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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赞称不已
 县主把王文、杨禄,一齐拘到听审,先唤玉贞道:“你是妇人家,嫁才是,怎生随了宋仁逃到杭城,做这般下之事,害丈夫被杨绿告在我处,把你丈夫责,还是怎生讲?”玉贞道:“爷爷,妇人非不能。

 但丈夫心急烈难当,奴心惧怕。适值宋仁往杭城生意,也是妇人有这段宿业还债,遂自一时没了主意,犹如鬼使神差,竟自随他去了,若是欺了丈夫,把房中银钱之类也拿去了。”县主忙问王文:“此时你可曾失些物件么?”王文道:“一毫也不曾失。”

 县主又问玉贞道:“宋仁这个奴才,五年满徒不必言了,你今律该官卖,不然,又随风尘了。”

 玉贞道:“求大爷做主,奴身该卖,恳恩情愿自赎其身,向空门落发,以了此生。是爷爷恩德。”县主叫杨禄:“你不若与你侄女另寻一婿,以了他终身,如何?”杨禄上前道:“蒙太爷分付,小人不敢有违。”

 玉贞仔细把杨禄一看,道:“我哪里认得你,什么叔子在此,把我丈夫诬告。”杨禄道:“侄女,也难怪你,不认得我,你五岁时,我便京里做生意,今年才回的。”

 玉贞道:“且住,我问你,我爹爹是何姓名?作何生理?家中三代如何出身?母亲面貌长短?说个明白出来,”杨禄一时被他盘倒,一句也说不出。县主大怒道:“世上有这般无枉言,必定闻知王文不见子,生心认了表叔,指望诈些银子。

 一定王文不与,他诈心不遂,将情捏出杀情由,告在我处。”王文上前道:“爷爷青天,着人来打合,要小人的盒礼钱,小人子也没了,倒出盒礼,不肯,他生情屈害小人。”

 县主签,先把宋仁打了三十板,又将杨禄重责四十,着子收监,道:“待我申报了三院,活活打死这光,若留在世,贻害后人。”宋仁当徒五年,满期释放。玉贞情愿出家,姑免究,县主只为这玉贞标致,不忍加刑,亦是怜念之意。

 王文禀道:“子虽然犯罪,然有好心待着小人。一来不取一文而去,方才质证杨禄,句句为着小人,一时不忍,求老爷做主。”县主道:“为官的把人夫妇止有断合,没有断离的,但此事律应官卖,若不与他,一到空门,这是法度没了。

 如今待他暂入尼庵,待后再来陈告,那时情法两尽,庶不被人物议。”当把审单写定,后题玉贞出家八句于后,道:却罗衫换布衣,别离情种受孤凄。

 西湖不复观红叶,道院从教种紫芝。闲处无心勾八字,静中有念去三尸。梦魂飞绕杭州去,留恋湖头忆故知。判毕,把一众人赶出,止将宋仁讨保还家,打点起身。玉贞随了王文回家,到了家下,取出男衣还了宋仁,把上好女衣付与王文收了。

 身边取出那二百银子,称了五十两付与宋仁道:“我也亏你一番辛苦,将去富娶房子度。切不可再到温州来了。”

 剩下一百五十两银子,付与王文道:“子虽然不该撇你而去,今趁的银子,依先送你,另娶一房好室到老,那生还要耐些。着是你没有那行凶之事,我怎生舍你。”

 将手上金银戒指除下,并几件首饰尽付王文。身边还有几两碎银,看着周全道:“这几两银子,烦劳周伯伯与奴寻一清静尼庵,送他作斋,待奴也好过。”王文见子这般好情,一时不忍相舍,便放声大哭起来,玉贞也哭起来。

 连周全也下泪来道:“你二人既如此情状,我亦不忍相看,不若将些银子往他州外县,做些生意,保可度。把屋宇待我与你卖了,共有三百现银,怕没生意做?小小铜钱当儿也彀偏了,离了此地,怕什么人来刁你不成。”

 王文道:“如此甚好,只求大兄留心。”周全道:“自然在心。”王文连忙买了酒物,献了家先神只,就请周全同饮,夫二人重新恩爱。

 这也是玉贞欠了这些人的风债,宋仁引去还了,重完夫之情,后来周全兑了银子,与王文就在城南开一木器铺子,夫二人挣了若干家当,一连生了三个儿子。

 王文因出了衙门,那吃酒就有了节度,再也不撒酒风。故此两下酒皆不着紧,那杨禄被知县活活打死了。

 后人把他几个人名字写出,倒也凑巧,道:因为王文不文,故使玉贞不贞。恶人杨禄不禄,施恩宋仁不仁。止有周全,果尔周全,完成其美矣夫。

 总评:书生错认章台柳,谁知弄假却成真。玉贞合欠风债,又得西湖两袖。撤酒风的下场头,不可不勉。***万般由命不由人,命不差池半未分。

 命坐玉堂清要职,若逢华盖是高真。红鸾照着贪花柳,驿氏推时道路人。命有许多说不尽,且将算命丧缘因。且说湖州府德清县,有一学秀才,名唤费人龙,就进在本县学中。

 娶姚彩云,十分娇媚,夫二人都是二十三岁了,只因彩云身怀六甲,人龙往命馆中,与他推算年命。“无妨么。说出八字。”先生写了道:“好个夫人八字,今年定生令郎,将来运不见好。”

 “是怎生样说?”人龙听先生口中不静的,连忙又把自己八字说出。先生排得不差,道:“是一位大贵人八字,也是运限不好,目今有大难临身。

 若是避不过,这番死也死得的,休小看了,既不来算,我也不知。既是知了,怎么不说。”人龙见他说得真切,心下着忙,忙问道:“先生曾闻趋吉避凶之语,果然避得过么?”

