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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若非有理由
 ‘没有办法,我又去见姐姐,跪在门前求她,她才开门对我道:“你哄着燕王说他是真命天子,乘着建文皇帝年少登基,教唆燕王兴兵造反,危京城。皇上不知去向,六宫化为灰烬,皇子、皇弟尽遭屠戮,而又诛灭忠臣数千家。

 夫人、小姐,囚辱教坊,守节自尽者,不知多少!加上兵戈战,士兵百姓死伤无数,你做了多少的孽啊!古人有云:”忠、义为天地之正气。

 ’你如此做法,真是愧对祖先啊!从今而后,你我不到黄泉,永不再见。‘“道衍说完,默然良久,才叹道:“我即便富可敌国,权可通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却没有家的温暖,一点也不快乐。姐姐临死都没见我!你说,我活得可有意义?”

 道衍凄凉无比,一字一句道:“人生只为字所累,便如马如牛,听人羁绊。为鹰为犬,任物鞭笞。如果一念清明,淡然无,那么天地也不能转动我,鬼神也不能役使我,岂不快乐?”

 李瑟见师叔怅然若失,可是却无可劝解,想想他的一生,果真是为了追求功业,太过执,陷入了虚名之中,不感叹,慢声道:“权贵龙骧,英雄虎战。

 以冷眼视之,如蚁聚膻,如蝇竞血。是非蜂起,得失猥兴。以冷情当之,如冶化金,如汤消雪。功名富贵,只是云烟,人生苦短,到底什么才是永恒的追求呢?”

 道衍惘然道:“人生在世,如同大梦一场,争名夺利,好胜逞强,人皆被利锁名缰所,难怪有人做诗云:”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李瑟轻轻地道:“师叔说的是,不过师叔现在看破了。

 也不晚啊!一旦悟道,便可通天,何必对往事耿耿于怀?”道衍听了李瑟的话,忽地嘴边挂着笑,定定地看着他,神情顽皮之极,哪里还有一丝的惆怅在他脸上呢?李瑟见了大惊,口吃地道:“师…叔…你怎么啦?”

 道衍以手捧腹,指着李瑟,哈哈大笑起来,道:“痴儿,痴儿啊!”李瑟不明所以,暗叫:“糟糕,师叔怎么了?难道…难道疯了不成。”

 道衍忽地住口不笑,神情严肃起来,正容道:“‘算来名利不如闲’,此诗虽有一定道理,但若是经历不同的人来看,感悟却大不相同的。

 此诗若是化外之人所作,定是道行太浅,徒然羡慕功名富贵,可是因为不可得,所以做此诗聊以自罢了,人,只有经历过了,心才能真正的体验到那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夏虫不可以语冰,凡人怎么可能了解那些功名赫赫的人的内心呢?没有经历过,你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你知道痛苦,心疼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体会了之后,你挨过饿了,才真正的明白吃的滋味。心疼过了,才知道真正欢喜的滋味。如果惧怕困苦磨难,惧怕名声显赫,惧怕负担功业,只是一味躲避退让,那么,你永远也不晓得你的心,不晓得苦辣酸甜。”

 李瑟忽地被道衍给说愣了,痴痴地道:“可是我师父教诲过我,凡事不可强求。要知一旦放纵,就着了痕迹。月经天,江河行地,它们自然而然,所以能够永恒。

 我们的追求,是要永恒的东西,为了瞬间的,注定消亡的东西而着,是多么愚笨和可笑啊!”道衍道:“你说的不错,可是,符合你师父的道路,却不一定适合你。仙道之路,从没二人用同一种方法行得通,刀君—派,说是以刀入道,可是刀不过是凭藉罢了,或者说是一个途经的点而已,你师父的方法教诲不了你,你也体会不到的。”

 道衍见李瑟越来越是迷茫,忽地语气一转,道:“洪武三年,太祖朱元璋始读‘孟子’,读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时,大是不屑,当他翻到卷四‘离娄章’时,龙心大怒。

 因为这一章里有这样一段话:”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胆量好大的孟轲,竟敢鼓动百姓在皇帝对待他们不好时,就把皇帝当作仇敌贼寇,那还了得。

 于是,他就诏告天下,说孟子的这段话’非臣子所宜言‘,罢免孟子在孔庙中的配飨。朱元璋担心大臣们会反对这一做法,又明告群臣,有敢劝谏者,以’大不敬‘论罪处死,并且’命金吾之‘。”

