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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理想
 敖岸既我,我即敖岸。敖岸是氓,我是地痞。我俩都是一杂种。过着杂种般的生活。我现在要跟你讲这小氓是怎样变成杂种的。

 敖岸的父母终于东借西借南借北借地借到几万元让我上了一所重点中学。我很同情现在在原镇呆着的一个只差一分未入线的帅哥——幸好我做过他的未婚,关系好——他自从听说我凭着几万臭钱赃款就把他的梦想给实现了,说我格,并且立志长大一定要当个守财奴,只要有甘心当“奴”就终会有当“翁”的一天。我想的是,即使你有当翁的一天,你也永远当着奴。而我无权说什么,只能感叹钱是万能的而没有钱更是万万不能的。

 既然我来了,这学校就该属于我。于是我开始奢侈地回忆,我回忆我从前天天罚站重做,天天都得到外面站一两个小时,还被老师骂作傻B。这些金岁月都极有怀念价值,我想,他们肯定知道我有一天将到这所中学,知道我有前途,所以给我那么多别人嫉妒不来的免课机会,怕我长大了忘了他们。我没忘。

 可是亲爱的辛勤的伟大的无私奉献的老师园丁妈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们,我现在再也享受不到这种款待了。因为这里的老师园丁妈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心肠太坏。

 敖岸本以为这香名远扬的中学有高级公厕,住宿条件不要求太高,有空调电话热水器就行了,饭菜也别没钱买盐就顺手加几头发当作地方特色炒。可没想到这学校生产力水平极高,连指甲连同指甲泥一起用作酱油了。

 敖岸过不惯这样的生活,自然地养成了逃宿的习惯。其实逃宿并不可怕,就是一阵飞檐走壁罢了,最主要是自己不怕,门卫就是瞎子。

 我不怕没地方住,因为我早已为自己量身订造了一个野蛮男友。这人与我三年情了,叫天。他殷勤为我提供睡觉的地方,这个地方非常安全,因为天的父母长年累月不回家,于是天就睡他父母的房间,敖岸睡天的房间——这算不上是非法同居。

 三年前天第一次听我的名字的时候是我被人传得非常辉煌的时候。那时他们传我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天想成为我的第一任男友,却无措可施。最终他听人说我喜爱文学,于是决定写一篇给我。那篇文章我当时没看,一年后拿过出来,颇为后悔。

 他当时写了一篇象诗象词又象歌的东西给我,因为怕我嫌弃,就去参加了征文比赛。不想这征文比大烟还过瘾。他总共寄了十家。那篇东西老是跟巡回演出似的“啊我的爱我亲爱的我期望得到你的爱我让我感动让我哭。”不停地重复。就象只知道一句歌词就整首地唱似的。终于,他的那篇东西重演了我的过去。在寄去的第一个星期里,收到四封信,第二个星期里,收到六封信。

 他们的口吻基本一致,这就叫英雄略见所同。说写得好,有韵味,象在听绝美的音乐,简直是美的享受。为中国的文学事业献了一分力,为大赛添了光彩。然后钱,100块,然后就可以获得精美的获奖证书,文章被专家评委润,成为抛玉引金锦上添花的佳作,并将选入《什么什么什么》。天为了初恋成功,因小失大地把1000块钱献给专家评委麻将去了。

 我那时发育非常正常,收下了那一打废纸,任命他做我的男朋友。他锋芒毕地告诉我这是首充满灵感的小散文诗,可惜没有翻译成外文,不然轰动更大。我看过很多诗,可是对诗歌创作一点亲戚关系也没有,但受了他的鼓励,我写了一首诗。这确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诗!我还以为拿这诗去发表,两天后就能名声大震,三天后就获得诺贝尔奖,四天后我妈就会批准我不读书了。可是诗寄了三年,一点音信也没有。

