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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你又夹不清胡说什么?!”穆容华勉强平静的心湖再次起。

 “我句句属实,实得不能再实!”

 “你干么大声嚷嚷,还气急败坏?”

 “我嚷嚷?我大声?我无辜遭误解,还不许人替自个儿辩解吗?!”

 “你先放开!”她双足虚踢两下。

 “你先听我说——”

 “你放开!”

 “你听我说!”

 “好啊,那你说!”

 “我说完了!”他理直气壮得很。

 “嗄?!”

 于是穆容华瞬间觉悟了,两人这是又陷入你来我往、一句快过一句却无丁点意义的对话锋。而这种孩子气的吵嘴方式,身为堂堂大商号主事的她,永远只会任一个男人将自己扯进这令人昏头昏脑的境地。

 方寸微酸微软微痛,想想他说的,唔…看来她真误会他了。

 原来他的“很欢喜又很喜爱”是因为她替他“挡灾”

 “我听明白了。你放开。”

 那嗓音润中带清冷,游石珍入耳只觉心震凛然。

 暗暗磨牙,他顿了会儿才放人。

 结果说那么多,着急解释,这女人只说她听明白了。

 他老早就知她本无赖,误会人家都不必道歉,此时再次见识她无赖本,真让他气得牙,想大人有大量揭过去,又觉心有不甘。

 他盯着她后脑勺腹绯,穆容华却在站定后,转身面对他。

 见他抿瞪人,她竟突然踮起脚、亲吻他绷绷的嘴角。

 “游石珍,是我不好,对不起。”她吐气如兰。“别恼了可好…”求饶的穆大少…游石珍牙、心,周身泛热,尤其左之间,血气汹涌滚烫。

 “唔…不行!”头一甩。“还是发火!”

 “那当如何?”模样似虚心求教。

 游石珍重重哼声,双臂盘。“往后你穆大少都得喊我『哥哥』,人前人后都要『哥哥』。只有我这个『哥哥』,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会子换穆容华哼声,但她哼得自然文雅许多,两袖轻负身后。

 私下喊“哥哥”已够教她脸红耳热,还人前呢“广丰号”的大小避事和伙计们若听闻,她大少威严何存?

 当然不成!

 她不回应这强人所难的要求,却再次亲他,负于身后的双袖主动环住男人硬颈,将高大的他拉近自己。

 有甜头可尝,九死都不放过!

 游石珍再次将她困在臂弯间,有力的舌试图抢下战场,但穆大少仍执着想掌控一切,如此你来我往,舌是剑,尽管没见红也得对方舌瓣发热发麻,唾津濡嘴角和下颚。

 不过还是游石珍技高一筹。

 并非他吻功强过穆大少,而是他有本事一心二用。

 沉醉含吻女子秀,察觉到有人走近,他敛下的目光仅淡淡一掀。

 极快一瞥已确定来人不会构成威胁,所以,继续亲。

 但他还是贴着她的,颇有良心地告知——

 “穆大少如此主动、这般投入,嘿,我知道你耍啥把戏啊…”亲亲亲。

 “对那个『人前人后皆哥哥』的事,就想这么蒙混过去是吧?”

 “…好…啊,我让你朦,你想混过去,就来厮混,谁爱看谁来看,哥哥我不怕被看…”

 穆容华一心二用没他强,但胜在悟性高。

 耳里甫撞入他的一字一句,她神识骤凛,原是揪紧他后领子的手倏地捧住他的脸一推,推开约拳头大之距,双眸犹透水雾凝住他。

 她见游石珍挑衅般挑眉笑,瞬间便知…

 不好!

 “…大、大容?!”迟疑且惊骇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会这么唤她的,只有穆氏族中几位较有往来的长辈。

 仍有些不确定似,她徐慢回身,待定睛瞧清不远处的几道身影,氤氲双眸蓦地惊亮,瞠得瞳仁儿圆滚滚。

 竟是几名面孔的平野聚落村民,男女老幼皆有,大伙儿全瞠目结舌,瞬也不瞬直瞅着,当中还有…竟还有…

 “叔父…”

 看着被村民们簇拥在中间、表情较她还震惊的中年男子,穆容华呐呐唤出。

 半个月后——

 江南之北、江北之南,这座位在一江南北界处、繁华大城城郊外的“广厦庄”既有与大城通连的便利,亦保有乡野的间适宁静,确实是世家族老们养生安乐的归所。

 然,常是日子过得太安逸,居安忘危,以为凡事皆握于掌中,如今太平日子里突然投落一颗大石,石子掀起大,识时务的就该躲那风头尖,静待大归平,无奈偏有活得太滋润的人,总想顶着头撞上。

 这秋收时节,庄子外的沃野上有许多农忙的男女,年纪大些的孩童也下田帮忙收成。而少了大哥哥、大姐姐带头闹,没赖在牛背上的小小孩儿们便在田埂上玩耍,有时追着汪汪叫的大黄狗跑,有时追得公咯咯惊叫,有时又闹得大白鹅嘎嘎啼。