 “过了些时,当时的刑部尚书钱唐忍不住了,明知劝阻皇帝有杀头之罪,仍然参本抗旨劝谏,并命役人抬棺随己上殿,愿意袒受箭。他说:”臣得为孟轲死,死有余荣‘。

 ““朱元璋知道‘孟子’在全国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无法动摇,想完全止是不可能的,只好组织了一个‘孟子’审查的衙门,出了本‘孟子节文’,把‘孟子’删得七零八落,共删去八十五条,只剩下了一百七十条,作为命题、取士的范本。

 并诏告天下,赞扬孟子‘辨异端、辟说,发明孔子之道’,又恢复了孟子配飨孔子的地位。”李瑟忽听师叔讲起了朝廷里的故事,不知他有什么用意,但料来必有深意,便用心体会。

 道衍又道:“朱熹说过,孔子的儒学未尝一得行于天下,这的确是事实。儒学确实在不断地变着,经董仲舒、‘二程’、朱熹等人之手,两千年来,已经面目全非了,如今读书人都把儒家捧为正统,可是这正统哪里去了?”

 “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话怎么没人听进心里去?都认为孔子是圣人,凡事都要听他的,这就违背了儒家之道。

 ““墨子云:假如都效法自己的父母,怎么样?天下当父母亲的很多,但仁义的很少,如果都效法自己的父母,那就是效法不仁不义了,那都效法自己的老师,怎么样?天下当老师的很多,但仁义的很少,如果都效法自己的老师,那就是效法不仁不义,不可以做为准则啊!

 那都效法自己的国君怎么样?天下做国君的很多,但仁义的很少,如果都效法自己的国君,就是效法不仁不义。效法不仁不义,不可以作为准则。

 所以,父母、老师、国君三者,都不可以效法,唯有天道,才是可以效法的。天之行广而无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可法之。”

 李瑟突然听了这一番言论,感觉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浑身一震,一下呆住了,脑中纷纶无比,心里空的,没有着落处。道衍又道:“‘诗经’云:”匪今斯今,振古如兹。

 ‘(不是今天才如此,自古以来就如此啊!)这话说得好,自古以来,所有的话都是哄骗人的啊!

 千年不变的效法之句数不胜数,举其荦荦大端者,如’以吏为师‘、’法先王‘、’见贤思齐‘、’臣事君以忠‘、’天不变,道亦不变‘…在我看来,都是哄人的,全都是狗。老师的话,书上的话。

 其实到了你的身上,都是狗啊!“李瑟喃喃道:“全都是…全都是狗!?”道衍道:“不错。”

 李瑟浑身已是汗透,一瞬间,身上不知哪里冒了许多的汗水,只听道衍又道:“宇宙内,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不摆,则无出世之襟期。

 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摆了,却没有担当,说到底,你只不过是逃避罢了,你哪里是什么见识高远,行事高深?了心自了事,逃名不逃世,方是心之根本。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尽心内,不必绝以灰心。

 你以前的那些狗见识,都是下乘,都是胡闹罢了,心若不了,妄谈其他,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李瑟脑里似乎炸了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

 眼神呆滞,只是颤声道:“那我该如何?我该如何…”道衍大喝道:“混俗和光,在世入世,融入众生,放下自卑,弃其消极,勇于进取,这才是炼心。古人曰:”未修玄,先做人,人做完,仙不远。

 ‘做常人所做之事,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行常人不能为之为,待机而后动。心怀道志,身处红尘,名曰尘世炼心,身随水去,心如白云闲,其在世洗心,非消极厌世。

 而是勘破世事,灵通运用,不幻境而已。其区别在于,俗人追求钱财名利,是为享受,然耗费神催人速死。我得到钱财名利,是为助道行善积德,保命长生,故俗人有短暂快乐,却有无尽烦恼。

 而我有短暂烦恼,却可永世逍遥。“道衍说完,仰天大笑,也不等李瑟回味,忽地又道:“傻小子,凡事你若只用眼去看,什么事能明白?

 你出山之时,遇到了闻名江湖的贼花蝴蝶,你以为是你杀了他吗?告诉你,他的师父,和你的祖师爷席应真乃是同门师兄弟,刀君的心法,只传一人,别的弟子就要另辟蹊径。

 他和我是同一辈的人,如果真的论起来的话,可以这么说吧!他和我们乃是同一门派的,是师兄弟,都是刀君一派。

 以他高深的修为,如要杀死他,凭我的道行,都是做不到的,更别说你了,若非他有他的理由,他会甘心死在你的手里?你能杀死他吗?人都难逃一死,可是所谓薪火相传,才会源源不绝。

 他自有他的道理,你仔细去想想吧!到底他是不是被你杀死的?”道衍这些话说出来,比以前的所有言语更有震撼力。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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