 我对此的理解是,我的诗分量太重,就象石头沉入大海去了。

 我刚开始的时候把这首诗给天看过,他当时看得是泪水鼻涕一起,说写得感人至深,能看到这东西的人死去也值。我听了他的话却不敢太肯定我的文章了,因为我知道死在一个学生心目中就是吃雪糕,所以他的话让我难以辨别到底死对于他更重要还是我的文章。

 牛奔这个名字听起来比较俗、烂,难听。不会念单看这俩字的人例如我的从前,就会认为那人长一副牛样子,认为这名字毁了他的容貌。认识这俩字的例如我的现在,一看这名字就认为这人一辈子只有一样绝技,象牛一样跑然后死于撞墙。

 你难以想象牛奔就是我们的化学老师,当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标致的样子唤起了我们对语言学家的同情,起一个那么难听的名字去配这么一个人实在悲哀。

 我们预测要是语言学家听见一定会呕血。

 他是一个几乎光头的假正经的绅士先生。他很有语言天赋,这我不敢否认,因为一个把自己的名字都介绍半堂课的人,那样的语言才华——我们确实应该对教授们暂时保密。

 我的欣赏天赋被睡觉天赋所覆盖。因此每次我想正欣赏他的话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我睡得并不淋漓尽致,经常有睡在没安防盗网的阳台边儿上的感觉。

 晚修的时候,我总是表现得鬼鬼祟祟的,因为我脚间放着一本书,我手一按满额青春痘就可以把我的双眼盖住,这时我的双眼可以自由发挥在字海中洗澡。我常常提醒自己的眼睛后面有老师,小心。可它象我舍不得关电脑一样,我的眼睛舍不得它所占领的乐土。直到后面有人。那人正是牛奔。他非常平静,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然后他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我为这人没分配到神经病院工作而感到惋惜。

 后来我愈加确定了我的思想。我以为他发现我之后又跟老婆幽会去了,不想他折回来,在一片死寂中喊倒:“敖岸同学。”敖岸也是神经的,应声而起,伸了懒,穿过两排正在背书的木头,走道牛奔身边。外面一片黑。

 “我们今天学习了什么内容?”牛奔头一甩,不幸他的头发并不能象仙女的头发一样充满惯性地飘扬。

 敖岸不懂,不懂她不会装懂。

 “上课有没有认真听?”

 “没有。”敖岸答得爽快。“干吗要认真听?名导演的电影不好都不着看你的课都着听你是谁啊你是?”

 牛奔保持风度:“上课为什么要看书。”

 敖岸闭口不说。

 “你,这样,怎么,有,出息,长大,怎么,干,大事,你,是重点学校的学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来,看书,顶撞,老师,你真是,要,改改了。”

 我被他得没办法,我冷,我要回课室。

 我说好啊我的祖宗。

 他趁热打铁,你每天中午不要睡觉了来我家补习化学。

 我说好啊我的祖宗啊。

 他雪上加霜,下午上完课不要去玩了来我家做作业。

 好啊我的祖宗啊。

 他趁热打铁并着雪上加霜,你不可以跟那个天玩了人要有理想,有理想就知道去奋斗,就不会干那些与学习无关的事了。

 我说我要回课室。

 我回到课室后发了疯弄得天跟我一起发疯。之后的几天里我都诽谤牛奔。

 我说他有病精神病发烧发高烧一烧99度8。”

 我不知道说“诽谤”合不合适,但我个人认为,人人都在诽谤别人,只是自己不承认。我所认识的一个专“诽谤”别人可自己却老说别人诽谤自己的人就是我的语文老师石雷。

 我们固然要尊敬老师,这是从小每个人都要懂的道理。我是个懂得尊敬别人的人,可我同样清楚什么人应该尊敬而另一些人不该尊敬。

 牛奔和石雷,我不认为我应该尊敬她们。

 我尊敬文学,于是我讨厌语文,语文里没有文学,我讨厌语文也就讨厌石雷。

 石雷同样叫过我一次出去,那时寒风凛冽,天上下的是刀子。可吃亏的是她,她恰巧没带CREAM,而我皮肤天生良好。回来后她的脸象裂开的土地而我的脸却更滋润了。我想这是报应吧。

 她叫我出去,说:“近来发现你学习不太用功,哈,干什么了?哈?”

