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担了一月水
“哥哥要去机场接朋友,”段余宁摸摸他柔软乖顺的头发“你小舅舅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小舅舅和老和尚去那边聊天啦!每次都要聊好久!”陶珩悠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那边有一个八角亭,亭边梅花树环绕,穿大衣的高挑青年和一位老僧人的背影疏映其间。看起来二人均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老和尚很啰嗦的,对谁都能说半天,要不然我就过去找小舅舅了!”
陶珩悠拉着翁沛的手在原地转圈圈“小沛姐姐,小沛姐姐你要过去找小舅舅吗?”翁沛刚刚在车上喝了大半瓶矿泉水,说她此刻还是比较想先上洗手间。
陶珩悠也要跟着去,被“临时看护人”段余宁给拦住了:“小沛姐姐去的可是女生的洗手间,你是男孩子,不可以跟进去的。”
“噢…”陶珩悠听话地跑回来,又给他展示了自己这只独一无二的漂亮风筝“我待会儿要把它送给小沛姐姐。”段余宁不着急离开。
就耐心地帮他解开了
在一起的风筝尾须:“为什么要送给小沛姐姐?你自己不是很喜爱吗?”陶珩悠想了想,凑近他耳朵边,说:“阿宁哥哥,我偷偷告诉你,我想让小沛姐姐当我的小舅妈,所以我要把风筝送给她。”
段余宁也把声音
低了:“那我也偷偷告诉你一件事…”陶珩悠支起耳朵听完,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真的吗?”愁的一张小脸都皱了。
“那怎么办…要不然这样好了。今天的小沛姐姐给小舅舅,明天给阿宁哥哥好不好?”段余宁哭笑不得:“珩悠啊…小沛姐姐不是谁的物品,她是她自己的。我们只是喜爱她。但不能替她做决定。”
陶珩悠似懂非懂,朝八角亭方向望过去,陶珞似乎有所感应,半回过身。白眉白须的老僧人也看过来,朝他们双手合十。
陶珞和老僧人告别,逆着风朝他们走过来,走到半途又放慢脚步,最终停在原地等从右边走回来的翁沛。翁沛的包包细链子不小心勾住了外套帽子,她半歪着头边走边弄,差点撞上路中央的陶珞。
“过来,我帮你弄。”陶珞伸以援手。翁沛习惯性的接受他的帮助,抬头间却蓦然看见段余宁和陶珩悠站在休息椅前,正朝这边望着,她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小到大她都害怕上台演讲,甚至上台解题,一想到会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她就浑身发僵,手足无措。
本来想的好好的话也一句说不出来,大一那年她沉浸在段余宁离开自己的痛苦里,顾不及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所以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站在聚光灯下,做了一回主持人。
有些人会因为一些机遇改变一部分性格,她却很难做到这一点,当初就业不选择检察院的公诉科也是出于这点考虑。
她甚至认为适合自己的应该是非诉讼工作。无论长大多少岁,经历多少事,她还是想缩回自己认为安全的、有隐蔽
的角落里。三个人里,最先把目光移开的还是段余宁。
翁沛看见他弯
对陶珩悠说了句什么,然后陶珩悠就跑着跳着冲向她和陶珞,风吹起他背后风筝呼啦啦作响。“阿宁哥哥说他要去机场接朋友了。”
陶珩悠天真无
,不懂大人之间的纠葛,说完就转身跟段余宁挥手告别。段余宁笑着后退两步,眨了眨右边那只漂亮眼睛,手指抬起来搁在眉骨边比了个“回头见”的手势,先行离开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白
衣,气质还似朗朗潇洒少年。陶珞向来和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莫名轻笑了一声,说:“走吧。”陶珩悠心目中放风筝的圣地是山顶的一个悬空的广阔
台,按照他的说法是:“风筝在山顶比在山脚飞得更高。”
寺庙前有山泉淙淙
过,白石砌的九曲桥带他们从山崖的此端到彼端,沿途古木婆娑,万绿参天,崖边一座观音像矗立莲花池中,池中薄冰都被人们抛掷的祈福钱币砸碎,细碎成块浮在水面阳光下。
每年都给陶珩悠做禳解的老师父还在殿内讲经,陶珩悠得了这短暂自由,高声欢呼,拉着他们跑去香客游人们休息的
台放风筝。翁沛帮陶珩悠卷风筝的玻璃线,卷着卷着就跟着线走到拿风筝的人跟前。
她知道陶珞正拿着风筝在给陶珩悠做最后一遍“起飞”检查,于是在离他还有两米地方停下了。
把线轴交给陶珩悠。陶珩悠说:“谢谢小沛姐姐。”舅甥两人走到
台角落那里,借着不断吹拂的有力山风让风筝飞起来,陶珞往后走了几步,调整好了线轴才交给陶珩悠,他站在那里看陶珩悠。
而翁沛站在
台后的台阶上看他。山上放风筝总是一般人想不出来也不想去做的事情,可是陶珩悠就是有这方面的天真古怪的爱好,他也不跑不动,就拿着线轴让风筝自己飞,偶尔发出一两声稚气的惊叹。
翁沛的手放在口袋里,捏紧了那枚名为摩尼珠的戒指,她刚要走过去,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一个小和尚却先她一步,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小和尚一身棕褐色僧袍,颈间挂着念珠,手上还拿着一只小扁担,估计是要去山下替师父师兄们办什么事,走到这里却站在边上看陶珩悠放风筝看了好久。
翁沛看到小和尚仰着头和陶珞说话,没过一会儿陶珞就让陶珩悠收了风筝线。红色蝴蝶落到地面,陶珩悠宝贝似的捡起来拍了拍灰尘,一把抱在怀里。
陶珞摸他的头,陶珩悠却摇摇头,抱着风筝跑开,站到远一点的地方,他盯着小和尚,皱着眉头,眼睛里充满戒备之意。
翁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近了才听到那小和尚说:“小僧一直在找这只风筝,施主能否发发慈悲,将它还给小僧…”小和尚向前走一步,陶珩悠就逃开一步:“我不要,我不信!”
“那只风筝是小僧…是我下山的时候偷偷买回来的,”小和尚也掉眼泪了,他比陶珩悠还小,是真正的六七岁模样“我一直将风筝藏的好好的,连师父师兄们都没有发现…”
佛门净地不允许小僧侣们做这些天真烂漫的事情,小和尚说自己刚刚被送来寺庙一年,吃了很多苦头,一月前下山看到这只纸绢赤蝶风筝,想起小时候在家乡和小伙伴们在清明踏青放纸鸢。
就忍不住偷偷买回来,用僧衣包好了藏在柴房后面。没想到第一次拿风筝到山脚下放,玻璃线就断了。风筝被风刮走。
而他为了追风筝摔入河中,把经卷和僧袍弄脏污破损,回去后被师父罚抄功课,担了一月的水,劈了半月的柴。
毕竟是孩童,小和尚边说边哭,上气不接下气:“施主你还可以下山…可以买好多好多的风筝,但是小僧注定只会有这一个风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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