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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宇渊在醉语楼找到冷刚,他很小人地趁人不备,点住冷刚的道。

 他自冷刚身上找到瓷瓶,打开口,倒出一颗腥红色葯丸,凑近鼻间,葯丸清香中带有玉兰花的气味。

 “这就是九转续命丹?”宇渊问。

 曲无容没说谎,司徒先生的确帮不了忙,九转续命丹是公主最后一线希望。

 冷刚别开视线,不答。

 “谢了,公主痊愈后,我必赠万金致谢。”

 这话,他说得挣扎,他知道千金万金不是冷刚想要,他知道,眼前他唯一能做的是把曲无容送得远远,别教皇宫有机会定曲无容罪。

 “不必,葯不是我的。”

 葯是曲无容的?宇渊假意没听见冷刚的话,转身往外。

 “你会后悔一辈子。”宇渊一只脚跨出屋外时,冷刚的话传来。

 “不救公主,我才会终生后悔。”公主有事,曲无容便逃不过劫难,他说过,无论如何,这回他要保她周全。

 “你愿意付出一切,换得公主活命?”冷刚问。

 “是。”就算要付出他的命,他也无异议。

 “用姑娘去换,你也愿意。”

 咬牙,他道:“我愿意。”

 “很好,记住了,这是你的选择。”

 第二次选择。上回他选择放手姑娘,这回…冷刚不语,瞠目看着宇渊走远。

 恨写在瞳孔里,冷刚发誓,姑娘死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自会上门,亲自向钟离宇渊索命。

 宇渊前脚走,守在楼下的姚红衣马上冲上楼,见冷刚被定住身形,讶异得说不出话。

 她急问:“发生什么事儿?你和侯爷怎么谈的,怎会一言不合动起手脚?”

 “不必担心,道会自动解开。”他冷声道。

 “你以为我担心你啊,想得美,我是搞不清楚,一向温和有礼的侯爷,怎么会被你气得动手动脚?”

 她拉不动他,干脆使了吃力气,找来店小二,合力将他拖到边躺下。

 将冷刚安置好后,她已是满身大汗。

 坐在边,她问:“说吧,怎么回事?”

 “侯爷拿走九转续命丹。”他答得不甘不愿。

 “什么!?你没告诉侯爷,那是曲姑娘的救命葯?”她叉大叫,她知冷刚拙于言词,但不至于连这么重要的话都不说啊!

 “没有。”钟离宇渊都说了,愿意付出一切,换得公主活命。他还能说什么?

 “天呐,曲姑娘怎会救下你这头大笨牛?好吧、好吧,你有没有告诉侯爷,曲姑娘就是颖儿姑娘?”

 “没有。”姑娘并不想透身分。

 “你有没有告诉侯爷,府里有人想陷害姑娘,姑娘安全堪虞?”

 “没有。”反正,他会把所有的帐全算在侯爷头上。

 “这没有、那没有,你只记得同人动手,不晓得脸上还长了张嘴巴,那不光是吃饭用的。”姚红衣气歪了。

 几年前,她见过颖儿、见过侯爷是怎么宠她的,那爱是真非假,半点都装不来。她更记得,颖儿坠谷,侯爷大病一场,镇昏昏沉沉,让司徒先生慌了手脚。

 有情有义的两个人,怎会弄成这般?

 “不行,我要走一趟侯府,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至于你啊,笨牛哥,你道一解,马上回侯府把姑娘带出来,我怎么想怎么不对,眼皮跳个不停,老觉得有事要发生。”

 她一路说,一路往外走,半点想不透。到底是谁?谁敢伤公主来害曲姑娘?

 然情况不如姚红衣想像中容易,她进侯府即被请在大厅里,哪里都去不了。只听人来报,说是侯爷陪在公主身边,无暇见客。

 她哪是客人啊,她是救命恩人,曲姑娘那条命全仗她救了。

 时辰一刻刻过去,她急成热锅蚂蚁,这么久工夫了,葯还不让公主给下肚,这下子,曲姑娘肯定没命。

 好吧,见不了侯爷,就见曲姑娘吧!她问总管,总管的回答是…曲姑娘不见外人,倘若她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继续等侯爷,不然的话,改再访也行。

