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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不计一切代价
 “还神甲”本就是曾功亮为了复现《游龙步》身法,耗费数十年的工夫研制而成,背匣里的种种机关,全是按照这套步法所设置,无法任意转换。而游龙步正是《八表游龙剑》的基础,与其说是“还神甲”重新赋予了萧谏纸进退趋避的行动之能,不如说是他配合“还神甲”的驱动来出剑攻敌,更为贴近事实。

 超乎机匣设定的外力干扰,多少会影响还神甲。所幸萧谏纸于游龙剑的造诣极深“倒果为因”的娴熟运使下,加上偷袭的优势,接战初期竟未被殷横野瞧出破绽。

 “这玩意儿最多能一主香。打得太烈,背匣里的转子消耗过甚,时限还得缩短。”曾功亮教他使用甲具时,语重心长,反复叮嘱:“重新上紧转子须靠特别的水力机关,出覆笥山就没辄了,所以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万一摔倒了你就掀这个暗掣,我给你装了四蜘蛛脚,保持平衡,摔成什么样都能让你起身…

 你他妈能不能别去?我给你专业建议,没辄!你好手好脚都打不赢,靠这玩意儿?你他妈当我神仙啊!”“你是啊。”

 额发紊乱、神容颓闇的老人淡淡一笑,整个人看来像给生生剐去一圈,显现出与印象全然不符的单薄羸瘦。曾功亮一口咬定慕容柔放他一马,绝不是因为耿小子居中斡旋,而是因为他样衰“活像死了八对爹娘。”这是大工正的原话。

 “就你当年在学府那德行,我不信你能做出这样的东西。”萧谏纸低头拨弄各处部件,试图弄懂运作的原理,最终还是搁下手来,不知是佩服抑或恼怒地吐了口长气。

 “你很出息了,曾功亮。仲夫子会很高兴的。”“他自己会跟我说!等老子过去的时候。你他妈别想胡乱传话。”大工正险些抄起带往他脑门砸落,才想起玄铁外壳是能打死人的,好在这几年他涵养深了。

 翻过棱格一侧,以一枚层层保护、隐藏甚深的暗掣相示。“要是还神甲完蛋大吉,或给卡进王八坑里,又或拖过了一主香…总之不能动了,你他妈就按这儿。认准了啊。”

 “…会怎么样?”萧谏纸被他说得好奇心起,忍不住伸手。“你他妈…”曾功亮一把夺过,远远拿开,吹胡子瞪眼的。

 “就有你这么手的,我们才不得不把救命的玩意搞得这么麻烦!萧用臣,你他妈用用脑子行不?别老干这种杀千刀的驴蛋事儿!”

 一抹冷汗自萧谏纸额际蜿蜒淌下。他不真以为还神甲能唬住殷横野,但也没料到只撑了短短几合就被窥破其中奥秘。

 毕竟这副甲具没来得及实地测试…以殷贼耳目之灵,萧谏纸断无可能离开越浦,遑论远赴覆笥山…一主香的时限许是过份乐观了,由背匣内次第减弱的机簧声,他判断动能放尽的转子随时可能停摆。现在,只能亮出最后一张王牌了。

 “既如此…”握剑的指掌悄悄放松,萧谏纸微笑抬头。“怎不快些杀来?还是‘分光化影’使将不出,在等气力恢复?”

 殷横野面色丕变。萧谏纸没等他反应过来,语声未落,人已合剑飙出,还神甲繁复的连动机构呼应他上半身每一寸肌运动,膝腿关节应声解锁,精准无误地驱动起相应的游龙步法,方位、角度乃至于步幅,无不完美配合着剑式开阖。

 自习游龙剑以来,从未感觉如此得心应手、妙至毫巅,身剑宛若一条矫矢腾游的陆地神龙“六龙驭兮神将升”的连环六式,轰然叠上殷横野!

 殷横野避无可避,被剑光映青的须发逆风猎猎,使出浑身解数,戟指、扬刃、叠掌、抡拳…所有招式俱与剑芒同碎,难以悉辨,而龙奔之势未止,间不容指臂屈伸。

 殷横野冠袍皆裂,披头散发,蓦地一声断喝,抱臂成团,运起十成功力,与“狮子吼”神功的震音同汇于臂间,原本空腹间如竖铁壁,硬生生粉碎了叠至的第五式。

 余劲不止,内力形成的气壁将撞入怀里的萧谏纸夹紧一捋,两边腿侧的连杆应势扭曲,伴随着骇人的骨裂啪响。

 萧谏纸下半身已无知觉,但肋骨肩臂的剧痛毕竟不能无视,凭着一股血悍猛直进,长剑却在气壁与剑劲的对撞下寸寸摧折,最后刺入殷横野膛时,仅余锷上分许,尚不盈寸。

 残剑扎体,一痛之下殷横野劲力撤散,踉跄小退半步,堪堪让出半臂余裕,冷不防攫住了瘫软倒落的萧谏纸脖颈,高高举起,眦目狂笑:“屠灭鼠蚁,何须分光化影?无知匹夫!”

