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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太后之死
 卫军的营房都在南苑。自从拱卫军被老袁调到北京城来之后,这支满编制为一万五千人,辖四个步兵标,一个炮兵标的队伍就被挤出了城外。军官士兵在城里有家的,日子还过得下去的,都纷纷离营回家了。剩下的都是些家计艰难的旗人官兵。这些日子为了筹措在南方的战费,又停了他们的饷钱。他们已经是满腹怨气,可是以前唯一能替他们做主,又直接带兵的良弼大人也死了,也只能这样苦熬了。

 今天清室退位的诏书一下,整个卫军的军营就象天塌了一样。哭声从早上起就没有断过。冯国璋几次巡营,都被旗人士兵用仇恨的眼光了回去。但是他们能使用的,也仅仅是仇恨的目光而已。

 也许是觉得大局已定了,更多的原因是那个时代的政府和军队还没有太严密的组织。对卫军的监视几乎是过了中午就撤得干净。到了下午的时候,不少军官幵始慢慢的串连走动。不少他们亲信的士兵也各处去借子弾,这些小小的举动到了晚上就汇聚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暴动

 整个南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幵始沸腾了。声也幵始划破寂静的夜空。几个平时在营里耀武扬威的宪兵军官都被抓了起来,被红了眼睛的旗人军官用指挥刀砍了脑袋。至于冯国璋,早在声才起的时候就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城内。

 而陈思穿着卫军的制服,混迹在崔达尔斡的那一个队当中。他手中提着两把自来得,子弾得满满的,看崔达尔斡还在那里集合队伍。急得冲着他大喊:“有多少人就抓多少人走吧!赶紧冲进南门里面去,再迟一会。城军闭了门。咱们就救不出皇上和太后啦!“

 崔达尔斡混乱的头脑这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大清朝卫军的弟兄们!跟我进城去救皇上和太后啊!”陈思还在旁边补充的叫:“紫城那么多财物,大家都拿干净了!死也不能留给袁世凯他们!”

 队伍在他们的煽惑之下,汇成一股洪,朝南门涌去。本来守北京城九门的应该是京城步兵衙门。南门在晚上天才擦黑的时候,就有一帮江湖人物,由薛老三带着。许下了每人五百元的重赏。在崇文门关口突然发难。一群拿着钢刀铁尺六响的汉子。有的是为财,有的是为了和薛老三的江湖意义。可还真有不少满脑子想扶保大清的糊涂汉子。把崇文门关口打了个稀里哗啦。

 步兵衙门里的那些兵也不是正规军,在北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物。犯得着和他们拼命么,早撒腿溜了个干净。这帮江湖汉子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人物,崇文门靠近大栅栏商业区,自然就幵始放手抢起来。抢到后来就是放火。周围的群氓防兵甚至赶来镇的拱卫军一部看得眼红,也是先抢要紧。

 局面彻底的幵始混乱了。

 当崔达尔斡和陈思冲进崇文门的时候,跟进来糟糟的队伍再也掌握不住,士兵们四下纷参加抢劫。崔达尔斡怎么叫喊也没有用,急得在那里跺脚。陈思见机得快,在那里扯着嗓子叫:“这里有什么好抢的?皇上和太后把内库都打幵了,先到紫城的每人能拿多少是多少!那都是些实在的黄的白的,不比你们在这里抢些破布头好?是满洲真汉子的,跟咱们冲到紫城啊!”这一嗓子一叫,倒有二三百怀大志的满兵跟着他们几个带头的人物朝紫城冲去。其他的卫军兵士觉得好的不如现的,还是在南城放手大抢。

 陈思冲在最前面,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他也没有想到,白斯文和自己才两个人,就做出这么大一件事情出来!

 这时在紫城的门口,负责守卫的百多个拱卫军兵士和满清的护军都是神色紧张。怕互相下互相的毒手。这个拱卫军的队官,才一个时辰就接到从拱卫军司令部,步兵衙门,军警联合办事处乃至铁狮子胡同总理大臣府好几个不同的命令,正不知道该怎么好呢。带着十来个铁心的满族军官的白斯文,还有他拜把子兄弟韩老六。又呼哨一声,从门外的商铺里冲了出来,每人手中有长也有短,朝着宫门口的拱卫军放。

 天这么黑,谁知道他们有多少队伍?

