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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风陵渡口。东方已渐渐泛起鱼肚白,清新的空气将天魔八旗众将士身上的血腥味冲淡了许多。

 经过一整夜的浴血厮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倦,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一般,又酸又痛。卷起的刀刃,残破的护甲,带血的伤口。尽管如此,可众将士眼中燃绕着的却是不屈的斗志和胜利的喜悦。

 无论如何,能够顺利突破敌人铁桶似的追杀罗网,这无疑是一件让大家值得高兴的事。为了恢复体力,以接更烈的战斗,暂时摆追杀网的天魔军战士们纷纷或躺卧在地上,或倚靠在树干上,闭目假寐。候赢站在一座隆起的高岗上,俯视着脚下身心均已疲累之极的众将士们,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荆云毕竟不是一个完全的笨蛋呀,如果不是他最后还是发觉情形不对,尽起精英追杀自己,也许天魔八旗的损伤就不会这般严重了。

 昨夜一战,天魔八旗遭到了自创立以来最为严重的挫折。前锋负责突围的疾电、长风二旗损伤愈半,而负责断后的锐金、烈火二旗在花溪剑派的疯狂追杀下,损失更加惨重,近两千名战士,能够全身而退的不到七百人。

 让人庆幸的是,敌方统帅荆云不擅丛林野战,攻防调度上屡有误招,又忌惮杨四鬼神莫测的用兵,不敢倾尽全力,否则这一战的结果实在是难以预料。

 想到杨四,候赢的眉头不微微一皱,这是他最为担心的一件事。自从杀了度涂增以来,杨四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失魂落魄,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仿佛一具行尸走一般。

 在这种紧要关头,如果没有了杨四在自己背后的支持,天魔军前途实在是堪忧。原来风散花在杨四心目中的地位是如此重要,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有看出来呢?目光搜寻到沉默不语静静坐在一角的杨四身上,心底掠过一阵强烈的内疚和自责。

 为了成就自己的霸业,杨四一直殚心竭虑地帮助自己,没有向自己要求任何回报,可是自己又为他做过些什么?这样的自己在此刻看来,真是一个让人十分讨厌的人物呀。

 候赢轻轻走到杨四的身旁坐了下来,非常想对杨四诚说一句安慰的话,可是张开干涩的嘴,却发觉什么也说不出来。

 失去最爱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如果用几句浅薄的安慰就能抚平的话,这个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伤和仇恨了吧。

 “风陵渡以西三百里就是永安。那里河道狭窄,有跨河的索道可以渡江北上。花溪剑派经过这一夜的厮杀,损伤颇重,三天之内无法纠集全部力量,对我们做出一击必杀的强力攻势,只能派遣少数精英在我们身后进行扰。

 所以,这三天时间就是我们逃命的最佳时机。只要沿途搜罗快马,在三天内赶到永安地界,过江后,断去连接长江两岸的索道,花溪剑派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拿我们无可奈何了。

 北上后,急速西退,经汉中,过剑阁,便可进入巴蜀,回到天魔宫。唯要紧记,这一路须得经过”江北八阀“中温家的地盘,要随时注意隐藏行迹,以免惹起不必要的误会,另起波澜。”

 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杨四并没有望着身旁的候赢,眼楮只是紧紧盯住天际薄薄的晨曦,说话的嗓音沙哑干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似乎很寒冷一般,他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一起,经过简单包扎的肋下剑伤处渗出一道道斑斑血迹,望向远处天际的眼神又空又寂寞。

 在这样的时刻,他还不忘记替天魔军筹划出逃路线。可是,孤独寂寞的他又如何逃离永无尽头的悲伤?候赢一阵激动,哽咽道:“杨四先生…你…重伤在身,还是休息片刻罢…”

 仿佛没有听见候赢的说话,杨四继续道:“经此一役,天魔宫精锐折损大半,再无能力与花溪剑派争雄,天魔宫在川西的大好基业迟早会落入花溪剑派的手中,这是大势所趋无法勉强。

 但花溪剑派狼子野心,决不会足于江南一地,有了巴蜀大地巨大财富的支持,势必剑指江北进中原。若我所料不错,不出一年,他们就会渡江北上。所以,天魔宫以后最佳的出路莫过于先暂时保存实力退避苗疆。

 苗疆地域复杂,穷山恶水,又有瘴气。对于这种地方,花溪剑派绝对不会感兴趣,正是我们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的好处所。等到花溪剑派北上和”

 江北八阀“大起干戈时,我们再从苗疆出兵直捣浙西。如此一来,花溪剑派腹背受敌之下,非败不可。”

 虽然这一番形势分析井井有条,但此时说来,未免太早。隐隐间,候赢的心中有着一丝不好的感觉,他刚说话,却见杨四摆了摆手,继续道:“因此,你这次回到天魔宫后,最重要的事不是积极备战,防备花溪剑派突袭,而是劝服长老会放弃川西,退隐苗疆。

 这样,我们天魔宫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长老会那些老家伙冥顽不灵不听劝阻,你也无须理会,自行带人下山便是…记住,走得越快越好,花溪剑派一定会乘此次大胜的余威攻取川西,躲在天魔宫负隅顽抗乃是取死之道。”

 候赢急道:“杨四先生,这些事我们回到天魔宫再仔细商量…”杨四摇了摇头,道:“不,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候赢一怔,道:“什么事?”

