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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午睡
 第四节课下课后,秦安打开了饭盒,里边装着的是块。

 大红的辣椒,红油炸过的⽪露出肥美的油光,紧凑的⾁被切成小块,一份西红柿蛋汤里洒落着葱花,还有一个透了的土⾖。

 看着这份午餐,秦安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是⺟亲李琴准备的午餐,每天早上,李琴都会为他准备这样的午餐,曾经他从未感过,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当他渐渐长大,体会到其中蕴蔵着的⺟爱,那份独一无二,永远也无法超越的关心时,李琴在他大四毕业时,被检查出了胰腺癌晚期。

 所谓的孝,最是感人,最是伤人,无法尽孝,对于一个已经明⽩⽗⺟之爱如何伟大,如何值得珍惜的成年人来说,不亚于心底无法触碰的痛,一碰,痛彻心骨,撕心裂肺。

 在⺟亲去世的头几年,秦安每每在梦中醒来时,会发现泪⽔打枕头,心揪着的痛。

 李琴在检查出胰腺癌时,她绝不相信自己会死去,她觉得自己能痊愈,她还没有看到儿子娶生子,她还没有教会儿媳怎样持家。

 那时候的秦安正是准备一门职业‮试考‬的最关键时期,李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在和他的电话里,总是闲聊着一些琐事,问问他的吃穿冷暖,秦安甚至完全无法察觉到半点不妥的地方。

 当他再见到⺟亲时,李琴已经躺在了病上,‮腹小‬⾼⾼鼓起,肿瘤扩散到了全⾝,她的眼睛只能勉強眯起来,分辨出那是她的儿子。

 再见到儿子,不到二十四小时后,她就离开了人世,即使在彻底昏,失去意识的前一段时期,她甚至还在安慰秦安,她没事,会好起来。

 秦安看着饭盒里精心准备的炒菜和汤,小心地把饭盒放进了书桌,没有再等几个同学从食堂将米饭用一个大铝盒子抬进教室,自己离开了镇初中。

 李琴同样是一名教师,她在镇中心小学教六年级。

 镇初中和镇中心小学相隔不远,凭着记忆,匆匆瞥了一眼那些略微有些印象,还算年轻的老师们,秦安闯进了李琴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班主任的办公室都和管理的班级相连,一张小,一张办公桌。

 李琴坐在沿上,正准备脫鞋,午睡片刻。

 不到四十的李琴,有着传统‮国中‬女人特有的贤淑味道,因为她总是热衷于自己种植蔬菜,家务活也是自己包揽,手指上长着茧子,有些耝糙的手拨开头发,就看到了闯进办公室的秦安。

 再次看到李琴,秦安比见到任何人都要动,这是真正刻骨铭心的伤痛被抹去后的幸福,这是难以置信的一幕,他无数次幻想过要是⺟亲还活着,要是没有生病…

 当李琴活生生地出现时,秦安怎能自持?即便他已经有成年人的心态,但在⺟亲面前,他只是个孩子,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能够包容一切的,不是海阔天空的自然,不是所谓的爱,不是所谓的怀,只有⺟亲的怀抱。

 “妈…”秦安走过去,紧紧抱住了李琴。

 “怎么了?”李琴有些奇怪,任由秦安抱住他,拍了拍秦安的背:“出什么事了,和妈说,别哭。”

 秦安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他从未有过比这一刻更惶恐不安的经历,他以为这只是记忆,在他确认后不是记忆,而是再来一次的人生时,他感觉到了幸福,当再次和⺟亲见面时,这种幸福来的无与伦比,达到了巅峰。

 如果在这时突然间发现,这不过是他脑海里的一些幻想,只是一个梦,秦安完全无法承受那种从巅峰的梦幻幸福摔落到冰冷的事实的痛苦。

 秦安磨蹭着李琴的发丝,感受着⺟亲那种让儿子安心平缓的气息,一种惊喜慢慢地从心里弥漫出来,驱散着那种恐惧,他不是在做梦,梦境怎能如此清晰,他能够感受到⺟亲的心跳,⺟亲的温柔,⺟亲那份有些不知所措的焦急。

 “我没事,妈…我想到这里睡午觉。”秦安脫下鞋子,爬上了

 “你这孩子…吓了妈一跳。”李琴笑了起来,摸了摸秦安的脑袋“今天转了子了,平⽇里你不是最不喜午睡吗?”

 “今天喜了。”秦安从背后抱住李琴,闭着眼睛,大起大落的喜悦之后,格外疲惫,李琴拍着他的背,居然马上就睡着了。

 …

 …

 “呼!”秦安猛地从上坐起,头上冷汗潺潺而下,慌慌张张地扭过头来,烈跳动的心脏才无力地停止了那份挣扎,让他平静下来。

 果然不是梦,李琴依然安睡在旁边。

 秦安看了看课桌上的闹钟,小心翼翼地爬下,拖着被子帮李琴盖住‮腹小‬,跑到厨房打了一脸盆⽔放在洗漱架上,再倒了一杯凉开⽔,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镇中心小学。

 学校门口,趴着几个胆大包天,逃午睡的六年级‮生学‬,对于这个年纪来说,午睡无疑于一种‮磨折‬,是孩子们看来唯一称得上浪费时间的事情。

 他们正在弹玻璃弹珠,四个人趴在一起,其中一个正在瞄来瞄去就是不下手。

 “快点啊,午睡课要下课了!”

 “喂,我拿酸梅粉和你们换弹珠,怎么样?”秦安站在那里,却不着急回学校了。

 四个六年级‮生学‬抬起头来,因为秦安上学很早,五岁就读一年级,这些六年级‮生学‬实际上也就比秦安小一岁到两岁,看到秦安说话,一个似乎已经不耐烦的掏出了五颗弹珠:“五包酸梅粉!”

 “你的弹珠是金子做的啊!五包酸梅粉要五⽑!”秦安瞪大了眼睛,这小孩心真黑。

 “两包酸梅粉,两。”那人马上降价了。

 “这还差不多。”

 秦安掏出四⽑钱,到零食店里买了,马上换到了五颗弹珠。

 半个小时后,秦安的五颗弹珠就输出去了,他拍了拍手,拒绝了那些还想拿弹珠和他换零食的孩子们的提议。

 “哼,我花钱换你们的弹珠,你们再赢回去,真会做生意,我可没有那么傻!”秦安一扫失败的沮丧,气昂昂地回到了镇初中。

 再来一次的乐,不就是这些点点滴滴的趣事吗,当你长大以后,想起这些事情,你能脫下西装领带,‮下趴‬来玩弹珠吗?

 有这样的机会,秦安不会错过。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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