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开春(上)
宋宣和七年二月十四,丙辰。西元
天津。
冬去
来,滔滔黄河重新开始翻腾奔涌,南来北往的行商再次充斥于城中。微煦的阳光下,紫
的榆树花开遍了天津镇的大街小巷,春风徐来,纯白的柳絮就在空中轻舞飞扬。
天津镇的港口,此时熙熙攘攘。
三艘高达六千料的巨型商船在码头上一字排开,数条人龙从甲板上放下的舷梯,蜿蜿蜒蜒一直排到栈桥外。上千名燕地百姓背着包裹携着儿女,在队列中一步步向前挪着。
他们是今年第二批前往东瀛的移民,男女老少足足有一千八百人之多。尽管上船后,他们都会站在高耸的甲板上,回望着故土,但人们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与憧憬。
与金国强迫
的迁徙奴役不同,东海给这些移民开出的条件与当年台湾招收移民时并无二致,四十亩地两头牛再加上三年免赋的政策,比起到辽东给金人做牛做马,当然不知好得几千里去了。
去年七月,自接到赵瑜的旨意后。靠着东海历年来积累下来的信用,天津镇很快便招募到了第一批一千五百户移民,上船从天津启程出,直航东的九州岛。从那时起,除了港口封冻的四个月,每月都会有五次前往东瀛的移民船从天津镇出。人数逐渐积累,到今
,已经足足有五万燕人抵达东瀛开始了生活。
当年倭国政权统治九州的太宰府已经被焚毁废弃,现在作为东海国在东作为中枢的港口城市即名为瀛洲,即后世的博多港。
五万燕人与三万多来自于两浙和福建移民一起,在瀛洲港周围地土地上开辟起自己地家园。
虽然时不时地地震和始终烟火不断地火山一开始让移民们惊骇不已。但时
一长。便也习惯下来。半年过去。在几番遭劫变得渺无人烟地九州岛上。一派生机
地太平景象。
当这番景象被传回天津。报名移民地燕地百姓立刻又增加了许多。就如今
。接近了两千人。不过他们人数虽众。但在一个都地镇戍军士兵地监督下。港中地秩序仍是井然有序。
“那个就是王贵?”在港口边地一座酒楼上。有两人独据一张酒桌。凭栏而望。看着那个指挥着百名士兵维持港中秩序地都头。
“没错。就是他!仅仅砍了一个谋克。夺了一面大旗。就被选入教导队。不过一年。便升到了进武副尉。还做了都头真是让人羡煞。”
“那是因为上面想竖个榜样罢了。燕昭市马骨。并不是喜爱马骨。而是为了千里马。”
话地两人。一人是个笑眯眯地小胖子。而另一个。则活
一只猴儿—正是东海职方司燕山房主事高明辉以及辽东房主事黄洋。
“不说他了。”高明辉半欠起身子,恭恭敬敬的给黄洋斟满酒“黄二哥,我们俩已经有四年多没聚在一起喝酒了。来弟敬二哥你一杯,恭喜二哥今次终于
离苦海,回京高升。”
黄洋举起酒杯,与高明辉对干了。却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会安排在那里不定还要坐几年冷板凳,哪比得在外面快活。”
“二哥,你这话就是糊弄人了…”高明辉大笑着,凑到黄洋身边“以北地现在的局势,大王和枢相宁可冒着辽东房转运不灵地风险,也要将你这个北方排名第一的大将调回基隆,不是为了让你参议国中下一步的军事计划,还会是什么?”
黄洋反过来给高明辉斟满酒,眼里透着喜
,嘴里却道:“别
说!只拿到调令,命还没到手这些太早了点。”
“不早了!”高明辉拖长了声调“女真人已经准备大举南侵了。完颜宗翰在大同到处征集粮草,连燕山这里派人来勒索过。而平州也是一样,连种粮都给刮走了。若非如此,不过半年,也不会有五万人去东啊…辽东应该不会例外罢?”
黄洋摇头,不同意高明辉的看法:“征集粮草是一回事,但南侵又是另一回事。只要天祚皇帝还在外面逍遥,女真人绝不敢南下。”
“天祚皇帝已经完蛋了。辽国最后一点兵都给他败光了,女真人哪还会顾忌他?”
去年七月时,耶律延禧趁金国西路都统完颜宗翰去上京述职的机会,带着几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数万人马,从藏身已久的夹山直下潼
岭,连克天德、东胜、宁边、云内诸军州,接着又南下武州,在旧辽的西京道中如入无人之境,看起来颇有卷土重来,声威复震的架势。
但耶律延禧哪里知道,这只是代掌西路军事的宗室大将完颜银术可
敌深入地计策。即见辽军已深入西京诸州,完颜银术可便立刻从大同兵,自后截断了天祚军的退路,一举全歼了辽国最后一点兵力,而天祚帝耶律延禧则仅以身免。
“兵都没了,女真还怕他什么?!”