 多官僚的说法?姚红衣首度认知了侯门深深深似海。

 她越等越心烦,一颗心两边挂,不知曲姑娘好不好、不知冷刚的道解了没,从黄昏等到黑夜,她来来回回踩着青砖,青砖都快教她踩出来了。

 “姑娘,夜深了,是否…”总管再度出现时,她都不知等过几多个时辰。

 “不行,人命关天,我没见到侯爷绝不回去。”姚红衣固执道。

 “好吧,那我再差人替你问问去。”

 “你最好快些,万一真闹出人命,侯爷怪罪下来,我第一个把你的大名给报上去。”她发了猛,竟威胁起总管。

 果然,威胁比好言相对有效,这回不过半炷香功夫,她便见着侯爷。

 侯爷入厅,她忙上前去。

 “侯爷,九转续命丹呢?”她急问。

 “冷刚要你来?”

 “他能来就好了,您给他点了,像木头人似地,动也动不了,只好由我来,可我在这里等老久…唉呀,说这些作啥…”她碎碎念半天,才发觉离题。“总之,重点是九转续命丹呢?”

 “公主服下了,终于从鬼门关前把她给抢回来。”他疲惫地跌坐椅中。

 “啥?那可好,您也把曲姑娘给送入鬼门关了。”没希望了,她也跌入椅中。

 怎就有那么倒楣的女人,一次死、两次死,只要落进侯爷手里便不了个死字。她好想哭,真的。

 “你说什么?”宇渊没听清楚。

 “侯爷可知曲姑娘是谁?”她幽幽叹息,冷声问。

 还能是谁?曲无容、见识丰富的神医。宇渊不语,他累了,明晨,他得在东窗事发前上朝,保全曲无容。

 “她是纪颖,大家都以为坠崖身亡的颖儿姑娘。”红衣气不过他无事模样,大声嚷嚷。

 倏地,五雷轰下,天水倾盆而下,浇透了他全身,他发抖、无助、恐惧…

 “胡说!”他弹起身,抓住红衣的手臂怒斥。

 虽然她行为举止有颖儿的样子,虽然他也曾怀疑过,可…不成立,她有亲人、有一张与颖儿完全不同的脸。

 “我真是胡说就好了。当年颖儿姑娘摔下崖,运气好让曲爷爷救起,曲爷爷在几十年前是鼎鼎大名的神医,如今百多岁了,身子比年轻人健朗。颖儿姑娘摔下山崖,脸碎了,是曲一吋吋替她补起来的。他们医了断腿、残脸,医了她坏得一塌糊涂的五脏,就是医不来回、回什么丹的毒,要命!那词儿我老记不住…”

 “回光丹。”宇渊失神,喃喃接口。

 那么是真的了?没人编派得出这样一篇故事。

 “就是回光丹!那毒只能用九转续命丹镇,每年都得服下一丸,不然毒发,熬不过十二个时辰。这葯丸一直收在冷刚身上,免得颖儿慈悲心大发,把葯拿去救人,再过几天,颖儿姑娘又该服葯了,可侯爷抢走葯…您、您这不是又一回把她丢人山崖!?”她气得猛跺脚。

 天!颖儿没死,换了身分回到他身边,难怪厘不清的熟悉感在中;难怪他一心接近她、留下他,那斩不断的情愫,隐藏不了。

 可,多惊人的话,又一回?

 他再次做出选择,选择颖儿死、公主活,再次亲手将她送入冥府…

 他震惊莫名,呼吸窘迫。难怪冷刚要问他,就是用姑娘去换,他也要换得公主活命?

 他说是、他说是啊!他居然说是…他夜夜等候的颖儿,等得她来又将她送走,啊!仰天长啸,他怎能愚蠢至此?

 懊悔将他打入深渊,他回到风雨加的黑夜,对着空谷大喊颖儿,恨他吧,换吧,求求老天把他的命拿去换颖儿活下来。

 他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他的眼睛飘着、游移着,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他抓起红衣的手,问:“告诉我,曲爷爷住哪里?我马上带颖儿回去找他,他会有办法的。”

 “没办法了,曲爷爷把最后的葯丸交给冷刚,他说要出远门找葯草,替纪颖解除身上的毒。可她怎能再熬一年?侯爷,您待颖儿姑娘…真坏。”姚红衣气得直甩头。

 她替颖儿出气了?可出这口气有什么意义?

