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的吵闹声这才渐渐停止了。向正坤觉得头痛得厉害，身子摇摇
坠，不由自主地扶住秘书的肩头，有气无力地说：“同志们，请…请大家先回去吧！你们的意见我…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向许书记、斯市长反映，也会向…向负责此案的姜维峰同志反映。你们的难处和心情我也知道，我…我再次向你们重申：西
市委、市政府的确没研究过新欣破产问题，进入破产程序更是无稽之谈！请你…你们冷静想一想，新欣腐败案尚未结案，怎么…怎么可能谈到破产问题呢？”人群中又有人叫：“那好，向市长，你就请斯红雨市长出来这样表个态吧！”向正坤解释说：“斯市长现在有重要工作，正陪北京客人在星星岛考察啊！”人们又吵闹起来，都不相信向正坤的话，说什么的都有。嗣后，一阵强似一阵的口号声响了起来：“我们要见斯市长！我们要见斯市长…”
在机械的口号声中，眼前的人群晃动起来，向正坤觉得自己吃不消了，只好让秘书当着工人群众的面打电话给斯红雨。
秘书似乎觉得不太妥当，态度表情有些迟疑，向正坤知道秘书心里想的什么，铁青着脸，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命令，让秘书打电话，就当着工人的面打！
秘书奉命打这个电话时，向正坤就想，他这不是对工人的让步，而是请这位放火烧荒的女市长自己过来把火扑灭掉。
她斯红雨丢面子事小，维护西
安定团结的局面事大，况且，这祸又是她闯下的，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责任都得由她本人负，不能把别人放在火上烤。这回电话通了，接电话的不是斯红雨，却是斯红雨的秘书。斯红雨的秘书得知新欣集团工人群访请愿的情况很吃惊，显然是向斯红雨请示以后，明确表示说，斯市长既不可能收回说过的话，也不可能来到市政府门前和工人对话，反要求向正坤坚持原则，不要让步，坚决维护市政府的形象，就按斯红雨新闻发布会上的口径回答工人同志：腐败分子该抓就抓，该杀就杀。
但是，政府不能包办一切，新欣集团该破产就要破产。向正坤气死了，抢过手机，大口大口
息着，对斯红雨的秘书说：“我…我是向正坤啊，现在，这里情况很严重，你请…请斯市长亲自接电话！亲…亲自接！”斯红雨的秘书却说：“向市长，斯市长不太方便，已陪陶沙同志进了宴会厅…”向正坤沙哑着嗓门吼了起来：“那…那就请你转告她，她…她这个市长也在中共西
市委领导下，未经市委常委会研究的决定不算数，我…我向正坤也不会去执行，去维护！”说到这里，向正坤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栽倒在地上。秘书扶住向正坤，悄声提醒道：“还是给许书记或者姜书记打电话吧！”给姜维峰打电话时，眼前已是一片人声鼎沸，先是有人点名道姓大骂斯红雨不管工人死活，继而，又有人骂起了许峻岭和许美丽，针对许峻岭的那条标语也打到了政府院内。唐育友带着防暴警察
了上去，将已跳到院内的工人们又
到了自动门外。这期间发生了推推搡搡的事，几个警察扭住两个打标语的工人，往警戒线内拖，向正坤马上让秘书制止了。一场本来可以迅速平息的群访事件，因为斯红雨的固执，变得不可收拾了，三千多已赶到市政府门前的当班员工没有散去，在家休息的员工和家属吃过晚饭之后，也冲破警察的封锁线，从全市各地赶了过来。
截至当晚七时左右，月亮广场已聚集了六千多人，有些人还带来了过夜的帐篷，一定要见市长斯红雨，要求很明确：请斯红雨收回她的
话！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身心
瘁的向正坤眼前一黑，昏倒在对话现场的自动门前。被抬上车，前往市人民医院时，向正坤醒了过来，忧心忡忡地问秘书：“许…许书记和姜书记这会儿到…到哪里了？七点多了，也…也该到了吧？”秘书说：“我刚打过电话，已经过了高速公路收费站，进入西
老城区了。”向正坤这才舒了口气：“那…那就好，那就好啊！”秘书叹了口气：“向市长，要我说，你今天根本就不该管这事，你管不了啊！”向正坤一声长叹：“是啊，看来…看来是有人在官啊！”六月二十三
十九时二十分，姜维峰和许峻岭赶到了西市委。站在市委顶楼落地窗前，通过带夜视仪的高倍望远镜，对面月亮广场上的情况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许峻岭清晰地看到了许多幅针对他的标语，深深感到了自己政治上的巨大失败。
一时间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情不自
地讷讷自语道：“老百姓到底站出来说话了…”放下望远镜，听过简单的汇报，许峻岭决定到广场去和新欣集团工人进行对话。姜维峰不同意，一把拉住许峻岭，要许峻岭不要去。许峻岭说：“我不去怎么办？你看看，他们连帐篷都带来了，骂的是我啊！”姜维峰道：“那你也不要去，应该让斯红雨同志去做工作，破产问题是她提出来的！”
许峻岭盯着姜维峰，脸色阴沉得吓人：“维峰，你什么意思？对我们这位女市长，你还敢放心？你就不怕她再和工人们胡说八道？
这
子闹得够大的了，西七年没发生过这样大规模的群访事件了！今天出了这种事，我许峻岭愧对省委，愧对西八百万干部群众啊！”姜维峰好言好语地劝道：“老许，你冷静一些，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你去了和工人们说什么？没准还会
化矛盾。工人们要见的是斯红雨，就让斯红雨去嘛！斯红雨愿说什么，就让她说好了，怕什么？这个天我看塌不下来，矛盾充分暴
才好解决嘛！”许峻岭想想也是，新欣集团韵董事长、总经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儿，女儿如今又下落不明，他这话就更难说了，说啥也不会让工人们信服。
再说，事情既已闹到了这一步，矛盾全公开化了，那么，让这位居心叵测的女市长再充分暴
一下也好，便又让市委值班秘书长再次打电话催请，要求斯红雨立即赶到市委和他，和姜维峰碰一下头，紧急研究事件的处理。许峻岭身心疲惫地从顶楼下来，到了八楼自己办公室门前，迟疑了一下，对姜维峰建议说：“维峰，是不是就在我这里等斯红雨呢？我们也一起吃点东西，我让值班室同志去整！”
姜维峰说：“好吧，路上我就饿了，你急着赶路，我也没敢让司机停下来买吃的。”进门后，开了灯，许峻岭和姜维峰几乎同时发现。门口的地上扔着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地址，只写着几个大字：“许峻岭亲启”是娟秀的女人的笔迹。
许峻岭一看笔迹就知道，是女儿许美丽的信，心里又是一惊，但还是不动声
地把信收了起来，扔到了办公桌上。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和信件，这封信混杂其中，不再那么显眼了。姜维峰开玩笑道：“老许，谁来的信啊，连地址都没有？该不是有什么秘密吧？”
许峻岭也是一副开玩笑的口气：“怎么？维峰，还要查查我的生活作风问题啊？”这话题太
感，姜维峰不好说下去了，又说起了斯红雨：“老许，你说斯红雨今天这么干是什么意思？仅仅是让你这个市委书记难堪，进而
你下台吗？怕不会这么简单吧？”许峻岭略一沉思：“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深深叹了口气“她这个人太急于当一把手了，大姑娘上轿，十八年都等了，偏是几天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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