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眼白又多
孙碧玺咬着手指躲在柱子后面,意识到这位不爱笑的中年女人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连母亲身旁穿着灰色
布衣的女佣阿姐都比不上。
“丽子,你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今年运势不好,香港开始大规模整治海运,大陆又进不去,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现在也没多少钱拿得出手了…”
父亲就着仆人的手,一口一口小心喝着药汤,并不给原配
子正脸。丽子嗤笑出声,拿出包里的一封书信,重重地拍在檀木茶桌上:“呵,没钱还养那么多女人,我看,作为主母是该时候整顿下孙家了…”
此话一出,大堂里的女人们皆转头望向不动如山的父亲,窸窸窣窣地开始
头接耳,只有几人假惺惺地用手帕捂着嘴嘤嘤哭泣,似是不舍,如果今天得以被大太太遣散,安置费不愁,自己又读了书有些小学问,回乡下当个老师或找个老实人嫁了。
谁不愿意呢?在香港,不少女人都读过书有较高的思想觉悟,最初跟着孙父或许有风花雪月的浪漫,但多都是为了钱和名利地位,不管父亲有多英俊潇洒,他喝醉了可是连老祖宗都敢打啊!孙碧玺将众人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除了母亲是真的哀怨凄凉,其余的人都在掩饰
望,丽子洋洋得意,有种发
畅快,父亲喝着茶却愉悦带笑,他早就烦腻这些没脑子又只会花钱的蚂蟥了。要不是镇上明文规定不得嫖娼,又撤了所有暗馆,这几年撒出去的银子都够买一座
院了!
“咳咳,安静…”孙父将茶杯砸在地上,痛心疾首地指着丽子“你真是恶魔!抢了我的宝贝女儿,偷了我的传家之宝,现在连我的家人们也不放过!”丽子淡定地翘起二郎腿,吹了吹稠红的指甲:“家人?呵,孙琦凌,别忘了。
当初是谁死乞白赖的追到京都向我父亲下跪求娶的,我也真是瞎眼,被你的外表蒙骗,你才是毒狼心肠,阿鼻恶魔!”
点了点桌上的信纸,命令身侧的梅姨读信,也就是孙碧玺的亲生母亲,欧梅清,三人曾同时就读于英港乔治大学,梅姨幼时和孙琦凌青梅竹马。
后来孙家南下投靠本家,孙琦凌考取大学后两人才在团契活动中重逢,彼时少女少年,一人
心暗许,一人名草有主,正是日本京都望族嫡女,外
系系花,樱小路椿里丽。
梅姨忐忑不安的在洋装上擦擦汗
的手心,拿过桌上的信封,瞄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孙琦凌,
出信纸开始读信:“吾婿亲启,如若你还当我是你的岳丈…”
“行了。给我吧!梅清!你是我的四姨太,难道还想当她的小跟班吗!”孙琦凌抢过梅姨手里的信,厉声打断她读信的声音。
梅姨弱弱地收回拿信的手,想拍拍他的背,让他不要动怒,可丽子冷彻刺骨的视线死死黏黏在她的背后,令人头皮发麻,只得讷讷地退回她身后,隐于灰暗的屏风后,视线扫过大堂,不经意地与偷看的孙碧玺撞上,歪头冲她无奈地笑笑。
孙碧玺朝她吐舌扮鬼脸,看着父亲一目十行飞快读完那封信后,
鸷得可怕,却还是和颜悦
的对大太太柔声说话。
之后便清空大堂的人,躲在房里和太太商量着什么,从此以后,从日本来的大太太便重新掌管孙家,遣散众多女人,只留下梅姨和几个颜色不好的老人,当然这些孙碧玺并不知情。
母亲之后便整
以泪洗面,有一晚她从父亲的卧房回来后,脸上手臂上还有细长的几道鞭痕,孙碧玺偷看过她洗澡,原比花娇的白
身子布满了青青紫紫的齿印咬痕,
口腿
还有捆绑过的痕迹。
