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便是睡在枕上
什么是真真庙?原来是山峰上一大块红色岩石,好似屋檐一般,
出一个黑魆魆的山
来。从山下望上去,好似一座红墙的小庙。
这时乌拉特也上了山顶,
里面走出两个女娃子来,上前扶住了。佛库伦向
门走去,
口遮着一幅大红毡帘。揭起帘子,里面灯光点得通明。
只见四壁挂着皮幔,地下也铺着厚毯子,炕上锦衾绣枕,铺陈得十分华丽。佛库伦在炕上坐下,只是低着头说不出话来,那乌拉特上前来,作了三个揖,又爬下地去磕头。
羞得佛库伦站起身来,转过脖子去,再也回不过脸儿来,只听乌拉特爬在地下说道:“我乌拉特生平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我们梨皮峪地方,美貌的娘儿们也不知道有多少,俺从不曾向她们低过头。
自从那天月下见了姑娘,又蒙姑娘许我在真真庙里相见,俺的灵魂儿便交给姑娘了。行也不是,坐也不是,吃也没味,睡也不安。俺便费尽心计,上这山尖儿来,铺设这间
房。
又怕明火执仗地来打劫,恼了姑娘。又害怕姑娘得了不好的名儿,便天天在暗地里打听。如今打听得姑娘要上山来打猎,便假装一只猛虎,在山冈子下守候。天可怜见,姑娘果然来了。
姑娘现在既到了此地,可也没得说了!是姑娘自己答应在真真庙里见面儿的,俺拼了一辈子的前程,在这山
子里陪伴姑娘。”一个何等要强的佛库伦,被他一席话,说得心肠软下来。从此跟着乌拉特,在山
子里暮暮朝朝地度那甜蜜光
。
眼看着一个英雄气概的男子,低头在石榴裙下,便说不出的千恩万爱,他俩在
子里,促膝围炉,浅斟低酌,倒也消磨了一冬的岁月。到得春天,佛库伦偶尔在
口门一望。
只见千里积雪,四望皎然,又看看自己住的地方,真好似琼楼玉宇,高出天外。又向西一望,见山坳里一簇矮屋,认得是自己的家里,她想起自己的父母。
这时候不知怎的悲伤,便不由得两行泪珠儿落下粉腮来。急忙回进
去,坐在炕沿上,只是掉眼泪。乌拉特见了,忙上前来抱住,低低地慰问。
这时佛库伦心中又是想念父母,又是舍不得眼前的人儿。经不得乌拉特再三追问,她便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乌拉特听了,低着头想了一会,说道:“拼着俺一条性命,送姑娘回家去吧。”佛库伦听了,连连摇头,说道:“这是万万使不得的,我家恨你,深入骨髓。如今你又抢劫了我,我爹爹如何肯和你干休?
你此去,一定性命难保。你不如放我一个人回去,我见了父母,自有话说。”乌拉特听说要离开他,忍不住落下几点英雄泪来,说道:“姑娘去了,怎的发付我呢?”这句话,说得佛库伦柔肠百折。
她心想:我们布尔胡里地方男子都是负心的,难得有这样一个多情人儿。可惜我和他两家是世代冤仇,眼见这个姻缘是不能成的了。罢,罢,罢!拼了我一世孤单,我总想法子和他做一对白头偕老的夫
。
当时她便对乌拉特说明:“此番回家去探望一回父母,算是永远诀别,早则半载,迟则一年,总要想法子来找你,和你做一对偕老的夫
,只是怕到那时你变了心呢。”
乌拉特听了,便向
里拔出一柄刀来,在臂膀上搠一个透明的窟窿,那血便和
水般涌出来。
忙拿酒杯接住,送到佛库伦嘴边去,佛库伦喝了半杯,剩下半杯,乌拉特自己吃了。这是他们长白山地方上人最重的立誓法,意思是说谁背了誓盟,便吃谁,杀死了喝他的血。
当时乌拉特臂上吃了一刀,佛库伦一时不忍离开他,忙替他包扎好了伤口,服侍他睡下。两人又厮守了十多天。
一天晚上,天上一轮皓月,照着山上山下,和水洗的一般,佛库伦和乌拉特肩并肩儿站在