 收紧五指,爆出令人闻之股栗的劈啪轻响。还神甲虽非专为御敌而造,曾功亮为保挚友周全,固定背匣用的肩甲片等,仍用了最好的甲材与锻造工艺,在尽量不妨碍动作的前提下提供足够的保护,无奈脖颈头面唯恐殷横野瞧出不对,存有戒心,未能以胄甲遮护。

 萧谏纸被他扼得七孔血,成紫酱的面孔微微俯低,歪斜扭曲的嘴角不住搐着,很难判断是什么神情。

 “杀…你…也不…不需…分…光…”…他在笑!不祥之感才刚涌起,萧谏纸不知哪来的气力,伸手往里一掀,忽举起双臂,死命攀住殷横野的右腕,随即一声闷响,硝药气味窜入鼻腔,难以形容的巨力拽着殷横野的右臂猛然掀转,几将他拽飞出去!

 他不知道这是还神甲最后的保护机制。一旦机匣失能,萧谏纸按下那枚“决计不能碰”的暗掣后,匣底连同各处关节暗藏的硝药包便会齐齐引爆,其威力不致炸伤着甲之人,却能断开扣锁,同时将人推送出去,争取逃生的机会。

 萧谏纸抓着他的腕子不放,推送的力量使二人化作一只甩绳流星,两人撞作一团连滚数匝,已无半分高人名宿的体面。

 磕碰间萧谏纸手飞出,不知滚落何方,殷横野的背脊则重重撞上一处嶙峋硬面,应是庭石一类,撞得他气血翻涌,地转天旋。不及挥散硝烟,一抹人影无声欺进,双掌齐出,稳稳印上丹田。刹那间劲透体,宛若秋风拂过,百脉皆凝。

 殷横野喉头一甜,上涌的热血却于膈间便失了声息,只余一片淤泞,束气断息,五内皆空。“这、这是…”殷横野难以置信,然而这样极端而致命的柔劲力世间仅只一家,决计不能错认。

 “不…”“是啊,”身前长发披覆的苍白男子淡淡一笑,如信步闲庭,絮语家常。“正是《不堪闻剑》。犯我风云峡前,可曾想过是这般滋味?”殷横野眦目裂,试图从空寂寥的丹田里挤出一丝内息,面孔像见了鬼一般狰狞铁青,分不清是恐惧抑或愤怒。

 奇妙的是:无药可救的《不堪闻剑》虽是至极杀招,对身性命的戕害难以言喻,着体时却不怎么疼痛难受,只是空乏之感无边无际,就算下一霎眼便化影淡去也不奇怪。

 慢慢品味的虚无,才是最深刻。此即为《不堪闻剑》摧人心魄处。褚星烈掌劲疾吐,庭石后爆出两枚清晰掌印,借力微退,森然道:“这一记是为魏无音讨的公道。

 你欠我、欠屈咸亨,唐十七,欠死于天雷砦以及两次妖刀中诸位英魂的,褚某一并讨还!”双掌再出,顷刻间连击十数,劲透体,轰得石后粉屑如雾霰,不闻丝毫声响,每一记皆是《不堪闻剑》!

 ***此应无解凌云谁笑沉沙谷战后,殷横野便知自己的功体有所缺损。熔兵手固是绝学,被谈剑笏那榆木脑袋练到这般境地,也算前无古人了。

 他运足十二成功力,犹能在绷紧的真元上再赞一击,坠般的火劲贯体,殷横野当下便清楚察觉,原本完美无瑕的功体上迸出一丝微罅,却不知伤于何处。

 晋入三五数十载,他已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种凡人的骇异失措了。微瑕自不足以威胁性命,但在破野之弦的玄音前,功体内息乃至三五异能等,前所未见地产生力不从心之感。

 除风云峡那秋姓小子确有几分鬼门道,只能认为熔兵手造成的缺损,藏有难以估量的隐患。医者不能自医,殷横野离战场后,以“谷含神”反复内视,始终找不到损伤,似乎只在生死相搏,又或临敌不利时,方于不经意间显现,像极了一个满怀恶意的俗劣玩笑。

 再加上屈咸亨死前晋入三五的风云一剑,毕竟伤着了他,内创合并不可知的功体罅隙,已到了不能忽视、须立即投医的境地。本想让伊黄粱瞧瞧,谁知其心思已变,纵使驱役依旧,却不能信任如昔,自不他知晓这个要命的罩门。

 自此殷横野深居简出,除了非办不可之事,绝不亲炙。尽量避免动武,尤其分光化影、凝功锁脉等异能,更是大忌。

 每早晚打坐吐纳,直如回到习武之初,又成了那个兢兢业业莫敢自遑的小和尚,果然剑气造成的内伤在数间大见好转,几已无碍。

 《皇极经世功》堪称是最全面的功法,最大的好处便是本我周全,于内形成一个自洽的大千世界,没有惊人的自癒之力,也无刚猛绝伦的克敌之法,不能自辟蹊径截弯取直,更无寒热之属的特殊加乘…

 同时也没有这些同级神功的缺点。一丝一毫都没有。殷横野透过上古残牍,考较过所有内家神功的记载,正是为了找出通往武学极境的不二法门…此种境界,历代皆有不同称谓。莲宗曰“无人我相”道宗曰“至上真人”在青鹿朝管叫“解衔星陨”在金貔朝则叫“昭明境界”…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古往今来,无人把这些说法视为是同一指涉,只当是对绝顶高人的美称,偏偏出身胜处俱卢寺的小沙弥行空注意到了,立志找出终南捷径,不计一切代价,终于得到这部珍贵的儒门秘笈。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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