 先生说:“先贤之语,怎么假得,趁早寻在百里之外地方,避过百,便无事了。”人龙道:“房下可也要去?”先生说:“看来还是夫人面上起的,怎么不要带去。”人龙送了命钱,竟至家中,与彩云悉言其事。彩云道:“如之奈何?”

 人龙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道:“祸出师人口,倘然不信,一时间祸及于身,悔之迟矣。不若只带一房男女服侍你我,其余待他各守田业,往他处避过百,依旧回家便了。”

 夫二人计议已定,带了数十两银子、数千文铜钱、柴米小菜之类,唤下一房家人费才乃老成夫,唤了一只船,一齐上船。梢子间:“还到那一方去?”费人龙道:“没主意。”姚彩云道:“往东去罢。”

 人龙道:“为何要往东?”彩云道:“难道往西方去不成?”人龙点头道:“快往东方。”那船摇到塘西住了,次早又到崇德界。远远望见一簇人家,人龙问船户:“来多少路了?”回道:“船行三十里了。”人龙道:“且住着。”

 忙令家人上岸道:“你看那一搭人家,住得幽雅,看左近有空房,赁他一间,暂住三月。有无即来回报。”家人竟往前边一问。

 恰好问着一个农夫,答道:“这里是冯吉员外住宅。四周都是他的屋宇,空屋极多,只是员外为人有些厉害,我这一乡村人民,个个怕他的。你若要租他房住,也要小心”

 家人道:“住他一月,与他一月房金,有什么小心。”农夫道:“这也说得有理。”恰好冯家管帐的管家走过,农夫指引道:“你要租房,须问这位冯阿爹。”

 这费家人顺口儿叫道:“冯阿爹,我们一位相公要在此暂住几时,敢问府上有空房,求租一间,未知有否?”冯管家说道:“有,有,你随我来。你可看得中意的,随你要便罢。”二人近前一看,却有一所书房,十分雅,道:“便是这间罢了。不知多少房金?”

 管家道:“一两一月,按月取租,只是小房钱要一两二钱,倒少不得。”费家人道:“这是旧例,断不有亏。”

 竟自到泊舟之所,见了主人,把上头一一说了,人龙道:“既如此,便称一两房钱,又是一两二钱小房钱。”写了一纸租契,付家人,先去租了。

 自己放船撑进港中,不多一会到了,家人道:“房已租下了,请相公娘娘上来。”人龙扶了彩云上岸,夫二人竟进书房。看了住场,实然可爱,但见小小园亭:乐意相间禽对语,生香不断树花。十分羡暮,好个所在。登时把船中动用之物移了上来,打发船家回去。

 着夫二人把房中现成竹张了罗帐,竟自安然乐意住下。镇无事,随便作些诗赋消遣。却好一,人龙把风为题,写在纸上:和熏金朔递相催,岁月韶华去复回。

 忽尔摧残千木谢,一时吹得百花开。阳台每送朝云上,楚峡尝携暮雨来。浩瀚逞威山岳动,却疑孝德播仁才。又咏月一联:蝉娟千里共佳期,照彻悲与合离。

 十五碧霄悬宝镜,初三银汉吐娥眉。唐王驱驭尝游处,李白擎杯仰问时。堪比贤良全节义,清光千古鉴纲维。彩云看见,笑道:“你男儿家做的诗,也是风月的。”人龙道:“虽怀风月,实存节义。

 贤无事,也做一联消遣如何?”彩云道:“你题风月,我题节义,休得见笑。”先把节字为题,一联云:西窗剪烛理清篇,一阅贞风起喟然。断臂割容真可爱,剔睛毁鼻方堪怜。猗猗绿竹凌霜,郁郁苍松傲雪坚。珍重老梅谐益友,冰清玉洁古今传。又咏义一联:孔孟惟推仁义长,良金奇狩美君彰。云霄鸿雁无时弃,水涸鸳鸯且暂忘。黄犬临焚能展草,白驹同井解垂缰。

 宋宏不是真君子,那得糟糠上堂。人龙见道:“贤出口,句句含藏节义,那李易安、谢道温甘拜下风矣。”正语笑间,一阵朔风透体。

 人龙道:“想此时天气严寒,早晚必有雪了,你看花枝那几树红梅绽蕊,绿萼舒芳,倘有雪来,少助诗兴。”

 彩云见说,随取一幅笺纸,画出一树梅花,竟是活的一般,人龙见了,赞称不已,遂题四句:冰肌玉骨绝尘埃,亲见嫦娥把手栽。想是蜡宫丹桂姐,天香不放一些来。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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