口望月,忽然又勾起了思念父母的心事。乌拉特便吩咐挂下绳椅,两人握着手,说了一句“前途珍重”
那绳椅沿着山壁飞也似地下去,乌拉特站在山顶上,怔怔地望着,直到望不见了,才又叹了一口气,回进
去。
这里干木儿自从丢了女儿佛库伦以后,天天带人到山前山后去找寻,一连寻了一个月,兀自影踪全无,把个干木儿急得抓耳摸腮,长吁短叹。
她母亲也因想念女儿,啼啼哭哭,病倒在
,她两个姐姐,亲眼看妹子被老虎拖去,越发觉得凄惨,想起她妹子来,便哭一回说一回。
一家人都被惨雾愁云罩住了,再加门外冰雪连天,越发弄得门庭冷落,毫无兴趣。看看过了冬天,又到春天,恩库伦回到丈夫家里了,丢下正库伦一人凄凄惨惨的,每天晚上爬在炕上,陪伴母亲,手里拈着一片鞋帮儿。
就着灯光做活计。心里想起妹妹死得苦,一汪眼泪包住眼珠子,忽见门帘一动,踅进一个人来。
抬头看时,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合家人
夜想念着的三姑娘佛库伦,正库伦见了,一纵身向前扑去,喊了一声:“我的好妹子!”
她母亲从梦中惊醒过来,欢喜得将三女儿搂在怀里唤心肝宝贝时惊动了合家老小,都跑进屋子来看望。干木儿拉住了他女儿,问长问短。
佛库伦扯着谎说道:“我当时昏昏沉沉的被老虎咬住了,奔过几个山头,恰巧遇到一群猎户,捉住老虎,把我从老虎嘴里夺下来。看看
上已是受了伤,便送到他家去养伤。
他家有一个老妈妈,照看我十分周到,过了两个月,我的伤才好,接着又害了寒热病,他家住的是帐篷,我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跟着他搬来搬去。
谁知越搬越远,到我病好时,一打听,原来他们搬到叆
堡去了。”干木儿听了,说道:“哎哟,叆
堡,离这里有八百里地呢!我的孩儿,你怎么得回来呢?”
佛库伦接下去说道:“幸亏在路上遇到他们的同伙,说到东北长白山
雕去。孩儿便求着他们,把孩儿带回家来了。”一席话说得两位老人家千信万信。
这一夜佛库伦依旧跟着正库伦一被窝睡。到了第二天,恩库伦也知道了,忙赶回来。姐妹三人,唧唧哝哝说了许多分别以后的话。佛库伦拉住了她大姐,不放她回家去,从此以后,她姐妹三人依旧在一起吃喝说笑。布尔胡里全村的人。
也不觉人人脸上有了喜
。寒食过了,
来迟暮。看看四月天气,在长白山下,兀自桃李争妍,杏花醉眼,花事正盛呢。布库里山前后村坊上,一班居民久蛰思动,春风入户,轻衫不冷,各个要到山边水涯去游玩游玩。
这时骆驼嘴上,一股瀑布便挟冰雪直
而下,自夏而秋,奔腾澎湃,没
没夜地奔
着,在山下的居民,便是睡在枕上,也听得一片水声。
这水声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没有什么难受,独有听在佛库伦耳朵里,便觉得柔肠寸断,情泪为珠。因此村中红男绿女人人出外去游玩,独有佛库伦闷坐在家里,不轻出房门一步。
她想起了在骆驼峰顶上,和乌拉特的一番恩爱,早已迟迟
的魂灵儿飞上山顶去了,她母亲认做她是害病,急得四处求神拜佛,独有恩库伦暗暗地留神,早有几分瞧料。
这一天,干木儿因三女儿害病,便去请了一个跳神的来院子里做法事,合家男女和邻舍,都挤在一块看热闹。恩库伦趁这空儿溜进房去,见她妹妹独自一人盘腿坐在炕上发怔。便上去搂住她脖子,悄悄地说道:“小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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