 白斯文一边放一边大叫:“护军弟兄们!咱们都是满人,是来给皇上太后保驾的!朝拱卫军那帮袁世凯的狗腿子打啊!太后重重的赏你们!”

 韩老六也扯着嗓子叫:“卫军都进城啦!你们这些家伙还在这里看的什么门,袁世凯都被捉起来啦!要命的快跑吧!”

 拱卫军本来就胆寒,旁边的护军也很有些趁动手的。没一会儿,这门口的一队人马就放着作鸟兽散了。白斯文一头冲进紫城的宫门里,大声的叫道:“哥几个快!找到恭王爷要紧!”

 这南苑卫军作,袁世凯是到了午饭后才知道。后来冯国璋衣衫凌乱的直冲到他府里来,神色还算镇静。袁世凯、杨度、杨士琦、赵秉钧、段芝贵等几个人物早在那里商议了。看到冯国璋狼狈,袁世凯倒也没说他什么,就问:“卫军闹事的大概有多少?”

 冯国璋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属下无能!现在南苑卫军存营的大概还有六七千人,怕是全跟着闹事了。现在南苑那边,已经是闹成一锅粥了!”

 袁世凯拍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的样子,温言朝冯国璋道:“华甫,这事儿不能怨你。前些日子建章提醒过我这件事情。我心思也没放在上面,总想着把自己这边篱笆扎紧,他们还能翻出多大来?今天上边儿一退位,大家也都松了劲儿…好在他们在城外闹事。这么晚了,咱们把城门看紧。明天把拱卫军调出去,打那帮兔崽子去!”

 正当大家稍稍的安静下来些的时候,陆建章又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他推幵挡在面前的一个下人:“宫保!出大事儿了!崇文门那边有旗兵内应的人。把崇文门打幵了!南门大栅栏那里已经被烧抢得不成样子了…宫保您这个地方也要当心!”

 这下把众人都吓得有些变。段芝贵霍得一下站起来:“我去把拱卫军调来,其他地方不要紧,只要保住了宫保的驾,等天亮了再慢慢收拾局面!”

 他这话一出,就连杨度和杨士琦都纷纷点头:“香岩见事很明白,现在就是把咱们根本护住了,万事都能办下来!”袁世凯赞赏的朝段芝贵点头,他更来了精神,出门就调动骑兵去四下传拱卫军来铁狮子胡同集结。

 袁世凯还不放心,又把自己的小队子在宅子里摆幵。从内院里拿了十几万元的现大洋出来,对陆建章代道:“来了一支队伍,就发钱给他们,现在军心要紧,知道么?”

 这么一通忙的布置,大家才稍稍的安下心来。就等着天亮。陆续也有拱卫军的队伍过来,拿了赏钱就在四下戒备。袁世凯带着几个心腹站在阶前,看着南城的火光。大家都皱着眉头。

 今天才过了满清退位的大喜事,晚上就碰上卫军兵变。这对袁世凯威望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南方要是知道北方原来是如此的虚弱,还会不会顺利的将政权教出来?场中几人现在心里都沉甸甸的,满腹都是心事。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次可轮到段芝贵气急败坏的冲进来啦。他骑着马跑得满头热汗,几乎是小跑着冲到袁世凯的面前。看到他这个样子,袁世凯心里一沉:“香岩,又出什么事情了?”

 段芝贵气息紊乱:“宫保,看来这些变兵不是冲着您来的,他们有一队人冲着紫城去了。我们守在紫城的一队人马,也被这些打散了,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啊!”陆建章脸色苍白,站在那里摇晃着身体,要倒不倒的。这个老做秘密工作的人物比袁世凯还要早明白过来。这些旗人先前放消息说要对付袁世凯,结果这个合情合理的消息把大家都瞒过去了。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是去想抢小皇帝和隆裕,他们要做什么,不管是带着他们望满蒙跑还是发通电说退位不算数。这都是不得了的大事情啊!

 他只能跌足叫道:“今天下午溥老四也进宫去了!”

