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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忍分离
 琴音道:“兰为王者之香,佩之者幽洁可知。”拜林道:“又承嫂嫂谬赞。”于是即命设酒相款。

 四美固辞归,拜林夫妇那里肯放。不一时筵席已到,一同畅饮,直至玉漏沉沉,方才宴罢。拜林命四个侍儿,掌灯送四美人归。

 四人谢了拜林夫妇,穿芳径步回廊,回归梅花馆。挹香犹未安睡,各又坐了片刻,挹香同素玉往步娇馆安睡,三美始散。嗣后挹香终在家陪伴爱卿,不是与四美谈诗,便是到园中游玩。他本是个潇洒之人,得了一四妾,心愿已偿。

 况且外边还有三十一位美人相怜相爱,所以无忧无虑,真个神仙也不能比他。时光易过,那已是二十一了,拜林来约挹香会试,挹香只得要往,雇定船只,择于二十四动身。

 预先三往各亲友家辞行,又与众美人话别,十分忙碌。到了启棹之,辞别了父母,又别妾五人,又嘱爱卿当心梅,然后带了家人,同拜林登舟,往顺天进发。要知会试中与不中,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挹香自从二十四同拜林进京会试,先在保和殿覆试,却考了一等三名,拜林亦列前茅。到了会试正场,正打点抡元,谁知路上受了些风寒,竟生起病来。

 握挹香本来功名心淡泊,如今覆过了试,也算代了,便告病回吴。拜林命家人们留心一切,河梁送别,挹香驾舟而归。拜林依旧在京‮试考‬。吾且不提。且说挹香一路上就地延医,服了几剂风寒药,渐渐复原。二十一,舟抵吴中,登岸回家,禀知父母。

 铁山道:“功名迟速是有其时,不可强求也。”重新替他延了医生,服了些补药,到了二月朔,挹香强健如初。是太气温和,出外闲步,迤逦而行,已至武雅仙家。进门不见雅仙,心中疑甚,入内遇假母,询其故。

 假母道:“自从老爷会试去后,腊月底来了一个洪大人,榜名匀金,却是新科状元,他从学宪任上回来,要娶一个绝姬人到京作伴。见了我家雅仙女儿,十分情挚,彼此倾忱,愿出白银千两。

 老身要他了二千两,他说什么:‘如此美人,不要说二千两,就是四千两也不为贵,但我此时因看他沦落花前,十分不忍,我本纳一姬人,故而与你商量。

 一千两银子,我也不算你女儿的身价,无非偿你数年抚养之意。你既不允,也就罢了,’嗣后我也不放在心。敦知停了三,洪大人命家人来传语道,‘大人今动身,特来邀你们小姐一别。

 我想他们如此知己,又不好故拂其情,只得命女儿到码头上去。谁知去了良久,家人又来传语道,‘你们小姐,大人带往京中去了,白银千两即便送来,不食前言,特来告尔。’”挹香道:“有这等事么?”

 假母道:“老身一闻此信,连忙赶至码头,已是人舟俱杳,无计可施,只得回来。如今老爷要会女儿,没有仙术恐不能再见他了。”挹香听了。便道:“雅仙妹妹竟去了么?”

 说着大哭。哭了一回,又道:“罢了,罢了!雅仙妹妹得了护花铃,我也心安了。”假母又同挹香到雅仙房中。

 坐了半晌,心中更加凄楚,只见庭前花木如常“雅仙妹有志从良,芳姿莫晤,倘今尚在,他又要与我谈今论古,饮酒诗。如今凤去台空,我金某其将何以为情耶?”想到此,不觉沧然泪下,乃向案头拈了一枝笔,题诗一首于壁上云:

 蓝桥曾忆谒云英,才得相逢心便倾。此桃花人面杳,顿教渔父触离情。挹香写完,读了一遍,泪满面。假母殷勤劝慰,挹香又坐半晌而别。

 信步而行,己至千将坊,便往章幼卿家。幼卿接进道:“为什么京中已回来了?”挹香含泪道:“都是进了京,以至如此。”说着,不觉掉下泪来。

 幼卿见了如此光景,心中十分不解,便道:“我问你京中几时回来,为什么不会试呢?”挹香便将害病之事告诉了幼卿。

 幼卿道:“今君来却也巧甚,我正有言告于君,为何你先向别人垂泪?”挹香揩了眼泪道:“总归书生福薄,福无常。我蒙你们众姐妹相爱相怜,亦是前生之福,奈何不能久聚,令人惆怅顿生。前者爱芳妹东国从良,我已心中不乐,乃不料如今又是…”挹香说着,不觉哽咽流泪。

 幼卿见他如此,疑他知道而来,便问道:“莫非你已知其事了么?”挹香道:“我初不知道,至今方知。”说着,便坐在榻上涔涔泪下。

 幼卿又想道:“不知为着何人,还是为我?”便问道:“香弟弟,你为着何人这般惆怅?”挹香道:“你想为着何人?”幼卿道:“莫非为着我么?”说着,便坐在挹香身边,拿手帕儿替他拭泪。

 挹香道:“姐妹又没有什么离情诉我,我有什么惆怅?”幼卿只道挹香怪他,忙分辨道:“你也才得到来,我正告你,你自己先在那里自悲自切,叫我也不能进言,为什么倒怪起我来?”挹香道:“怪你什么,就是你不说。

 我也知道的。总归我金挹香福薄就是了。”幼卿道:“香弟愚矣。君不闻人生于天地间,为须眉者必期显亲扬名,为巾帼者亦望芳千古。即如我等误谪风尘,青春辜负,就是有志从良,你也不好怪人怨己的。

 况你虽知大略,底细未明,先是一番哭泣,使我十分凄测,要说底细也说不出了。”挹香道:“我已明明白白,怎见不知底细?”幼卿道:“你问过何人而知底细?”