 难怪她不愿进宫医治皇太子,她想尽办法不和他牵扯上关系,偏偏他,一再勉强,最终,勉强她把命出来…

 宇渊不语,失魂落魄地跌入椅中。

 姚红衣望着他叹气。这是什么样的情孽?

 “侯爷,颖儿姑娘没太多活命时间了,我可不可以接她回醉语楼,连接发生两次事件,我相信侯府里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红衣道出隐忧,冰水浇上宇渊脑袋,他倏地清醒。

 他想也不想,猛然拉起姚红衣往外走,没想到方跨出厅门,就听见人来报…失火了!

 ************

 事情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宇渊和红衣赶到时,小屋已陷入一片火海,他几次要冲进火场救人,都让红衣和侍卫们拦下,他暴躁、嘶吼,他出手伤人、恐吓怒喊,弄到最后,大家不得不合力将他捆住。

 好不容易,火熄灭,当侍从从屋里抬出一具焦尸时…他崩溃了!

 他咆哮、他怒号,他想毁掉整个世界似地,举剑将一大片竹林劈得七零八落,但没有人敢劝阻。

 他以为失而复得,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捞不得的月、闻不着的花香,他怎能不怨天尤人,倘若这是既定结局,何苦又来一遭?

 就让她敖游四海乐逍遥、就让她行医助人,做尽所有想做的事,他们不碰面、不相,他宁愿她长命百岁,不要她留在身边,苦头尝遍。

 这回,他没病倒,只是像游魂般在府里四处晃,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找他与颖儿走过的旧时路,还是找他们遗落在某个角落的欢笑声?

 但是…没有,找不到了,他再见不到颖儿,见不到过往的欢乐。

 他对她…很坏…

 是真的,坏到不行,他凭什么决定她出让生命?他凭什么强留她,又没本事维护她?他是这么烂的男子呵,她怎还能对他笑?

 他疯了!颖儿的影儿在他眼前晃,不管在哪儿,他都看见她的笑。

 走近颖儿为他剥莲子的闲茶亭,亭里那抹纤细的背影…又是颖儿?

 颖儿在哭呵,她不散的魂魄回来,捣脸低声哀泣着自己的不幸。他放轻脚步前行,他想走到身旁,环住她,向她说声对不起。

 然他的脚步在听见她的说话声时,嘎然停止。

 “曲姑娘,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诬赖你,那全是桃红姐姐要我做的啊,她说我不谎称你推倒公主,就要把我逐出侯府,我没爹娘兄长,侯府就是我的家了,我离开,怎能活下去?”

 她不是颖儿,但她的一番话骇着宇渊。

 居然是桃红,是她诬赖颖儿推倒公主!?宇渊迅速隐身到树后,一颗心惊惧不已。原来,凶手就在他身边…

 “曲姑娘,请原谅我吧,我知道公主改葯方指控你;我知道公主故意跌下山坡,想把罪加到你身上;我也知道若不是你在,公主和小小姐早没救了,可这些话我怎能对侯爷说?桃红姐姐不会饶我啊!”“绿萼姐姐…”闲茶亭外,两名捧着炭盆和香烛纸麻的小婢女匆忙走近。

 “绿萼姐姐,昨夜曲姑娘也来找我了,她一定很恨我,是我把葯放进她的饭里,她才会昏不醒,才会大火来时,来不及逃走。”黄衣婢女坐在绿萼身边,跟着答答哭起来。

 “你们把我吓坏了,曲姑娘已经死掉,她不会、不会…”粉衣婢女忐忑不安地双手。

 “谁说不会!?你没看到公主发疯了吗?一定是曲姑娘冤魂不散,回来索命。”

 “放火的不是我们,诬赖曲姑娘皆属不得已,她会懂的,我们只是身不由己。来,我们快给曲姑娘祭拜,曲姑娘心好,一定会懂的。”黄衣婢女一面说着,一面燃起香烛,邀齐三人一同跪下,闭眼,喃喃祝祷。

 真相大白!这场计谋竟是自导自演!?

 怒极、恨极,宇渊从树后头现身,走到她们身边,三个人一见到宇渊,吓得全身发抖,跪不住。

 “为什么?”他向前一步,冷冽声音教人不自觉发寒。

 她们缩成一团。不干她们的事啊,她们只是婢女,主子怎么说,她们只能怎么做。

 “为什么!”他大吼,拳头捶向石桌,一时间,石屑四散。

 “侯爷对曲姑娘太好,赏荷谈心、挖笋煮汤、秉烛夜话,公主知道,伤心…”

 好啊,竟不知自己家里处处眼线,他做什么事都教人瞧得一清二楚。敛气,拳头紧握,他从齿间挤出字句:“你们,跟我走!”

