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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慢慢地吃着
 左右宫女,都围上去一看,一齐欢喜起来,说道:“娘娘千喜万喜!”倒把个宣华夫人,弄得娇羞无地,她把盒儿一推,转身去坐在沿上,低头不语。

 那内侍见宜华夫人既不收结子,又不谢恩,便又催她说:“娘娘快谢了恩,奴才好去复旨!”两旁的宫女,谁不巴望夫人得宠,大家也可以得点好处,便你一句我一句,劝她说:“娘娘正在妙年。

 难道就竟在长门深巷中断送了终身?如今难得新天子多情,不但不恼恨娘娘,还要和娘娘结个同心,娘娘正可以趁着盛年,享几时荣华富贵。”

 这宣华夫人原是个风自赏的美人,如今听了众人的劝,由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新天子如此多情,我也顾不得了!”当下袅袅婷婷地站起来伸着纤指把结子取出,又向金盒拜了几拜,那内侍接过盒子,复旨去了。

 “这里宣华宫的侍女,知今天新皇上要临幸太妃,便急急忙忙把宫中打扫起来,放下绣幕,撇下御香,那一张牙上,更收拾得花团锦簇,大家静悄悄地候着。

 看看初更时分,不见御辇到来。过了二更时分,也不见动静。快到三更了,大家正在昏昏睡的时候,忽听得远远嚈嚈喝道的声音。大家惊醒过来,一齐抢到宫门外去守候着,只见御道上一簇红灯,照着一位风天子,步行而来。

 “原来炀帝初登帝位,六宫新宠,真是应接不暇,在萧后跟前,又须周旋周旋。又因子占父妾,给旁人看见,究属不妥。

 故意延挨到夜静更深时候,悄悄地来会宣华。这宣华夫人在宫中,又惊又喜,又羞又愧,弄得情思昏昏,不觉和衣在上蒙眬睡去,忽被宫女上来悄悄地推醒,也不由分说,簇拥着走出宫来。

 在滴水檐前,和炀帝相遇,身旁的太监,高擎着红灯,照在宣华夫人脸上。宣华夫人不由得匍匐在地,低低地称了一声“万岁”

 炀帝见了,慌忙上前用手搀住,领着走进宫去,这时屋内红烛高烧,阶前月横空,映在宣华夫人脸上,娇滴滴越显红白。炀帝把宣华的手儿一引,引在怀前,低低地说道:“今夜朕好似刘阮入天台!”

 宣华夫人只侧着颈儿,不言不语。炀帝又说道:“朕为夫人寸心如狂,前之事,几蹈不测,算来都只为夫人长得美丽风,使朕心。如今天缘凑合,疏灯明月,又见仙容,夫人却如何慰藉朕心?”

 炀帝连问数次,宣华不觉下泪来,说道:“妾不幸,已侍先皇,名分所在,势难再荐。前冒犯之处,原出于不得已,万望万岁怜恕,况陛下三千粉黛,岂无国?何必下顾残花败柳?既污圣身,又丧节,还望陛下三思。”

 炀帝听了,笑道:“夫人话原是好话,无奈朕自见夫人以后,早已魂销魄散,寝食俱忘。夫人倘不见怜,谁能治得朕的心病?”好个隋炀帝。

 他说到这里,便深深地向宣华夫人作下揖去,慌得宣华夫人忙把炀帝的袖儿拉住,便情不自,抬头向炀帝脸上一看,月光正照在皇帝脸上,见他眉清目秀,好一个风少年。

 自古嫦娥爱少年,炀帝如此软求哀恳,宣华夫人心中早巳下了一个“肯”字,只是羞答答说不出口来,正在这当儿,左右送上筵宴来。炀帝吩咐:“把筵席移在檐前,今夜陪伴娘娘赏月。”

 便搀了夫人的手,同步出帘幕来,此时宫寂静,月光如水。花影树,参差庭院。炀帝和宣华夫人相对坐在席上,真好似月宫神女,蓬岛仙郎。炀帝满斟一杯,递与夫人道:“好景难逢,良缘不再。今夜相亲,愿以一杯为寿。”