 挹香道:“雅仙妹妹假母向我细说,难道还不知底细么?”幼卿道:“雅仙妹妹家假母虽则知之,他究竟不晓从中底细。”

 挹香道:“如此说来,姐姐得明底细,倒要请教。”幼卿道“这个人虽是初,倒也情厚。温文秀雅,卓识多闻,动作行为,不像负心之辈。

 虽则蒙君相待,辱爱有加,然久逗花前,亦非了局。如今遇此机会,亦可为天假奇缘,你也不可这般悲切。况君之姐妹尚多,花晨月夕,仍可寻,亦何必形恻恻凄凄之,”说罢,不觉下泪。

 挹香道:“姐姐所言,其人既是多情,后不至辜负,我也可放心了,所悲者月地花天少了一美人作伴,你想可悲不可悲,可恨不可恨!”挹香说罢,泪珠儿扑簌簌个不住。

 幼卿道:“君言诚是,我岂忍与你分离,但此事出于无奈,望君宽怀。”挹香听了道:“若说姐姐他与我分别,我更加要悲切了。”幼卿道:“但是吉期在迩,后就要于归,所以今为君告之。”

 挹香道:“姐姐,你又来了,你说知其底细,真真谬极了,他还是去年岁底去的,什么后不后,可是你弄错了?”幼卿听了。便问道:“你说何人?”

 挹香道:“你说何人?”幼卿道:“你说何人?”挹香道:“我说的是武雅仙妹妹。你说的何人?”幼卿哭道:“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挹香听了这话,不觉大哭道:“为何姐姐你也要去了?那人是何等样人,有福与姐姐作伴?”幼卿道:“此人姓张,筮仕云南,羁身沪渎。

 近因奉催军需,小憩金阊。到了我处,蒙他青眼相看,愿订偕老。观其风雅志诚,似乎可托。是以托人探听了几,订于后成嘉耦礼,共续鸾盟。第不过与君相聚多年。未忍遽焉分别。惟望君勿念葑菲,妾心亦慰。”

 言讫泪落如珠。挹香亦挥泪道:“我与姐姐多年心契,正图相聚,怎说要弃我而去,得毋增我把袂牵襟之感耶?虽姐姐梅将迨吉,青春不可再负,但不知张君筮仕滇池是何官职?籍贯何方?

 可是钟情之辈?不要仅贪姐姐之美,兼瞰姐姐之金多,到后终身无靠,依然为弃旧怜新者,那时姐姐入此室处,既不能越其范围,又不能别筹良策,致遭妒花风雨狂暴相催,我金挹香讵能偕往保护芳卿?

 凡人情不测,设一二欺凌姐姐,我金某不知犹可,倘若知之,我将何以为情耶?望姐姐细心防备,后要去,我也不好强留姐姐的。”说着又哭。幼卿道:“你的言语诚为金玉。

 但愚姐久溷风尘,早有从良意,苦无可意人。这个张家公子乃是白门望族,职为观察,一切情形,愚姐已为探听,大约不至误订,君请勿忧。”

 挹香道:“籍贯白门,是南京人了,但南京人是不善者多,咸以刁诈成风,谋为念,世俗有‘南京拐子”之谚,姐姐更宜慎之。”幼卿笑道:“挹香,你木愚了。世俗之言,岂可作证?”

 挹香道:“姐姐慧眼,自然善能择人,亦何须我言之喋喋。”二人说了一回,天色已晚,挹香因幼卿归期在迩,不忍分离,那夕就在幼卿家剪烛谈心,共陈衷曲。正所谓:世上万般愁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后,挹香复至幼卿家。

 挹香谓幼卿道:“卿今去矣,仆之思慕何时能已。卿去后务望诸事留神,我金某是‘从此萧郎是路人’,不能再为卿护了。

 今姐姐于归,我也不敢以俗物赠奁,聊赋《催妆》数什,后姐姐言念鄙人,不妨对此俚词一唱,亦如与我见也。”说着袖中取出诗笺,递与幼卿。

 幼卿和泪展开一看,见上写:愿遂求凰竟赋归,惜花蝴蝶尚依依。鲰生恨未生双翼,常伴卿卿作对飞。其二谢却歌衫舞扇缘,韶华不再负年年。

 宓妃岂肯常居洛,有客钟情解惜怜。其三卿去离怀客独痴,百年嘉礼趁良时。从今香国狂应减,人面桃花系我思。其四骊歌一曲作催妆,卿意侬情两不忘。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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