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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纪婷
 我刚打开家门,钟钟立刻叫唤着冲了过来。

 我赶紧放下手袋,踢掉高跟鞋,蹲下来抱住他的同时,使劲儿摁着才没被这个小家伙儿掀翻在地。

 钟钟长得很快并且越来越壮,我快收拾不下他了。

 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来看看屏幕,是周蓉。

 光听铃声我就预感她会有很多『重要』的事儿和我分享,今天一整天都在和各种病人打交道,这会儿实在有些疲倦,很想静静待一会儿。

 然而周蓉比我坚持,无论我多么慢腾腾,电话仍然坚持不懈叫唤着。

 暗暗叹口气,我从包里翻出蓝牙,连到手机戴好,到底还是接了起来。

 “嗨,婷婷,听说你想搬出院子住,当真呢?”周蓉利落清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我知道这事儿迟早家人会知道,虽说纪家孩子成年后和爸妈分开住是很自然的事儿,可现在这房子爸妈一年难得回来两三个月,我实在谈不上需要搬家。

 “是啊,离医院近些,我每天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这是事实,也是我愿意承认的事实。

 “嗯,听上去像那么回事儿,告诉我真正原因。”周蓉一副看透我、什么都瞒不住她的语气。

 她的自信并不是无中生有,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更不用说嫁给我小叔后成了一家人。

 大部分时候,我都很庆幸有这么一个知己,可有时候太也很麻烦,譬如现在,我真的不想谈这件事儿。

 “我确实想换个环境,而且听小钱说孙书铭就快调回来了。”

 “这就说得通了。”周蓉『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能理解。”

 “不,我不能,你说你犯什么病,多好的小伙儿啊!说不要就不要,也不和人解释清楚,你究竟怎么回事儿?”周蓉每次说起这个话题都是满腹抱怨。

 “是啊,他很好,我只是不想结婚,和谁都不想。”这样的对答我和周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

 两年了,周蓉从不曾放弃,以为总有一天我会向她敞开心怀。

 今天的尝试仍然不成功,周蓉明白,这是我能给她的所有答案。

 即使是好朋友,也不是任何事儿都可以分担和分享。

 她并没有没催我或者不耐烦,只是改变话题,问道:“小明演出那天你会去么?”

 我松了口气,庆幸周蓉不再纠下去,顺手捡起一大摞刚才从信箱里取出来的报纸、信件和宣传单。

 “正式演出不是要三个月以后么!”我漫不经心说道,先把报纸放在一边,然后将一大堆广告宣传单扔进垃圾桶。

 “没错,可我得确保他姐姐一定会出席啊,你那么忙。”周蓉假装酸气十足说道。

 从各方面说,周蓉都是个大好人,就是自从当妈后整个人变得紧张兮兮。

 像很多军人家庭,小叔常年不在家,周蓉生怕孩子觉得被忽略,不仅辞了工作全职在家照顾孩子,而且还有充足时间观察别人家的爸妈怎么照顾孩子,琢磨她如何做得一样、或者更好。

 这次小明的学校组织才艺演出,他将会和其他五个小伙伴合唱。

 别人有爸妈两个人出席,她使唤不来老公,但加倍找四五个亲戚还是很容易的。

 “放心,我一会儿把时间地点手机里记一个、冰箱上挂一个、头贴一个,肯定忘不了。”即使知道周蓉看不见,我仍然一手高举过头顶,向她指天盟誓。

 周蓉开始跟我聊其他小朋友表演节目时穿的衣服和鞋子,我哼哼哈哈用一个耳朵听着,一边过滤手里的信件。

 大部分都是给爸妈的,我的则是一些账单、护肤美容宣传册和各种售后服务调查,还有几封医学杂志和医药信息,直到一封棕色信封展现在眼前。

 信封上的字体很陌生,寄信地址也没有任何帮助,可信封上大大的『纪婷』二字又表明这封信确实没寄错地址。

 我脑子里努力回想是否认识寄信的人或地址,忽然意识到这封信可能打哪儿来时,我不惊叫出声。

 上个月周蓉执意让我参加她们的军属活动,没想到拉拉杂杂写好的一封信不仅被接收,竟然还收到回信。

 我已经不记得上封信里写了些什么,更猜不到这封回信的内容。

 我心里一阵兴奋和紧张,握着信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周蓉,我得挂了,有急事,回头打给你!”我打断周蓉的喋喋不休,不等她反应,果断挂了电话。

 她将会非常生气,而且回头一定会找我算账,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我扯下耳机扔在一边,拿着信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钟钟紧紧跟在我身后,然后在我脚边躺卧下来。

 我小心拆开信封,拿出信纸,充满期待地展开,一行行重有力的大字潦草地挤在一起,极具男化的字迹好像随时准备从纸张上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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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婷,你好。

 我叫曹蒙博,可除了我的幼儿园老师,没人这么叫我。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曹,根据他们的心情和具体状况,发音和语气会大不相同。

 你怎么叫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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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蒙博。”我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试了试他的名字在我舌尖的感觉,有些绕口,可心里很是高兴自己写好的信,让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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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三岁的时候要么在打架,要么在学习打架,更不要提宏伟志向了。

 不过,我从小到大都长在军队,倒也从没想过将来没有自己的军装穿。

 我不能告诉你我现在的工作任务,但可以告诉你,我和我的小组整年游走在全国各地的边防站。

 你的信到达我驻扎的营地时,我正准备向另外一个边陲小镇出发。

 这些给边防战士的慰问信本来没我的份儿,而我万分庆幸没有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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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曹蒙博说得含糊,但足够的常识让我知道他从事的任务艰苦且危险,肯定不是穿上英的制服,趾高气昂地走来走去那种活儿。

