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还得偷东西
是民新报的主编孙褚晟先生,她抱着琵琶进来的时候,听见他们还在讨论一些西国的文学史,好像是在讨论某个外国人的诗,只是有些不对劲。
玉伶说不上来为何,她的每一步好像都踩在江雍给她画好的界限里,他知道她的所有事情,她当然是见过这位孙先生的,他是尹禹巳的朋友,玉伶第一天晚上陪尹禹巳喝酒的时候见过他,是尹禹巳带过来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个。
当时他有人作陪,玉伶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她只当孙褚晟和尹禹巳是蛇鼠一窝,生的是俊秀的文气模样,可玩起女人来都是同一个花花肠子。
但更让玉伶对孙褚晟感到不屑的是…他的报社是亲东派,就连玉伶这个小姑娘都被街上游行的学生宣传过他曾写的一篇关于“大东亚共荣圈”的文章,采访的是东国领事馆那新上任的尾崎领事。
玉伶没看过那天的报纸,只记得那些学生口口声声骂孙褚晟是走狗。近来被抓的学生不少,请愿被开
打死的有之,是国民政府下的令,东国宪兵队也抓走好些,直言那些游行的学生是有知识的暴徒。
玉伶一个没读过书的娼妇只能同情惋惜那些勇毅到往
口上撞去的学生,联想起派乐门那位严声说了不服侍东国人却被打死的舞女,她自认为没有奋身向死的硬骨气,可余下的都是靠记念夜蝶来尚且偷生罢了。
玉伶的曲目音缓调轻,并不影响江雍和孙褚晟继续谈事,他们大多在讲一些诗词小说,没有生意上的话头,更没有说起东国领事馆。玉伶便自娱自乐,但是唱着唱着倒真的哀情起来。
她的视线在此时对上了江雍美丽的蓝色眼睛,他转过头在看她。一如既往的深邃面容,好似海面的淬蓝虹膜。玉伶左手捺弦时擦出了一个错误的品位虚音。
江雍做了手势让她停唱收琴。玉伶心虚,第一个念头想的就是他许是听出来了。完全没想过江雍是如何知道她会弹琵琶,她自己又是如何默认江雍会音律的。
大概是因为她在楼下厅堂里晃眼瞬时看见了别间里的一架筝…或者是琴,这会儿他们终于打算玩牌,那个司机也没说错。
看来他是真的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她了,他们两人玩梭哈…
真钱做赌注。玉伶在江雍的示意下硬着头皮头一回做庄荷给他们管筹码发明暗牌。现在想来。
她去赌场大抵也是江雍授意的,和谢沛无关,只是她还是个半吊子,刚拆封的新牌有滑手的塑封,加上她洗牌时的指尖在抖,有几张牌险些弹出去,不过孙褚晟明显是记得玉伶的,只见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暗牌,再抬眼看向她。
玉伶不会出千不记牌,不知他牌的好坏,可这时孙褚晟对玉伶笑着说道:“舜英小姐不仅酒量好,舞跳得纤丽,琵琶也和人一样曼妙,怪不得巴内特先生包了你的场。”
他这一顿夸赞堆得玉伶不仅心情不好,而且还头皮发麻。江雍便顺着孙褚晟的话问:“孙先生如何知道她的酒量?她在我面前装作喝不得几口便醉了。”
“我那尹同窗在打牌时说起她的好,我见过当然知道他所言不虚,能喝的。”孙褚晟说起尹禹巳就似是开了一个新话头,看着玉伶继续道:“孟晦近来见不到你,和我们念叨几回,今天叫我偶然碰见了…”
“那我得说一句…”“舜英小姐不要不念旧情啊。”要不是玉伶知道尹禹巳有个叫瑶芳的新
如今宠在身侧,她许是会真的担心尹禹巳惦记上她了。现下只想啐咬这笑里藏刀的孙褚晟一口,叫他在江雍面前瞎说话,不过玉伶面上却赔笑,乖乖递牌,还没回他便听得江雍说道:“这我还是头一回听。”
“尹大公子要是喜爱,让舜英跟着去便是了。横刀夺爱的事我是做不来的。”“巴内特先生当真大方。”说话间,江雍已经输了几局,孙褚晟这话更像是赢了钱的感慨,似是和玉伶不相干。
不过玉伶听孙褚晟说话就感到心累,他的话都是绵里藏针,她现在认为文化人侃天还真不如谢沛那直白带脏的嘲讽。玩了一段时间后,两人乏了。江雍输了好些给孙褚晟。
送走孙褚晟的时候,他的话题再次转到玉伶身上:“巴内特先生既然这么大方,何不让舜英小姐陪我几天?”
江雍笑道:“孙先生赢了我的钱银还想要我的女人,这生意还真是难做。”“我现在喜爱她喜爱得紧,孙先生让我几天。”
“…只是孙先生得和尹公子说好,不然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把舜英送给谁。”依偎在江雍身边的玉伶没有能主动
话的时候,他全替她挡回去了。临了时,玉伶也只对孙褚晟不要钱似的甜甜笑了笑。
***玉伶跟着江雍返回了之前的棋牌室,他们仍然坐在那张四方牌桌前,玉伶在庄荷的位置,但她明白现在并不是在玩什么游戏。
糙的绒布桌面上散着还未收拾的牌,和玉伶现在的心情一样凌乱,她的视线停在牌堆上面,那有一张拓印而成的纸。
这拓片是军部的军政升调令,写了一些人的名字和职位,玉伶对其中几个略有印象,拓片上还有司令的方印与签名。江雍的手置在牌桌边缘。
他的手指修长白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光下有着柔和的光泽,和他的外貌相配,都很好看。玉伶莫名想象出了他手拨十三弦,或是指飞钢琴键的时候。
她的思绪在
飘,内心隐隐不安。似乎这张纸片是一条不归路的开端。“陈一乘那里现在有一份类似的升迁革职令,还未公布。”
江雍温润的声音像是刚才她曾弹过的琵琶,有着柔和入耳的轻缓音调,但玉伶知道他是在
代让她吊着陈一乘这些时
的真正目的。
“…伶伶能去看一眼吗?”玉伶听完只觉不可思议,荒谬到她都突然想不到一句反驳的话,要知道她和陈一乘现在的关系最多算是
水情缘。
她何德何能让陈一乘心甘情愿告诉她一个军机,她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玉伶沉默良久,回道:“玉伶当然愿意为雍爷做任何事情。”
“可玉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娼
,陈军长那种人物、他的那种做派…如何会荒
到让一个女子进军部?又如何能从他那里窃得如此重要的情报?”她只差直接
口而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不可能做到。
陈一乘根本不是会让她胡来
来的人,一点点不自然的蛛丝马迹都会让玉伶感到来自陈一乘如芒在背的审视,更别说要去军部,还得偷东西,她能轻而易举得手的…只有那
上的事,但是。
在
上提起军部这个话题都会让陈一乘即刻警觉,说不定
子都没提就干脆给她一
,喋血
榻。
玉伶自认为从来都没有想明白江雍到底在做什么,她看见坐在她对面的江雍将手
迭,拇指与食指轻轻拧动了一下他手中的扳指,然后听他说道:“道理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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