 我说我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哈?那为什么默不出古诗。”

 我不说话。

 “为什么不作文。”

 不会写。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写作文是会写的,只是你不去写,你懒,对不对?不用功是不行的。要用功。”

 用功我也不会。

 “孩子,你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孩子。你还小,需要我照顾,所以你要虚心要听老师话,好不好,哈?”

 我不说话。

 “你太幼稚了。好,用一点功,你是个人才嘛。人要有理想,有理想就知道去奋斗,就不会干那些与学习无关的事了。

 “以后早不要做了,要抓紧时间看书做作业,哈?

 “吃饭吃快点哈,洗澡洗快点哈,其实四天不洗也行,抓紧时间嘛。

 “你不要再跟天玩了啊,他会教坏你的,你想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石雷肯定去过西藏,学习了一些风俗习惯。四天不洗澡,怪不得她不香水都那么香。

 我一个月的艰辛终于换来了甜蜜,我病倒了。这使我获得了请假的自由。我好歹也可以享受到别人上课我睡觉的幸福了。老师说只要你努力就一定有好结果,果然是。

 回来后,我跟天说,除去老师那些资本主义者本身剥夺的时间外,我还被剥夺了早时间洗澡时间和吃饭时间,都贡献给了伟大的读书事业。所以没时间跟你玩了。天说你笨啊,牛奔笨你也跟他一起笨啊,你不会骂他么,他说你蠢材你就甩头走呗,你胆小啊,飞檐走壁你都会你担心他妈的老师啊。

 “我没办法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们还叫我不跟你玩呢。”

 正在这时,一个驴脑袋过来了,是石雷。我显得不知所措,身而出。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你。”

 “天你过来你过来你这个氓你给我过来!”她揪着天的耳朵拉着走。

 我跟着他们往猪窝走。

 天是个固执的孩子而这个是他的信念。他渴望自由。

 睡了一觉,想他们唾沫星子吐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天来找我,说,咱们出走啊。

 我犹豫不决。

 “你是不是真讨厌读书热爱自由?是你就跟我离开这个学校。”

 你小声点,别又被驴子头听见。

 他反而大声了,放他妈狗P!我怕她干P!

 被人放狗P的那人又来了,说你怎么又跟天玩我三番五次叫你认真读书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说说为什么要读书,说了我以后也不玩了就呆在小房子里扫描。

 “读书啊,为了以后。看我们以前不读书只能落得现在这步田地,要是能有反悔药多好!你不懂得我们啊,你不知道以后你有多后悔,唉——!”

 天没我那么好忍耐力,呸了她一下然后说:“你唉什么你唉个P啊我们都轮不上放的时候你就开始拉屎了!”

 “作为一个学生,特别是重点学校的学生,怎么可以顶撞老师!”

 天甩头就跑,我也跟着跑。那时我们跑得飞快啊,跑得力大无穷,可以跟卡车相撞了。(这句话当我没说啊。)

 昨天我的一个朋友说他活得滋润的,我说,我活得也很滋润。天现在二十了,自由职业,我也赚点儿稿费。那天我们跑得很带劲儿,后来在一家宾馆住下了。天很本事,我们很自由。之后我们分开了,我过我的生活,他过他的生活。就是我所说的杂种般的生活。我回忆起天以前的勇敢,也想起石雷和牛奔的一句话,人要有理想。

 我否认,我觉得应该改成人要有信念,我的信念就是得到自由。我的出走和天的疯狂都是我们的自由。我们有这样的信念同样能让我们去奋斗让我们朝气。人得过自己的生活,有属于自己的权利和自由。这是人一生的归宿。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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