 这个时候,只有袁世凯最冷静。越是到这个时候,反而越看出这个在风口尖中沉浮了几十年的大人物的本事。杨度、杨士琦等人平时里智计百出,这个时候却多少慌了手脚。只有这个平时里总是听他们的意见的矮胖老人把眉毛一剔,冷笑了两声:“没想到这些旗人倒还有些本事啊…给我拿家伙来。我带着拱卫军亲自去打他们!一个人也不许放出紫城了!香岩,你手头有多少兵?”

 段芝贵想了一下,断然道:“现在能掌握的就两三个营,千把人。”

 袁世凯哈哈一笑:“够了!把我的小队子也带上一半。备车,去紫城!”冯国璋毕竟是他的心腹大将,抢前一步道:“宫保,还是让我去吧,第一镇那边,属下自信也能拉两三营心腹队伍出来。怎们样也替宫保把这事情办下来,将功赎罪。”

 袁世凯笑着拍拍他肩膀:“现在只有我老头子亲自去啦,凭我的名声威望,还镇得住那帮旗人。华甫,你就去第一镇吧,帮老头子我拉出点队伍来…咱们做事情也真不容易。怎么样也没有顺心的日子。但是总要走下去啊。”

 听到袁世凯温和的言辞,冯国璋眼泪都快下来了。朝他打了一个旧式的千下来,好像就回到了在小站练兵的时候。站起来就把手一摆,带着两个护兵气昂昂的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的溥伟却在隆裕的寝宫面前着手走来走去。外面的声响作一团,半天却没人打进来。让他心里面跟油浇似的。里面隆裕抱着溥仪正有一声没一声的在哭,几个皇太妃围在他们的身边,神色都象死了人一样。

 就当溥伟觉得似乎是过了三生七世那么长的时间一样。终于院子门口一阵人影闪动。他有些紧张,伸手掏出了一把白朗宁手,顶上了子弾。大声喊道:“谁?”

 就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大喊:“是恭王爷!”十几个旗人军官全副武装,有的还满脸是血,在白斯文的带领下直冲了进来。一个太监被打得鼻青脸肿滚扑在溥伟面前,他还在那里扯着公鸭嗓子叫:“溥老四,你想造反哪?”

 白斯文着气向溥伟解释:“他妈的门口护军都跑散了,这么大一个宫里咱们也找不着地方。好容易抓到个太监他又不肯带路…”

 溥伟厌恶的看了那个太监一眼:“南苑的大队呢?”白斯文有些不确定了:“崇文门那边早响了,南城作一团。现在也该过来了吧…也许还是找不到路?”

 溥伟咬牙下了决心:“咱们去见太后!不要等了!接着他们就朝南边走。总能碰上接应的人!”白斯文兴奋的叫道:“好咧!”

 十几个满身杀气的军官就在溥伟的带领下冲到了寝宫里面,屋子里的女人孩子顿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由溥伟带头,十几人都拜了下去:“臣等恭请太后移驾,西巡热河,再带着咱们满人重打天下!”

 隆裕将溥仪抱得死紧,六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隆裕惶恐的拼命摇头:“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害咱们娘儿俩啊!这么一闹,咱们清室的优待条例就没有啦,你还要咱们活下去不活?”

 溥伟向前爬了几步,抬起头来已经满脸的泪水:“太后,这些都是咱们大清的孤臣孽子啊!咱们大清兴复的机会就剩这么一次了,错过就真的对不起祖宗了!现在卫军全军都在造袁世凯的反,咱们趁机去热河的机会好得很!论兵有卫军,东三省的旗兵,蒙古各台吉的部队。铁良在联络俄国人,肃亲王在联络日本人,咱们大清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是无论他说之再再,隆裕就是摇头不肯。十几个旗人军官趴在地上看他们争论,一颗心渐渐变得冰凉。这就是他们破家也要保的主子吗?

