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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战象(下)
 随着一点火星燃进炮膛,伴随着震耳聋的轰鸣,双轮炮车猛然向后一坐,三寸铁球带着火焰和硝烟从炮口而出,尖啸着飞向敌阵。转载自炮口的火焰一闪即逝,硝烟在雨水中也很快消失。

 但在这一瞬间,朱正刚便已看清,六门炮中就只有四门把炮弹发了出去,剩下的两门只无声无息静默在雨中,什么动静也没有。

 炮手忙把一铁通条**火门,勾出了只烧了一半的引线,以及一点药包深处的火药。他们伸手一捻,立刻惊喜叫道:“火药还是干的!”

 “换引线!快换引线!”两个炮长闻声大叫。如果药包内部的火药都透,那就必须把炮弹重新起出,更换药包了。

 “六分之四…比预计的要高呢!”朱正刚转回头,眯起眼望着两百步外的炮弹落点。有着雨幕的遮挡,就算相距不过半里,那里的敌军仍然只是一片模糊的剪影。虽然无法确认战果,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开炮之后,敌军最前方的战旗变得踌躇不前,他们前进的脚步也明显的慢了下来。

 不知道命中了几发?朱正刚想着。

 只有两发!

 野战一营的炮队刚刚发的四枚炮弹,一颗落入了泥浆里,没能再次弹起,只滚了十几丈,在后面拉出一道水花,就停了下来,另一颗则一头撞进了灌木丛,噼啪作响,枝叶横飞,却也没有造成半点杀伤。

 但剩下的两颗铁球却准确的落入趾阵中。区区两百步的距离。横排十丈宽地目标,却只能四炮中二,在东海军的炮兵典中,属于不及格的水平。但就是这种不及格的成绩,照样把混乱送进了趾前军。

 趾前军里,没有人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远处的小坡上,在雷声中有几点火光亮起,紧接着凄厉的尖啸由远及近,带着风雨冲入队列中。紧密的战阵登时被趟出一条血路。残肢鲜血在队伍中飞溅。

 不止一个趾兵惊讶的发现,站在他们身侧,与他们一起高举长随队前行的袍泽,在尖啸声中。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肢体。一具头颅消失无踪的身躯仍然矗立着,半倚着手中紧握的长,从残地颈腔处如泉般四溅着鲜血。周围被惊呆的士兵们在尝到了满嘴的咸腥味之后,才发现溅入自己口中的不是雨水,而是血浆。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则不见了半边下颌和颈项,半圆形的伤口宛如被猛兽一口噬去。所有的血都被炮弹带来地波扯掉,暴在外的牙齿和颈椎被暴雨一下冲刷得惨白,在不断亮起的闪电中反着森森白光。

 能像这两人在瞬间无痛苦地死去。还算是幸运。排在他们身后。一列不幸地士兵。被减了速度地三寸铁球蹭过。卷走了手臂、撞碎了肋骨。砸烂了大腿。血横飞。尽管都是难以挽回地致命伤。但残余地一点生命力仍能支撑着他们在泥水中惨叫翻滚。把趾前军地队形闹得大

 一颗炮弹击中了官道上趾前军队列。而另一颗却正好命中了在水稻田里。一头正在前进地战象。五斤重地炮弹轻而易举地就击碎了护在战象头部地藤甲。深深嵌进目标坚实地天灵盖中。中炮后。这头战象立刻瘫倒。在泥浆中转了半圈。把背上地驭手和士兵都在了身下。虽然头颅几乎粉碎。不过大象地生命力毕竟远过人类。长鼻击打着地面。尖号在风雨中连绵不绝。凄厉得令它地同类一齐却步。

 大象是极聪明地生灵。也是群体观念极强地动物。当随趾前军一起前进地十五头战象。听到同伴临死前地惨嘶时。便收住脚。不肯再前进一步。象驭手们不敢催促。更不敢拿皮鞭鞭打。只能轻拍着抚慰。战象不是马匹。可以用一缰绳收服。若是惹得其发起子来。象背上地众人无一能活。在驯化地过程中。惨死大象地长鼻、巨掌之下地驯象师不知有多少。何况充作战象地都是长着长牙、脾气暴躁地公象。若非如此。战象也不至于只能在南方称雄。而在中原争战中屡遭败绩注1。

 “前面到底出了何事?”看着前军缓下脚步。阮福高声怒叫。他地中军大旗竖在离敌阵只有一里地地方。但要看清前面发生地一切。还是稍嫌远了些。派出了两名催促前军继续前进地传令兵。他瞪着前方地混乱。皱眉沉思。

