”

 “我这一个星期都有事,不去棚里,你不用送我。”手里进行到一半的游戏被掐断,屏幕倏然变黑,被扔在一边。江淮往后一靠,眼底蕴了些戾气,声音却越来越轻。

 “行。”“以后也不用我送了是吧。”林念已经进了浴室,模模糊糊听到这句话,心想,再一个星期后就开学了,当然不用你送,就没回答。半晌,客厅里传来“砰”的一声,像门开合又关上。

 连带着浴室的玻璃门都在微微震颤,直到温水从脖颈下,水蜿蜒滑过身体,迟钝的神经缓缓活过来,她才猛然意识到不对。江淮的车钥匙平常随意扔在玄关的柜子上,今天却没看见,隐约记起像是放在茶几上。

 刚刚拿衣服觉得有点奇怪,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衣柜门开着。没关好,她本来迭好的薄外套搭在沙发背上。

 他出去过。还骑了车,拿了她的外套。没有音效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在玩儿游戏,一直卡在登录页面。林念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他反常行为的原因,他出去找她了?大概率还看见了。

 林念一怔,有些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愕然,酸,不知所措,还混杂着些后知后觉的愧疚,她出去时,客厅沙发已经空无一人。

 江淮出去了。林念沉默片刻,用巾擦干头发,进了房间,其实不是故意要隐瞒他,就是下意识觉得,没必要。如果一件事已经被解决了。

 就没有再向他人诉苦的必要。将艰难困苦反复拉出来回味,难免会让人生出苦厄之感,甚至悲天悯人,感叹时运不济,陷入情绪内耗。林念不是这样的人。

 她喜爱独立果断,速战速决,所有不能把她完全住的东西,都会被她掀掉。譬如生活的重担。还有一个顾虑在于。

 也许这对江淮只是一笔很小很小的钱,对她而言却难于登天,她不想要他的,就算是十八岁尚还残存,并未完全被生活击倒的自尊心作祟吧。林念沉默地关上门,看了眼手机。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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