 我忍不住按紧信纸,好像这样就能保护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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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可以告诉你,新疆是我经常去的地方,那里的烧烤数一数二。

 长长的串签串着大块烤香扑鼻。

 别看巴西烤世界闻名,可名牌餐厅怎么和热闹的夜市路边摊相比呢?好不好吃得先接地气。

 你试过天山绵羊么?阿尔泰牛

 现在想想都口水。

 你的信让我口水,不,你让我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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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着看他夸新疆烤,全国各地经营新疆烤的店家无数,应该很少有人没尝过吧,真是傻气呢。

 脑子里又不由浮现出曹蒙博下军装在地方上接地气的样子,闲庭信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着路边摊坐下来,卷起衣袖、敞开衣襟,一手拿着烤串儿,一手握着啤酒瓶,仰头喝酒时喉结一跳一跳,深麦色肌肤淌着粒粒的汗珠。

 我撇开眼,喝了两口放在茶几上的茶水,仿佛想驱散曹蒙博字里行间散发出的那种纯粹的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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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先说清楚两件事儿…

 (1)我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是军人,或现役或退伍或准备入伍,但我没有老婆,从来没有,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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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儿我忽然放松下来,完全没必要的那种放松。

 无论他是否单身,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曹蒙博是一个在远在千里之外、某个边防驻地执行任务的军人,我们只是互相写信而已。

 我并不认识他,而他对我,也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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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你在信里对我说了两次抱歉。

 跟我,你永远不用说抱歉,尤其是和你相关的一切,都不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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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写信时很随意,并没有注意里面是否有道歉。

 然而曹蒙博语气里虽然含着命令,却也暖心体贴。

 我鼻子忽然有些酸,一股莫名的失落与伤感涌上来,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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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告诉我些钟钟的事儿,看你的笔迹,我猜钟是钟绍京的钟吧,虽然我不敢肯定他会高兴和一只狗同名。

 拉拉出了名的活泼好动、精力旺盛,告诉他下次我会跟他扔球儿玩,这样妈妈就不会那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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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挑起眉头,不太确定曹蒙博的意思,他在跟我‮情调‬么?很久没人这么和我说话,久到我已经不习惯这种方式。

 我摸摸微微发烫的面颊,冰凉的手指划过肌肤,心里略略有些躁动。

 我有些不太好意思,庆幸空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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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出来你工作起来很卖命,医院从来都是非常忙碌的的地方。

 不过我很少给医生找麻烦,估计是在揍和被揍的成长过程中,为健康的身体打下扎实基础。

 当然,这么说有夸张的成分。

 看你的信时,我忽然感到左很痛,纪大夫,你能帮忙诊断一下,我生了什么毛病?怎么治么?

 ===

 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如果刚才只是怀疑,这会儿他的意思就昭然若揭了。

 我并不觉得生气,恰恰相反,他的挑逗让我竟然有些心动。

 我该如何回应?接下来该怎么办?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聊下去么?虽然不停问自己,内心深处我却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通通都是肯定的。

 太久的孤单让我不愿意放弃这个认识曹蒙博的机会,他听上去风趣、随和、并且男人味十足,这些都像磁石般吸引住我。

 ===

 你说过要告诉我你的秘密。

 祝好!曹(我的名字随你怎么叫!)

 ===

 噢,瞧这一副铁定让我回信的口气,他不光风趣、随和,还有些许自信和自大。

 曹蒙博在军中浸染一辈子,时间长了都会沾上这样的习吧。

 我并不意外,却有些担心,脑子全是自己的秘密。

 如果我们这么聊下去,无论曹蒙博身在何方,俩人的距离都会被迅速拉近,继而在拉近后嘎然而止,永远不会有好结果。

 可是话说回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过程开心就好,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

 我在心里跟自己争辩的同时,又不停打气找借口粉饰太平。

 这种心烦意的感觉持续了两天都没能消散,脑子里总是在想曹蒙博的信以及如何给他回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我感觉现在好像感许多,每一次有男士靠近,似乎都能轻易嗅到他们身上传来的男体味,让我不自觉面颊发烫,心跳加快。

 昨天夜里,我孤单地躺在上,灼热的身体让我无法摆浮现在脑海里的影像。

 他一寸寸抚摸我的皮肤,亲吻我每一处隐秘的地方,然后用下那灼热的家伙彻底挑开最原始的望。

 我绞动着‮腿双‬,压抑不住口中的呻,并且在幻想中获得一波一波高

 这不是我第一次安慰自己,所不同的是,我脑海里的男女换成自己和一个有名有姓的男人。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隐埋在心底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再次看了遍曹蒙博的回信。

 虽然知道这出剧目的脚本是天各一方的结局,我却仍然忍不住期望和他的开始。

 最关键的,我们不过是写信而已,两人互不相识,而且永远不会见面。

 他远在千里之外,我会很安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我只是他军旅生活的一个过客,不当主角、不当配角,只是演个路人甲乙,没有打扰他,更谈不上伤害他。

 我放好他的信,扭头看看正在朝我吐舌头的钟钟,他正眼巴巴等我允许他上沙发。

 看见我招手,钟钟噌地蹿上来趴在我的腿上。

 我拍拍他的脑袋,大声问道:“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钟钟伸出舌头、出牙齿往上看,哼哼了声好像在说:“这主意太了!”

 “傻瓜。”我嘀咕道,不确定是在说钟钟,还是说自己。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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