 他…不会善了!

 ************

 “为什么!?”

 鲍主哭天抢地、捶顿足,恨不得啊…恨不得捶出心肝儿,教那人看清。

 “他为什么不肯多看女儿一眼?他不知我差点丧命吗?你对我好残忍啊!钟离宇渊,你不要我恨你!”

 她抓起杯子、茶壶,疯狂地一件件丢向墙壁,铿锵匡啷声不断,下人们被她吓得纷纷走避,满室混乱。

 “公主,您别这样,会吓着小小姐。”

 桃红死命抱住玉宁公主,安抚她的不安,她不明白,小姐怎变成这般吓人。

 自从清醒过来,发现驸马爷不在,公主就常常发狂,她时而嚎哭、时而吼叫,她总是摔东西、打人,她换了一副样儿,教人不知所措。

 爱里谣传四起,说死去的曲姑娘魂不散,把公主得发疯,说得桃红心底发

 司徒先生开的安神葯吃过一副又一副,全不见效用。

 “我懂了,她不是儿子,不能传宗接代,相公才不要她,对,一定是这样!懊死的肚皮,给你琼浆玉,你居然不思报答,让我生个赔钱货,我说要儿子、儿子,听到没有,我不要她!”

 她挣脱桃红,嚎啕大哭,猛拍自己的肚子后,又抢到摇篮边,用力抓起婴儿高举,睡的女婴被她这一抓,吓得哇哇大哭。

 “公主别这样,驸马很喜爱小小姐啊,那您没看见驸马抱住小小姐的慈祥模样,他是真心疼爱她呀!再过几,等驸马忙完后,一定会过来看公主。”桃红忙着从公主手上抢回婴儿,抱在怀中轻拍。

 怎么办才好?这些日子,桃红几度求见,驸马都将她拒于门外。

 情况似乎又回到五年前,驸马无心府里事,他看不见公主、看不见所有人,一心沉沦于悲伤中间。

 杀死曲无容是错的吗?她怀疑了。

 “还要等多久?他怎可以这般待我?我生下的是他的骨血,我是他的呀,我那么爱他,他怎能爱别人?”

 “驸马很关心公主呀,他让品福楼的厨子为公主做葯膳,还叮咛司徒先生好生照料。”她哄着公主,不敢说实话。

 “不稀罕,贵为公主,我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宫里御医岂比不上司徒大夫,我要的是他的关心,我要他记得,这个世界上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他不准爱别人,只能爱我,他是我的!”她宣示似地大吼大叫后,颓然坐倒在地上。

 “桃红知道,驸马知道,大家都知道啊,公主是驸马的子。”

 “可他拚了命想否认啊…呜呜…他只爱纪颖,不爱我…可纪颖死了,死透了,对不对?”

 “对,她死透了,死得连尸骨都不齐全。”桃红连声附和。

 “好高兴哦,纪颖死得不能再死,他总算能爱我了吧?”

 “当然。”

 “桃红,你说谎!”她大喝一声。“你没看见曲无容吗?他爱完纪颖又爱上曲无容,怎么办?他谁都爱就是不爱我。桃红,快快帮我啊,怎么办?你把曲无容弄死好不好?”

 “别怕,曲无容死了,她再也威胁不了公主。”桃红急急道。

 “曲无容死了?打死了对不?烧死了对不?她一定一定要死啊!”她抓住桃红号哭不已。

 “是是是,曲无容死了、死了,她死了,桃红派人放火烧死她了。”

 “哦,终于死了…”公主松口气,浮起一抹幻笑,跌坐在边,但不久,她又恐惧起来。“要是再来个青楼名,他也爱上怎么办?他怎就可以爱上任何人,就是不爱我?”

 “再不会有别人了,公主放心。”桃红连声保证。

 “对,不会有别人,曲无容是借镜,谁敢登堂入室,我们都不留她全尸!”