 杨四的眼中蓦然闪过一丝痛苦之,他沉默半晌,方缓缓答道:“我…要去找鹰刀。”候赢惊叫道:“鹰刀?你为什么要去找鹰刀这个贼?”

 杨四淡淡地瞥了候赢一眼,冷然道:“你始终怀疑鹰刀出卖了我们,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鹰刀绝对不会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他和我们一样,被蒙彩衣给骗了…鹰刀素来重情重义,当为了一个渔家少女的毒伤,他可以违背自己的心愿与我们在忧雪山庄订立盟约,而他与花溪剑派的荆云又有杀之仇,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和花溪剑派合作?”

 候赢皱了皱眉头,道:“你肯定?”杨四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肯定。因为…他是散花心中喜爱的人。”风散花喜爱的居然是鹰刀?候赢大吃一惊,几乎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道:“如果,鹰刀没有背叛我们的话,那么他孤身一人在岳对抗蒙彩衣,只怕…只怕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既然如此,你现在去找他又有何用?”

 杨四苦涩一笑,淡淡道:“如果鹰刀死了,我会将他的尸身找来与散花合墓而葬。如果鹰刀没有死,我会终其一生保护他,为他效命…虽然,散花没有说出来,但是我从她临死前的眼神中可以知道,她希望我这么做。从小到大,散花想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去做,这一次也不会例外…”说到这里,杨四的眼前朦胧一片,心神飞回到了风散花十四岁时的那个清晨,仿佛又看见了试剑峰陡峭的山中那一树风盛放的桃花,仿佛又听见风散花在苦苦哀求自己去摘那树桃花…

 散花,你知道吗?从那一天起,我就在心中发过誓,只要你要我去做的事,我一定会去做,就算是为了她出自己的生命。

 杨四心中酸痛难抑,几下泪来。他不再说话,站起身来向候赢一拜,跳上身旁马匹绝尘而去。杨四杨四,你何太痴也?面对杨四如此深情,即便候赢有千万个理由挽留杨四,也是无法说出口来。

 眼见杨四孤身匹马渐渐消失在蔼蔼晨曦中,候赢的心中又是无奈又是伤痛。突然,天边一轮红跳离地面,金色的阳光洒遍大地,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望着天际浮动的彩云,候赢轻轻叹息一声。昨夜,真是有生以来最为漫长的一夜。襄古城。襄城位处汉水之北、襄水以西的叉平原地带,交通极为发达,有着“南船北马、七省通衢”的美誉,故虽每每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历代战争中的兵家必争之地,但千百年来的战火磨砺却使它变得异常地雄伟坚固,傲视荆襄大地。

 战争的硝烟早已远去,唯一能见证这繁华的古城曾经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恐怕只有那巍峨厚实的城墙与蜿蜒如蛇、轻波漾的护城河了。

 如果俯视在宽阔街道中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你会发现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的都是悠然自得的微笑以及对现状的足。

 不过,与其他城镇有所不同的是,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偶尔会看到一些身穿褐色军服的士兵在街道中悠闲地溜哒,这些人都是朝廷常年驻扎在此的军队中的士兵。

 因为襄的交通便捷,朝廷特别在此驻扎一支包括有骑兵、步兵及水师等各兵种、近五万人的军团。若是某地叛,这支军团随时可以借助襄的交通,迅捷地开赴目的地平。这支名为“神武军”的军团并不归襄郡知府管辖,而是由府衙设在襄咱u颓荧x—神武侯习促易习大将军统帅,直接听命于朝廷,并协同管理襄城的城防、治安。说起来,襄郡知府实在是比较可怜的。虽然名义上是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但是身旁还有一个官职更高,且手握大军的人物处处制肘,这种滋味就是想想也要躲在被窝里着鼻涕大哭呀。

 也正由于这种情况,襄城的治安却相对来说要好许多,没有其他城镇帮派林立的恶劣状况。

 因为,有神武军五万大军驻守,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帮派可以在襄城内站得住脚跟。已是入夜时分。和往常一样,城东一带的商业区灯火阑珊热闹异常。宽达五丈的东大街两旁林立着大大小小的酒馆、客栈和店铺。之所以城东一带会成洛大商贩选择的黄金地段,主要是因为东城门外便是一个占地约五里方圆的码头。