 宣华接着,含羞说道:“天颜咫尺,恩威并重。今夜定情,但愿陛下保始终耳!”说着,也斟了一杯,送在炀帝手里。

 他两人一言一笑,渐渐亲热起来,宣华夫人薄醉以后,风情毕,轻盈旎,把个炀帝弄得神魂颠倒,一时里搔不着处。浅斟低笑,看看已是月移斗换,宫漏深沉,炀帝站起来。

 握住宣华夫人的手,在月光下闲步了一回,方才并肩携手,同进寝宫去。一个坠重拾,一个琵琶新抱。

 他两人你怜我爱,早把先帝的恩情一生的名义置之度外,那时甥儿在京里听得有人传下来两首诗儿,专说炀帝和宣华夫人的故事道:月窟云房清世界,天姝帝子好风

 香翻蝶翅花心碎,妖莺声柳眼羞。红紫痴不管,雨云狼藉梦难收。醉乡无限温柔处,一夜魂消已遍游。不是桃夭与合,野鸳强认作关雎。

 宫中自喜情初热,殿上谁怜未寒?谈论风情直畅快,寻思名义便辛酸!不须三复伤遗事,但作繁华一梦看。”荣氏听他甥儿说完了,笑说道:“孩子这样好记,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套,又把词儿也记上了。”

 眠云接着说道:“这一段故事,敢是哥儿编排出来的?怎么说来活灵活现,好似亲眼目睹的一般?听哥儿说来,当今天子如此荒唐,我却不信。”

 醉绿也接着说道:“俺老爷常有宫里的人来往,怎么却不听得说有这个?”厚卿说道:“诸位姨娘有所不知,舅父这里来往的,都是宫中官员,怎么能知道内宫的情事?

 便是略略知道,于自己前程有碍,也决不肯说给外边人知道。俺家新近来了一个老宫人,他是伺候过宣华夫人来的,空闲无事的时候。

 他便把皇帝的风故事,一桩一桩地讲给俺听。这情景虽不能说是俺亲眼看见的,却也和亲眼见的差得不远。”大姨娘说:“不信当今天子有如此荒唐。”

 厚卿笑道:“你不知道当今天子荒唐的事儿正多着呢!这样糊涂的天子,满朝都是臣,俺便赶得功名,有何用处?”说着,不觉叹了一口气。

 楚岫接着说道:“好哥儿!你说当今天子荒唐的事体多,左右老爷不在跟前,再讲究一二件给我们听听吧。”说话之间,飞红也悄悄出来。

 接着说道:“好哥儿,你说的什么,我也不曾听得呢。如今求你快再说一个给我听听,我替哥儿斟一杯酒吧。”

 说着,从丫鬟手里接过酒壶来,走到厚卿跟前,亲手把整杯中的冷酒倒去,斟上一杯热酒,把酒杯擎在厚卿前。慌得厚卿忙站起身来,接过酒杯去,连说:“不敢!”荣氏拦着说道:“你们莫和哥儿胡了,哥儿一路风霜,想也辛苦了。

 再他话也说多了,哥儿在我家日子正长呢,有话过几天再谈,你们劝哥儿多吃几杯酒,却是正经。”飞红听了,把红袖一掠,说道:“劝酒吗?还是让我呢。”

 说着,回头唤丫鬟在荣氏肩下排一个座儿坐下,趁着娇喉,三啊六啊和厚卿猜起拳来。看她一边说笑着,一边猜着拳儿,鬓儿底下的两挂耳坠儿似打秋千似地晃着。

 那臂上的玉钏儿,磕碰着叮叮咚咚地响起来,看看飞红连输了三拳,吃下三杯酒去,一时酒吃急了,那粉腮上顿时飞起了两朵红云来。

 一双水盈盈的眼珠,却不住地向厚卿脸上溜去。荣氏在一旁说道:“大姨儿总是这样蛮干的,要劝酒也须斯斯文文地行一个令儿,慢慢地吃着,才有意思。”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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