 阮福是南征北战四十余年地老军头。很清楚在暴风雨中战只能一鼓作气。士兵地士气和体力都容不得来回往复地拉锯。不比平。可以先派些普通地队伍。去找出敌人地弱点。去试探敌军地战力。所以他派出打前阵地六百士兵都是一时之选。泰半是他从升龙府带来地天子兵。其中打头地一都更是隶属于乾德亲卫地武胜军。

 以此兵。再配上两侧随行冲阵地十六头披甲战象。就算面对地是大宋

 ,阮福也有信心一鼓而破。何况眼前的敌军阵势单薄,连前面的缓坡都没排满,虽然由于天光雨势看不太清,但数来,其数量绝不会超过千人。手握四千大军,阮福自认必胜。

 但他却没想到还没到敌军的弓弩程,自家的队伍就这么慢下来了。就算他前些日子曾见识过的威力惊人的东海重弩,纵然能出三百余步,但实际杀伤范围也不到一百五十步。他想不出有那种弓弩能在两百余步外,就让身披重甲的武胜军难以前进?

 难道是子弩?他猜想着。他曾在邕州城下见识过大宋的八牛弩,杀伤范围的确能达到这么远。“应该没错!”阮福低声确认。只有那中程远达千步、曾经一箭杀了契丹主将的神兵利器,才有这般威力——当年契丹攻宋,正是在澶州城下,被宋军的子弩杀了统军萧挞凛,才被宋人得结下澶渊之盟,这个影响了天下百年大局的著名战例,就算是他这样的与辽宋无关的趾将领,也一样耳能详——不过子弩不是没有弱点,发速度慢,难以转向是其最大的缺憾。在邕州城下的几十天里,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应付。

 阮福一声令下,鼓号齐鸣,剩下的二十四头战象齐齐出动,分左右两路向外奔去。按他的命令,两支象队将绕过自家前军、绕过敌军阵列,从侧翼攻击子弩所在的缓坡。那里地势高起,俯视整个战场,敌军的主将和中军大旗必然也在那里。

 看着两队象军踏着沉重的步子,冲进雨幕,而前军也再度向前进,阮福自得而笑:“首尾难以相顾,看你们怎么应付!”

 轰!轰!紧接前面四炮,现在又是两炮齐。赵大才听着呼啸声在头顶上越过,却失望的看见这次官道上的趾军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又一次听到了一声,夹在风雨中的巨兽临死前的嘶鸣。“看起来朱二哥好像是把目标放在象队身上了!”他侧头对着陆贾半带疑问的说道。

 “那不是最好!?”陆贾咧嘴笑着“没了象军,凭前面的那些个趾兵,我只要手上有一个都,就能在里面杀个三进三出!”

 虽然官道两侧的象队没有跟上来,但趾军还在前进。缓步突进的五六百人组成的阵列看起来还是有些威势,但所有东海官兵却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在演习时见识过的对手,就算是水兵,论起前进时给人的迫感,也比他们强上许多。

 趾人前锋已接近到一百五十步,举在最前面的战旗已清晰可辨,而他们的身影也不再模糊一片,而是极其分明的区分出个体。

 东海军的营鼓再次敲响,隆隆的重音在坡上坡下回。各都的鼓也开始逐渐加快节奏,士兵的呼吸和心跳渐渐急促。

 “一起都有!准备!”都头们的大喝声几乎同时响起。如林的长齐刷刷的放下,尖直指前方。六排弩手也一齐举起神臂弓,对准了敌军。趾军的步伐也开始加速,最前面的一列重甲步兵步速介乎于小跑和疾走之间,率先进入冲锋状态。

 一百二十步。如果正常天候,现在就已经完全进入神臂弓的杀伤范围内了。但现在有暴风雨,所以陆贾还在等待。

 远处的象军这时重新起步,像是要追上前军的步伐。但连续三声火炮轰鸣,又把象军停。但趾前军没受任何影响,开始小跑了起来。

 一百步。

 “可以了!”陆贾说道。营鼓极速连击,在最**猛然一停。

 “一、二排发!”都头们齐声下令,一百五十支弩箭飞蝗般直扑趾前军,在敌军阵线啃出了数个缺口。

 五息后,第三、第四排弩兵也开始击。接下来,则是第五、第六排。而东海弩兵重新上弦,再次发,所需时间就只要十五次呼吸。

 三段

 连续不断的箭雨,让趾前军难越雷池一步。但东海军也没注意到,在他们侧翼,有两支队伍正悄然接近。

 注1:从古到今,不论是中原王朝与东南亚属国的战争,还是中原内部之争,除了满鞑对南明李定国之战,几乎没有被象军击败地记录。刘宋对林邑、西魏对西梁、唐时对南诏,宋初对南唐,都是拥有象军的一方惨败,战象看似雄壮无敌,却完全不是中原弓弩的对手。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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