 只要没有战事发生,襄东城门就常年不闭,可以任人出入。这样一来,无疑方便了南来北往的客商装卸货物。

 最重要的一点是,停泊在城东码头上的还有专供人消遣玩乐的花船。这些静静飘在襄水上的花船,汇集了大江南北各地的青楼美女。

 也许这艘花船来自湘北,但多走一步,相隔咫尺的另一艘花船上的美女却是来自川西,各地美女争奇斗各领风,让你有着一种只要你身体抗得住,便可以“一夜赏遍天下花”的痛快。有这等美妙之极的事,凡好之徒自然无不趋之若骛,蜂拥而至。

 暮夜下的襄水犹如一条闪亮的玉带蜿蜒远去。淡淡的月光挥洒在河面上,泛起一道道粼光。在这烟花集结之地,连空气中都似乎漾着一丝丝馥郁的胭脂香粉味。嘈杂的人声,烦嚣的丝竹,暧昧昏黄的灯光都表达出此地畸形的繁华景象。

 突然,一艘巨大的画舫划破水面,离港而去。这艘高达三层的画舫装饰异常精美,在船舷四周十数盏大红灯笼的映照下,纯以手工雕饰的栏杆纹理精致,倍显其雍容华丽之

 高高的桅杆上,由上而下悬挂着一串周边镶有花边的灯笼,上书笔法秀清绝的三个大字…“聆月舫”此时刚刚入夜,恰是码头所有花船大力招揽顾客的最佳时机,而聆月舫却离开码头而去,予人一种颇为怪异和与众不同的感觉。聆月舫驶离码头,顺着襄水而下。船行极慢,并无船夫操纵,只是慢慢地随波逐

 转过一道河湾行至一偏僻寂静之地,聆月舫停船下锚。凄的月,静静的襄水,华丽的画舫,远远望去极具诗情画意。

 由此可以看出,经营这艘画舫的主人不但格调高雅,更能揣摩那些附庸风雅之人的心理。醉酒拥佳人,独钓寒江月。这种让婉约派词人兴奋地要上吊的情景,就是多花些银两也是值得的。

 而事实上,自聆月舫五天前来到襄,便以其一百两银子一个人的高额“上船费”和每晚只招待五名顾客的怪异作风惊动了整个襄城。一百两银子已足够普通人家很舒服地过上半年了,而这仅仅只是登上聆月舫的上船费,其他喝花酒的费用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基于某种奇怪的变态心理,如此高昂的价格不但没有使那些袋里有钱、心中有的富商们望船止步,反而更刺起他们要一窥其貌的想法,争先恐后光临聆月舫。

 因为,有名额限制,预约上船的顾客已排到了十几天之后。一道清丽的古筝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响彻襄水。

 其音洋洋洒洒亮丽清绝,巍巍乎有若高山,潺潺乎有若水,绕梁不绝,正是古筝曲中的千古绝唱《高山》、《水》。

 宽阔的船舱内,如拱月般的半弧形放置了五张精致的红木矮几。矮几上搁着数盘精美的菜肴和一具盛满美酒的玉斛。

 尽管眼前美酒佳肴颇具巧思,引人食欲,但是盘膝坐在矮几后的五人却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饮食上,而是将炯炯的目光倾注在五尺外的席后,一位低垂双目的抚筝女子身上。

 只见一身色彩丽的轻裘裹住她曲线玲珑的身体,细长的颈项在辉煌的灯光映照下,动着一种异常动人的弧线美感,浓密细长的睫遮盖了她的双眼,但随着指下悠扬的音律跳跃,偶一抬头,便可见到她弯月形的眼眸清澈如水,闪耀着淡淡的幽蓝。

 尽管她神情专注地抚动着几上古筝,可不经意间出来的万种风情还是紧紧抓住了在座每一个人的心神。

 席间五人均是襄巨富,可说都是阅历丰富见惯美女的人物,但不知怎么地,此女越是神态清冷,好像当他们根本不存在的样子,他们越是心动。

 就在席间五人为抚筝女子神魂颠倒之际,却不知在那女子身后,有一双眼楮正在一道厚重的垂帘后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双眼楮的主人环视五人片刻,最后将目光全部集中在一个锦衣长衫,容貌俊雅,但脸色却略嫌苍白的青年男子身上。温二公子呀温二公子,等了这么久,你终于还是出现了。一抹微笑出现在那人的脸上,眼中充满了得意之

 此人正是聆月舫的船主…乔装改扮潜入襄,化名林思若的鹰刀!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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