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手指轻划
明明动都没动过。林念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安静地坐下来拆了双筷子,
错磨掉不平的木刺,其实不大想吃,但她现在没钱了。硬饭软吃,反正不从自己
包里掏钱,能省一顿是一顿。
她尝了两口,竟然意外地不错,或许是家里太熟悉,没有消毒水气味,食物又确实可口,勾起了她久违的食欲。
江淮打完一局贪吃蛇,又毫无疑问地成了第一名。没有人干扰,这游戏索然无味,他收起手机,看了她一会儿,拎着钥匙打开门,扔下一句“垃圾自己收拾”就出去了。
来了南坪这么些天,倒也没有混
,只是把
人招来了。江淮下楼,食指漫不经心地勾着车钥匙晃
,眯眼看见一辆红色迈巴赫停在巷口,顿了两秒,把钥匙收回去。用不上了,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是让我自己过去么。”江淮盯着她问。“这不是怕你跑了么。”驾驶位上的女人四十来岁,保养得当,面容姣好,长直发,大红
,不紧不慢地吐字,虽然她
角带着笑意,但是掩不掉眼神里的凌厉,下巴微扬,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
“行了。连惠语。”江淮一只手支在车窗边,嘲讽似的哂了一声“欠着您钱呢,能跑哪儿去。”连惠语不理他的讥诮,降下车窗,眯着眼往筒子楼上看。
“你住几楼?”江淮不答。“刚看一个漂亮妹妹上去。”连惠语纤长的食指逐层上移,似乎在慢悠悠地数着。
“应该是三楼。”江淮眉宇间夹杂着冷淡和不耐,冷声喊“连惠语。”“行了。不逗你玩儿。自己有点分寸就行了。”女人关上车窗,收回视线,那点笑意散了个干净。
“你哥跟林家那女孩儿订婚了。你知道吧?”江淮垂着眼,没什么表情“所以?”“所以他要是生下儿子,你
有了孙子,你觉得,江近贤的财产会分给谁?”连惠语食指卷着长发,表情漠然。
近年江近贤的确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起码时不时要管一管他。阮文静又是个不管事的,凌进大抵是有了些危机感,找了个门当户对的未婚
,巩固地位。
“现在老太太是喜爱你不假,等过两年凌进让她抱了个重孙,你猜她会更偏向谁?”江淮没答,觉得这根本没有讨论意义。
凌进就算生三百八十个孩子,不是江近贤亲生的,在老太太眼里,就一个都没有。连惠语看他一眼,意料之中似的,换了个问法。
“或者,你猜她真正喜爱的是你,还是你们江家高贵的血脉?”她咬字很轻“高贵”两个字咬在
舌间,似笑非笑,觉出几分嘲讽来。
“那又怎么样。”江淮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接“不都是我?”“如果我告诉你,林家那女孩儿,是你大伯的私生女呢?”江淮动作蓦地顿住,他的确有个大伯,身体不好,五十来岁,至今未娶,一般在北欧养老,江淮长到这么大,拢共没见过他几次。
他偏头打量了一眼连惠语的神情,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连惠语冷哼一声“我骗你做什么?你那哥哥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你不知道?”如果是真的,那事情的走向就未可知。难怪自从凌进订婚宴以后,江近贤就再没催过他回家。
“虽说凌进不是亲生的,但阮家在政坛上待了那么多年,阮老头子的学生更是遍地,怎么也要给他娘家一些面子。”
“你呢。”连惠语从后视镜里睨他一眼,不无嘲讽“你不就沾个血缘关系么?”“如果凌进和林家那姑娘生了个‘曾孙’,暗地里
的还是你们江家的血,那你就跟你大伯一样,去北欧养老吧。”
江淮没说话,眉宇间的冷淡戾气却显而易见地加重了。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漆黑幽深,一眼望不到底,他没那么爱钱,他只是不想让江近贤和凌进好过。这是他长到这么大,唯一持之以恒的目标。
连惠语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神色恢复自如,又是个漂亮优雅的知
女士。“要我说,你最好现在找个机会回去,哄老人家几句,顺着江近贤的意,去把那四年书读了。”江淮伸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抬眼看着窗外。
南坪这会儿正是盛夏。夏日晴天,巷子口的小孩儿蹲在地上玩打板的游戏,一楼的婆婆用收音机放着黄梅戏。
筒子楼对面的小卖部,一群老大爷正扎堆看别人下象棋,时不时指指点点,惹来一片不满。视线上移,一层,两层,三层。穿白裙的女孩儿正费力地往阳台上晾衣服,头发还
着,在后背晕开一大片深
水渍。大约是趁他不在。
她都懒得假模假式地帮他把衣服收下来,
淋淋的衣服往他好不容易晒干了的衣服旁边一挂,雨
均沾。还报复
地把两个衣架移得更近了一些。江淮看着她动作,
口里那口浊气忽然散了。
眉眼松弛下来。连惠语没注意,把口红放进包里,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会要赶,她以为今天谈得差不多了。摁下车锁,慢悠悠开始赶人。
“上去吧。这两天什么时候收拾好东西,可以叫我,我派司机来接你。”林念提着一大袋垃圾下楼,显眼的迈巴赫近在眼前,她却懒得抬头看一眼,擦身而过。
细长的眉毛还轻微拧了一下。江淮竟然也奇迹般地读懂了她的意思。“有病吧,停这儿挡路。”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少女莹白的小腿在裙摆下发光,身影清瘦纤细,漂亮得像在发光。半晌,江淮收回视线,淡声道:“我不回去了。”***“行。那到时候电话…”
连惠语拧车钥匙的动作一顿,顿了片刻,皱眉扭头看向他“你说什么?”江淮没什么表情,视线漫无目的盯着前方,重复一遍。“我不回去了。”连惠语静了两秒,皱起的长眉展开,快速地回到波澜不惊的状态,尽管江淮已经没看林念了。
她依旧敏锐且精确地捕捉到少女无知无觉迈步上楼的身影,但她竟然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深呼吸两次。连惠语是那种不爱把内心想法都放在脸上的人,就算泰山崩于前,她也只会笑着拍拍灰,所以江淮这会儿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你说真的?”好半晌,她声线平稳地问。好像他们正在讨论的不是从小到大一起期盼谋划着的事情,而是江淮想要借五块钱买薯片,并承诺有钱之后还她五百块。江淮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沉寂在空气中漫开。
车内氧气忽然稀薄,涌动着什么别人难以察觉的暗
。一秒,两秒,三秒。好像过了很久,小卖部边的一局象棋都结束了。连惠语才拧动车钥匙。发动机连带着座椅微微颤动。“那你怎么还不走?”
“你没话跟我说么。”江淮长腿支地,散漫地活动着脖颈,只是神情却不似平时自在,漆黑的眼睫微颤,难得显出几分心绪不平。“你都不回去了。我还能说什么?”连惠语冷笑,手指轻划,挂掉秘书接连打来的电话。“我最后跟你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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