 她们的句句对话让站在门外的宇渊沭目惊心。好一对穷凶极恶的主仆,颖儿没冤枉她,公主的温柔善解全是假装,她心肠歹毒、手段凶狠,谁侵了她,她便要置人于死。

 忿忿不平,宇渊用力踢开门,他铁青着脸,笔直走向她们。

 忽见到思念多的男人,公主清醒几分,二话不说奔向前,环住宇渊的,靠入他的膛里面。

 “你终于来了,相公,我好想好想你。”公主连声说。

 他抓住鲍主双肩,将她往后推开,厉声问:“就因为曲无容登堂入室,所以你非杀她不可!?”

 鲍主两行清泪挂在颊边,哭红的双眼仰望丈夫的脸,发傻。她怎听不懂相公在说些什么?她只想爱他啊,哪有杀谁啊!

 “相公说什么啊,玉宁手无缚之力,杀得了谁?”她双目茫然,不解。

 “曲无容,那个用自己的命换取你一命的女人。”他口气冷冽,目光凌厉。

 “我没杀她啊,相公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好可怕的指控。”公主退两步,不解地望住宇渊,满脸无辜。

 “葯方是谁更改的?”

 她退、他进,他无法想像,颖儿居然拿自己的命来救她。

 那时,颖儿已经知道自己被诬赖了,她知道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怎还能救她?

 “相公心情不好吗?太荒谬了。”她猛摇头,频频退后,宇渊的目光要杀人似地。来人啊,父皇、母后,相公要杀她…

 “我荒谬?全给我进来!”宇渊出声,门外三个婢女鱼贯进门。

 唉看见她们,桃红便知东窗事发,她抢跪在前头,抱住宇渊的腿,拚命磕头“驸马,是桃红做的。桃红买通人放火、篡改葯方、设计陷害曲姑娘,这一切,公主全然不知情。”

 宇渊冷哼,回自己的腿,桃红应声摔倒,他跨向前,居高临下。“我还会相信你的话?留着你的谎言去对皇上说吧!”

 下一刻,公主态度丕变,眼中茫然消失了,她换上一副强悍表情,扯住宇渊的袖子,怒声道:“你不准动桃红!她是我从宫里带来的人。”

 “我当然不会动她,我很清楚,她是宫中人。”他厉声回答,急口起伏不定。

 爆中人便可以为所为?之前他没力气同方嬷嬷、皇后计较,是因为他把所有的错全计在自己头上,现在一句宫里人,岂能让他放过桃红?

 不!他不放。

 甩开袖子,他将公主甩倒在地,临行前,宇渊回眸,冷酷的眼光不留半丝情分。

 “公主可知民间女子犯下七出之罪,男子便可以休?而公主犯下的罪不只一条,该怎么办,相信公主很清楚。”

 语毕,他离开衡怡阁,门被用力关上。

 砰地一声巨响,公主震了一下。他说要休…他说七出之罪…他不要她了…

 不,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怎能如一般民间女子被休弃?不可以,她是公主,一出世就注定的金枝玉叶…

 她被击倒了,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彻底崩溃。

 ************

 最近京城里有个传说,传说靖远侯不知撞了哪方神,诸事不顺。

 可不是吗?侯爷开的钱庄、米店、玉器、骨董铺,百草堂连同几十家客栈酒馆,一家家不是关门大吉,便是盘让他人。

 听侯府下人说,住在府里的神医曲姑娘,被一场无名火给烧死,曲姑娘死不瞑目,魂魄夜夜在府里四处游,好几个婢女亲眼见着了呢!

 还听说玉宁公主撞了魅,居然发疯,亲手杀死才出世不久的女儿,瞧,多可怕啊!

 必心的街坊邻居替侯爷求来护身符,就怕善心的侯爷也让魂害了身,大伙儿都希望侯爷平安顺利,痹篇这场祸事。

 这是传说,事实的部分呢?

 事实是,钟离宇渊不玩了,他不想当驸马、不想为官、不想一生受制于“宫里人”于是他辞去官位,把事实经过,一件件上禀皇帝。

 从陷害神医、火烧曲无容开始,到初生婴孩身上的斑斑瘀伤,再到受的下人、陪着公主作恶的桃红。

 事至此,即使是皇帝,也不敢偏袒女儿,毕竟人命,非同小可,更何况曲姑娘有恩于朝廷。

 但宇渊没休,只将桃红赶出侯府。因他有歉疚,是他把天真善良的公主变得工于心计,是他的冷落促成了公主的妒忌。

 经过三个月的精心调养,公主身子、神志都逐渐恢复,她又是贤淑贞静、温柔善解的玉宁公主。这段期间,宇渊以朋友的立场,专心陪伴,真诚关怀,他经常同她谈天,尽全力弥补过往的错误。