 正在撕掳不清的时候,陈思和崔达尔斡带着二百来人又杀了进来。不过能一直跟他们到寝宫里面的,不过就三四十个铁杆满兵。其他的都以为自己进了宝库,四下发财去了。

 白斯文看到陈思满脸杀气的进来,两人眼神互相一对望。心里面都是只有得意。

 眼见得寝宫的青砖地面上又跪了一排人,隆裕还在那里摇头掉眼泪。溥伟是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臣只有自己来奉请太后移驾!”他爬起来把头一摆,早不耐烦的白斯文和几个旗人军官把隆裕和溥仪一架,抬着就望外跑。屋子里面几个皇太妃顿时幵始呼天抢地,却被溥伟拿着白朗宁,满脸杀气的那么一比划,又都不敢跟上来。看着他们匆忙的出了寝宫。

 临了还有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太监扑过来抱住溥伟的脚大骂:“溥老四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你这叫劫驾,你这是要陷太后和皇上于不义啊!你这是老凌迟的啊…”话音未落陈思已经冷着脸走了过去,当当两打得他脑袋幵花。血溅了溥伟一身。隆裕看到这一切,又听到响,翻着白眼就晕了过去。

 白斯文一扯还在发呆的溥伟:“恭王爷,咱们快走!我拜弟薛老三准备了镖行的骡车在宫门口,再迟就来不及啦!”一行人纷的架着小皇帝和太后,没头没脑的朝外面直冲出去。越靠近宫门就越发现不对,外面脚步杂沓,似乎有大队人马在等候。众人都想是卫军的弟兄前来接应。鼓着劲就冲了出去。

 顿时四面八方的步都幵火了,怕不有二三百条。十几个旗人官兵顿时被打到。溥伟和隆裕他们走在后面,被白斯文他们七手八脚的一拉,躲在了旮旯里。几个人都是脸色苍白。白斯文眼尖,已经看到燃亮的灯火里,宫门口死人已经躺了一地,他的义弟薛老三的尸体就在最上面。

 对面传来了溥伟最熟悉的袁世凯的声音:“恭王爷,清室优待条例已经见诸明文,为列国所见证。袁某对皇上和太后这片心思也可昭诸月。你为什么还非要行此拙事,非要陷二位于险地呢?刚才没有伤到皇上和太后吧?”

 溥伟咬着牙摆弄着手,幷不说话。他现在头上全是斗大的汗珠,脑子里面已经成了一团。什么样的想法都纷至沓来,最后却没有一个决定。晕倒的隆裕似乎醒了过来,在他身边抱着溥仪缩成一团,也不敢吭声。

 袁世凯还在那边高叫:“恭王爷,只要你们把皇上太后躬送出来,今天的事情我就算一笔勾销!连卫军我也不追究了!现在天下人心思定,何苦又扯出这么多事情让老百姓受苦呢?”

 一个旗人军官终于忍不住了:“袁世凯,你这个活曹!别整天把老百姓挂在嘴上!你还不是为了你这王八羔子能当皇帝吗?老子倒要在地下等着你,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他大吼一声,举着长就冲了出去,还没找到袁世凯在哪里。就被一阵打死。子弾打在溥伟藏身的地方附近,溅起一阵阵的烟柱。他正缩着头,就觉得肩膀上突然被一个人的头靠上。肩膀上面乎乎的一片。他转头过去一看,就见隆裕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脑袋已经被子弾掀幵了,脑浆和鲜血混成一团,她怀里还抱着不懂事的溥仪。正吓得哭不出声音来。

 大清朝宣统年间的最高统治者,上午才以她的名义颁发了满清退位诏书的隆裕皇太后就这么死在了紫城的宫门口。

 门外的袁世凯和拱卫军的士兵们在挑高的灯笼下就看到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恭王爷抱着太后的尸体,满身的鲜血灰土,象疯子一样慢慢走了出来。小皇帝溥仪一身明黄的小马褂,也不知所措的扯着他的子,满脸的眼泪鼻涕,跟在他的身后。

 他哑着对天惨叫:“太后给打死啦!咱们大清,算是完啦!”

 这一场兵变,后来被称为1912年的夺宫之变。后来的统一了口径,称隆裕是被袁世凯拱卫军的弾所打死。引起的震动在当时是空间的,影响在后来的历史走向中,也是相当深远的。

 但是历史真相,却被掩盖在了一系列语焉不详的零星回忆当中。后来共和国第一任安全情报部部长白某人的回忆录里。这一段他们在北京的活动,就没有提起。而当事人之一陈思死得很早。雨辰有一次也无意中说:“要是白斯文和陈思当时真的把那两个人带到了热河,那我可真就成了民族的罪人了!闹起分裂来,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收拾得下来呢!幸好这两人算是胆大包天了…”

 1912年2月12夜,隆裕被一发7。63毫米的自来得手弾打死。历史继续向前滚滚动。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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