但年幼的孙碧玺只当是母亲被父亲揍了。人小鬼大的她终是懂得了放弃天真,学会察言观
,变得比家族里最优秀的同龄人高,比他们结实,比他们聪明,变着花样地逗父亲开心,直到母亲不在深夜里哭泣,不再浑身是伤。
“难道…是那个?”唐辛夷惊恐地捂住小嘴,当她听见孙碧玺描述梅姨身上的伤痕时,便隐约猜到了什么。孙碧玺咂咂嘴,烟瘾犯了胃里饿得很,探手向唐辛夷讨烟。
其实到现在,她很多记忆都是重迭模糊的,唯二清楚记得的只有母亲的表情和伤痕,还有孙碧青。唐辛夷拍开她的手,后怕地又拉过来替她吹吹,生怕弄疼了大魔王又被她摁进水里“没有,我怎么会有烟呢…”
“苏红凛不经常抽烟吗,你身上应该放着她的烟才对啊…应急用嘛!”刮刮她狗腿的脸蛋儿,孙碧玺也跟兰涟韵一样摸了就停不下来似的“涟韵她自己就会带上一包烟,以防我烟瘾犯了没烟
!”
唐辛夷心里默默鄙夷这种直男癌行为,面上继续狗腿地笑着:“是是是,我会向兰姐姐看齐的!可是…红凛为了我,都戒了烟啦!”孙碧玺手劲儿没收住,差点捏爆她的脸,原以为是自己在秀恩爱,没想到反被秀了一脸,失策失策。
唐辛夷看她整个人松弛下来,神情不再那么严肃,便想离开这光秃秃毫无遮挡的木桥“我们换个地方不行吗,你的旗袍都脏了…”
“嘘…听我说完…再走啊…”孙碧玺强硬地拽回想逃跑的唐辛夷,将人圈在怀里动弹不得,自己则安安心心地躲在她背后的阴影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小时候离开香港前的故事。
在唐辛夷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昏昏
睡时才提到孙碧青的名字。“我和孙碧青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知道的,小孩子记不住人,特别是不怎么接触的人,孙碧青就是那样的存在…”八岁前见过几次,不是家族宴会,就是过节回乡,孙碧青大她十岁,两人基本没说过话,一是孙碧青作为嫡女,被呵护隔离的太好。
即便受宠的是孙碧玺,两人也从未单独交流过,二是当时的孙碧玺心比天高,内里是个十足的汉子,看不惯矫
造作,又长得漂亮的女人,哪怕孙碧青优雅的再自然不过,而八岁那年。
正是孙碧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分割线。***天气寒冷,温度降至零下,一切暴
在外面的都被冰冻,被冰冻后会变得坚硬,但坚硬同时也更加脆弱。
香港入冬的第一天,孙碧玺还穿着薄布睡裙在屋子前做秋千,母亲最近总是说起自己在北京时,外公外婆一起推她
秋千的事,说着说着就会忽然停下来。
然后望着窗外哭一会儿继续说,口干舌燥的重复几遍才安心喝药,孙碧玺在一旁伺候着,缄默不言。
但其实全记在心里,开年过后她也才将将八岁,父亲已经答应带她出海了。“你不会绑秋千结的话,直接打
穿过去,做那种死结卡住就行了,这样绑着木板根本
不起来,还容易摔跤。”
孙碧玺将两
绳子牢牢系在一起后,才转过头去看说话的人,三年未见,孙碧青甫一登场便穿着复杂繁贵的红色八重樱和服,脸上画着标准艺伎妆,惨白的脸血红的口,又短又
又圆的黛青眉毛,两颗眼睛黑溜溜的,眼白又多,大白天的看着也极为渗人。
“…嗝…嗝…”孙碧玺把她当空气一样晾在一边,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摆弄秋千绳结,两肩
搐不停打着嗝,明显是被孙碧青吓的,可还是那副小大人满不在乎样。孙碧青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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