黄洋道:“女真人怕的不是天祚皇帝的兵,而是契丹几百年的积威,若是去年他不南下西京,而是转向西行,就算手上只有几百人,靠契丹地威名,也足以在西域打下一片天地。论起根基,女真哪能跟契丹比。”
正如
言,在历史上确有一契丹宗室带着不到三百人延禧地队伍,一路向西,依靠契丹百年积威,
迫沿途各国出兵出粮,助他在西域开辟了一个国家,延续了大辽的血脉,史称西辽。而这名宗室,便是现今在东瀛从事移民安置事务地翰林学士、瀛洲知州耶律大石。
“那蔚州之事又怎么说?”高明辉不服气的问道。
同样在去年七月,金人以河东河北宣抚使谭稹未按盟约粮草为借口,出兵攻下了蔚州,杀死蔚州知州,占据了飞狐、灵丘二县,并赶走了应州知州苏京等大宋官员。蔚州与应州同属燕云十六州,位于河东,在大同府之南,是宣和六年年初才被金人
割给大宋。但不过数月,便又被女真人强夺回去,这已经是他们即将南下地先兆。
“那是金人在做南下的准备。”黄洋看着突然笑起来地高明辉“但准备和实际动手是不一样地。有天祚在外,金人现在只敢挑起边衅,还没有胆子大规模南下。”
黄洋说得肯定无比,高明辉也不再与他争执,一切就看
后局势的变化:“蔚州即失,飞狐|便重入金人之手,
后金人向东可入幽蓟,向西则直入河东代州,大宋防御起来可就难了。”他扳着手指数道“飞狐|一丢,太行八|便有三|在金人手中,军都|的居庸关、蒲
|的金}关还有飞狐|的飞狐口,任何一处都是夷狄攻入中原地要道。占据了这几处,金人如果南侵,就可以东西并进,夹击东京,而且两路之间还可以互相支援,以大宋现今在河东河北北地的准备来看,金人一旦南侵,惨败可以预见。”
‘太行山始于河内北至幽州凡有八|是山凡中断皆曰gg第二声】。’太行山南北绵亘上千里,多有谷道横贯其中,其中最重要的有八,是为太行八|。此八|,自
秋战国时起,便是兵家必争的险要关隘所在。现今落入金人之手的三|,居庸关和金:关自古而今,几千年都是天下知名的雄关,而飞狐|,向东可以进
幽燕,向西也能侧击大宋河东重镇太原府的门户——代州雁门关,同样是兵家必争的要道。
“不说这个了。”黄洋不再继续金人南侵的话题:“任金宋两国再怎么闹,只要不大打出手,我们也只会作壁上观。做哥哥的今次特地来天津绕一圈,不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地事,也不是想骗你一顿酒菜。”
“那是为了什么?”这个疑问早就徘徊在高明辉心中就要问,没想到黄洋自己说出来了。
“你可收到最近金人在平州四处搜捕铁匠的消息?”黄洋一边夹着一块油泼兔,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收到了。”高明辉点头答道,然后反问着“不过这不是常有之事吗?女真人一向喜爱厚盔重甲,不论哪个谋克都会养几个铁匠一点的捉来汉人,差一点的用渤海人,现在再捉几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罢?”
黄洋把兔
送入嘴里,又问道“那女真暗中强掳铸钟匠的事,你知不知道?”
高明辉腾地站起,酒桌被撞得一阵
响,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铸钟匠?!不会罢?!”东海国举装备司兼判军器监事的邓肯邓将军,火炮的明,东海军排名第一的幕后功臣,可不就是铸钟匠出身!
“又有什么不会地。”黄洋丝毫不奇怪高明辉的反应,前
他听到这个情报也是一般的震惊“这么些年来,女真人在火炮上吃得亏还少吗?去年来天津打探火炮内情的女真
细,应该捉到不少罢?”
高明辉坐了下来,轻笑道:“辽南应该更多罢?”
“原来很多,但自前年陈督帅一气剥了二十多张
细的人皮挂在旅顺堡地外墙上后,从那时起就一个
细也没有了。”
“好办法,等过几
我跟郭督建议一下,请他也这么做。光砍头没什么效果。”说笑了两句,高明辉又正经起来“这事我会派人去平州查探二哥放心。”
黄洋摇头:“不是平州,是辽
。”
“辽
?”高明辉一怔,旋即明白了黄洋地意思,他同样摇头:“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莫说命,连调令都没有…”
“我今次回基隆,虽然不知辽东房会选何人为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手下没一个能出来主持大局想来只能从外调人入旅顺。而最适合也最有可能地人选,便是高兄弟你。你做过我的副手,熟悉辽东事务,下面地探子也曾是你的手下,由你来做辽东房主事,一切驾轻就
,不虞辽东房因交接出现混乱。上面应该会考虑到这一点。”黄洋叹了口气,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火炮事关国决不能让金人造出来!”
高明辉正
回道:“二哥放心弟明白!”
注1:历史上是完颜娄室代掌西路军事,一举歼灭耶律延禧最后一支军队,消灭了辽国最后一丝复国希望。不过里,完颜娄室已死,只能由他历史上的副手来完成这个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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