 穆容华敛眸去听,杂七杂八的声阵阵朝来,丰实到令她淡然嘴角勾扬一抹。

 她喜爱入耳的农稼曲,还有童稚的嬉闹笑嚷。

 缓缓张眸,眸线淡淡环了半圈,庄子的男女与孩童在外边忙碌与玩耍,庄子瑞安养的穆氏长辈们正如青天大老爷升堂,四位已届高龄的叔公由自家长子、也就是她的叔父们陪同,在这“广厦庄”的正厅大堂“联合会审”她穆容华。

 倘若真对簿公堂,也还有她这个“被告”自辩的余地,眼前这阵仗却是完全拿族中长辈的身分她。

 穆家的叔公、叔父们你一言、我一句,有斥责,有讥讽,亦不忘好言相劝,黑脸、白脸扮得快,哪肯听她说话?

 如此甚好,任他们东南西北风吹过几轮,总有吹累的时候,她能等。

 原想在“浣清小筑”待过整个秋季,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多陪陪姥姥,多得一些清闲时候,不料事与愿违。

 坐着听长辈们叨念,坐久了,听多了,神识都飘浮了,忽觉眼前一切荒谬好笑…好好的平野聚落不待,怎来到这儿挨骂?

 噢,是了,是为了十一族弟穆行谨。

 行谨是她五房叔父穆知信的独子。

 当她与珍二在平野聚落的溪畔闹那么一幕,五房叔父刚巧寻来,后来才知叔父是细问了关外“广丰号”货栈的伙计和护卫们,且还走了一趟珍二位在关外的马场,因她的“私奔大业”起于关外,叔父好一番功夫旁敲侧击又推敲斟酌,才确定她往南边走。

 至于她可能落脚何处?姥姥行医的“浣清小筑”便在叔父所列出的单子上。

 叔父甫至平野聚落,已先拜会过她家姥姥,并将前来的目的告知。

 姥姥知情后,遂请村民们帮忙带路,领着叔父来溪畔候她,结果…

 她虽未公开表示自己是女儿身,亦不再刻意隐瞒,平野聚落的百姓们见一身仍作男子装扮的她被珍二搂在臂弯里吻,这些日子的猜测和狐疑目光想必都已得出解答。

 族中长辈忽现平野聚落,私奔的她被寻得。

 她愣怔着还来不及害羞,已听叔父沉声急道——

 “行谨失踪。你必须出面。”

 行谨赴了一场江南商宴,那宴席地点是在一艘建有两层方楼的华美舫船上。

 据随行的穆家小厮后来所道,自家主子宴席到一半已打算离去,似是与宴会主人话不投机,但舫船不靠岸,想走也走不了——

 “那位很贵气的宴会主人就冲着咱们家十一爷冷冷笑,还说要走请便,船不靠岸,你就给我游上岸…十一爷气得脸色发白,当场离开宴席,他说要在甲板上站

 会儿,小的就陪他站,后来小的有些急,心想快去快回,于是就绕到另一端船尾朝江里小解,岂知…岂知回到船首甲板,便不见十一爷,整艘船都不见他身影。

 那宴会主人竟还笑笑说,是十一爷跳江,自个儿游上岸了。”

 那天她随叔父离开平野聚落,之后见到行谨身边的小厮,经仔细盘问,那名小厮如此告诉她。

 很贵气的宴会主人。

 至少行谨失踪有大方向可寻。

 行谨被带走,宴会主人明摆着不了干系,但要取出证据指称对方行此恶事,竟困难重重,因当天事情闹开,宴会主人无丝毫心虚之状,舫船靠岸后便大大方方让穆家五房的人马会同衙役上船捜查。

 一艘大舫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搜遍,无果。

 事后弄明白宴会主人真实身分,当地知府与底下县丞竟急巴巴赶来拜会兼赔罪,更把穆家的人手骂个狗血头。

 那人将行谨这事干得糙却又细致,让人得知票只可能在他手里,偏就拿他莫可奈何…若然如此,他倚仗的无非就是“国舅爷”这皇亲国戚的势头,但这般行事,为难行谨和穆家,却又为何?

 “爹,几位叔叔,您们瞧瞧,瞧瞧她现下这德!女儿家身分早揭了底,还完全一副公子哥儿装扮。大马金刀坐在那儿,手里折扇装模作样地搨,咱们教训的话,我看她根本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

 这场“会审”骂得最的就数二房叔父穆存义。

 长久以来,穆氏宗族大房独掌一切,如今大房男丁不盛,而唯一的一独苗、人称“广丰号”穆大少的穆容华,在族中长辈眼里,从头至尾都是一场骗局、一个天大笑话。

 好不容易得来这个把柄,自然得狠狠抓住,努力踩践,以吐过去总落在大房之后、被人着打的怨气。

 穆容华心里清楚,既要追查行谨失踪一事,管回“广丰号”她就非现身不可,一旦出现,必然得面对族里长辈今摆出的这等阵仗。

 攘外,必先安内,穆氏宗族里反她之势若不来个快刀斩麻,后续追寻行谨踪迹一事将更难掌控。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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