 这,一场弥天大雪落下,梅枝覆上层层雪白,银白世界变得干净祥和,他们双双站在屋檐下,面对彼此,没有怨怼愤慨,只有同情与理解。

 “你说,初见颖儿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公主问。这段日子,她听了太多颖儿的故事。

 “对,那场大雪下过好几天,她穿着丧服跪在侯府门口,一块牌子上写了卖身葬父,可我相信,她想让侯府脸上无光的居心比较大。”说着,他忍不住笑出声。

 那表情,带着几分骄傲,那是他的颖儿,与众不同的颖儿。

 “才十岁,她真的很勇敢。”

 “对,论勇敢,没人比得过她。”他把对颖儿的感情对公主侃侃而谈,这是他不曾做过的事。

 “每次听你们被大伯父欺负,在竹林小屋时发生的事,我都觉得你们很幸福。”

 她也试着煮笋子汤,可是煮不出颖儿的好滋味,是人不同、心境不同,连同影响味觉?

 玉宁不知道,只是清楚明白了,自己永远无法取代纪颖。

 “那时没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白练剑,夜里出府当侠客。”颖儿爱飞高,爱同他并肩,他们喜爱在无人的夜里,对着月畅谈。

 “被父皇欣赏,对你而言,到底是好还是坏?”她突如其来问。

 “不知道,它让我父亲沉冤得雪,也让我朝中风光多年。”

 “你并不稀罕朝中风光,不是?”公主笑问。

 他莞尔,走进屋里,屋里暖和多了,炉火烧得正旺。

 “我以为男子都贪恋女子美貌、才艺与温柔,我不相信痴恋会发生在男人身上,驸马,你颠覆我对男子的看法。”她也跟着进屋。

 他笑而不答。

 “人的际遇真的很难预料,谁晓得她竟活着回来,改了身分面目,你们又碰面,而且促成你们在一起的人还是我。”

 若非她一再要求他替皇兄寻访名医,他们就不会再碰面、不会再续起缘分。人呐,机关算尽仍敌不过上天一笔。

 “我常提醒自己,曲无容不是颖儿,却又忍不住在她身上寻找颖儿的痕迹。”

 “如果,后来我没做错事,是不是孩子生下后,她就会离开?而你,不会知道曲无容便是纪颖?”

 “是。”他实说。

 “终是我自己搞砸了,我欠下她一笔救命恩情,却害了她的命,我…真的很抱歉。”颖儿用自己的命换得她活命,这恩情,她一世也还不清。

 “我娶了你却不能真心相待,是我辜负你。”

 “你曾经想为我们的婚姻努力的,对不?”

 “对,若不是颖儿死去,我很希望你们能成为好姐妹。”许是他太贪心,才会苦难连连。这五年,不管对他、对公主、对颖儿,都是折磨。

 “我也想过同她成为好姐妹的,只怪命运捉弄人。”公主叹气。“我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你说。”

 “如果我抛弃公主身分,同你下江南,你会不会试着拿我当子看待?”

 他低了眉,再抬眼,眼底写满抱歉。

 宇渊不必回答,她已知答案。“在你心底,不管生死,纪颖是你唯一的子?”

 “是。”

 她懂,他只能给她名分,给不了夫情爱。

 “那么,我不到江南了,我想我还是适合留在京城里当公主。”

 宇渊告诉她,已将事业重心移往南方。

 他想远离朝廷吧,既然想远离,又怎能带着她这位“宫中代表”前行?

 “我尊重公主的决定。”

 “你会好好照顾小宁儿?”那女儿啊,与她无缘,她无法真心疼爱。

 “当然,她是我的女儿。”

 “那…由我来写休书。名誉于你,已如浮云,但仍是我骄傲的维系。”

 “但凭公主。”无所谓了,下江南后,他将隐姓埋名,为自己寻找一份真正的生活。

 “如果我再嫁,驸马会进京同贺?”

 “不,我会遥祝公主幸福。”

 瞧,他对她无半分占有,怎能期待有朝一,他回心转意?

 鲍主苦笑。这刻,她终于明白,世间有许多事可以勉强,独独爱情,勉强了人,却勉强不来真心情。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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