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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查案起风云
 “姝妹!”卢升喊住她。

 芸姝得到蓦允给的十天查案期后,立即要着手查案了,才刚向蓦允告退出来,卢升就追上来了。

 “卢公子,还有事?”她停下脚步皱眉问。

 卢升快步走到她面前,脸色很不好看。“姝妹,你跟我生分什么,怎么叫我卢公子?”

 她神情略显为难,她不是与他装不,是真的不知他叫什么,再说了,他虽是自己的未婚夫,但不知原主之前对这人是什么感情,她今后与他往来,态度不好拿捏。

 “坦白说,我之前在牢里受到惊吓,所以失忆了,忘了很多人和事…”之前她也是对爹娘与弟弟这么说的,唯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她为什么对什么都不知道。

 他出愕然的表情。“你把我也给忘了?”

 她点点头。“是啊,不如你告诉我,咱们过去是什么情,还有互相都怎么称呼的?”

 “你…你真忘了我?这、这…我、你…唉,忘了就忘了,告诉你吧,咱们是青梅竹马,你都唤我卢郎,我叫你姝妹,咱们自小订亲,若家没出事,预计明年八月拜堂…不过现在提这都没用了,我追上来是想问,殿下给你两条路走,你为何不选活路,偏要朝死路走?”他先是错愕她的失忆,后又急怒的问她此事。

 她瞧着他,想起他方才在里面也护过自己,似乎不像他爹一样是个见利忘义的人,且他对原主应该是有些真情的,否则又怎会在意她的死活。

 思索过后,她神色温和了一些。“我不能不顾爹娘以及弟弟的死活,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会尽力去争取,希望一家都能活下来。”

 “叔的罪状已定,根本翻不了案,殿下肯给你一条活路,那是求也求不来的恩典,你却轻易舍弃了自己可以活命的机会,你就这么想死吗?”

 “不,我有十天的时间可以翻转案情,我不一定会死,卢…卢郎,你帮帮我吧,若能得你相助,我查起案来当事半功倍的。”她从善如地马上称他卢郎,这人是总督之子,若肯相帮,会比她自己瞎子摸象好,且她时间不多,若要寻转机,是半点时间也浪费不得的。

 “唉,事已至此,我当然会帮你,只是,我能力也有限…”

 “升儿,你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走!”卢信刚走出蓦允的屋子,瞧见两人站在一块说话,马上不悦地斥责。

 卢升尴尬。“爹,姝妹——”

 “不用多说,这丫头自寻死路,你由她去,她的事不许你多管!”

 “这…”他瞧着身旁的女子,犹豫着该怎么办。

 “还不滚过来!”

 这一吼,卢升惊惧,马上朝她低声道:“我先走好了,回头等爹不注意再过来找你。”匆匆说完这两句,便跟着卢信刚**后走了。

 她拧了拧柳眉,瞧来这人也是个靠不住的,还是得靠自己了。嘴一撇,她转身回死牢里见爹去了,为了解案情,很多事还得亲自向爹问个仔细才行。

 她走了后,屋里的蓦允离开窗边,苏槽替他将窗子关上,回头恭谨的问:“殿下为何允她查案?”这不是为自己制造麻烦吗?

 蓦允在案前坐下,洁净无垢的长指掀开茶碗盖,闻着扑鼻而来的茶香。“这总督府用的茶叶,倒都是好茶,不输摄政王府所用的。”他没直接回答苏槽的话,反而说起茶来,但却又是一口没沾,任茶冷去变涩。

 苏槽见状不再多问了,因为主子已给答案了。

 主子来得匆促,卢信刚也凑巧不在山东,闻讯才赶回,接待主子的事只能由属下来办,这才会生出错人又找个死囚要给主子暖的荒唐事。虽说卢信刚那两个手下奇蠢无比,甚至牵连上刺杀之事让卢信刚直接舍弃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两个属下肯定来不及打听清楚主子的喜好,只能将总督府平里用的好东西拿出来招待,而这东西有多好,就能看出卢信刚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了。

 眼下瞧这总督府上下里外,明着看似朴实,但仔细去瞧处处透着奢华,人说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就是这道理…

 瞧着面无表情的主子,他暗忖,卢信刚的总督府怕是地基要不牢了,那姓的丫头正是主子拿来敲筋打骨的子。

 “苏槽,那边还有消息传来吗?”蓦允突然问。

 “目前还没有。”苏槽神色一紧,马上摇头。

 “哼,那就是还死不了。”

 “那…咱们是不是仍天一亮就走?”苏槽小心的问。

 “急什么?等他真正要死了再说吧。”

 “是…”苏槽暗叹,事实上主子这趟来山东不为别的,正是要前往泰山去见一个人,这人正是八年前出家的顺意侯,蓦宁,如今法名为恒能。

 顺意侯归隐佛门一事,为顾全长公主的颜面并未宣扬,所以外头皆以为顺意侯已死。

 然而,前主子突然接到恒能大师病危的消息,立即由京城赶至山东要前往泰山,这总督府只是路过罢了,并没有多逗留的打算,但却发生刺杀以及家次女为父喊冤之事,误了主子一些时间,只是主子似乎也不急…

 唉,主子对于这个抛家弃子多年的爹,心结依旧是难解的。

 “对了,本王允那丫头十天查案,这期间派人远盯着即可,不用出面限制她任何行动,本王倒想瞧瞧她能翻出什么来。”蓦允本沉着的脸,这时嘴角浅扬,笑意深沉了。

 “是,等十天过后,咱们便知那丫头是不是说了大话。”苏槽也低笑了,这丫头大言不惭能翻案,殊不知冬山这案…他摇头,若猜得没错,主子让她玩是想给卢信刚一个警惕,让他的日子别过得太安逸,忘了本分。“敢问殿下,十天后,那芸姝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忍不住好奇的问上一句。

 蓦允的笑意转为残酷。“不过是打脚的细,时候到了,用不上了,便折了当废柴烧了吧。”

 时间有限,第一天芸姝只花了半天的时间便翻阅完与冬山案情相关的所有卷宗,下午亲自查问了有牵连的人,细问了供词,多方比对后终于大致了解所有的事。

 冬山会被问罪,起因为朝廷每年会拨款给申报贫瘠的地方政府,山东开发不多,民生尚且困苦,朝廷固定会给山东减税,每年还给银两纾困,但五年前他接了山东巡抚一职后开始建设山东,在沿线的济宁和临清开发漕运,由于漕运的发展极好,山东的商务因而繁荣起来,照理不该再申请朝廷补助,但五年来他仍不断向朝廷要钱,此事让人揭发,他立刻遭到弹劾收押,而这事原本只问罪他一人,责他渎职罢了,但后来居然查到他官宅里藏有大批的金银财宝,这涉贪明显,案情重大,以致累及家人,除已出嫁的长女湘茹外,一律处死。

 查案期间,蓦允准许芸姝可以随意进出牢房,所以她晚上回死牢里睡,与爹讨论白天的收获,等隔天一亮再外出继续查案,而她晓得蓦允表面上没派人跟着她,但自己的一举一动定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根本不怕她逃,因为牢里家那三人的性命还捏在他手中,他自是不担心她会消失,况且,她若想逃当初选择苟活就好,根本不必多要这十天。

 晚上芸姝问:“爹,为何山东明明贫了,不需再受朝廷接济,您却还是持续向朝廷拿钱,还有被搜出的大笔钱财又是怎么回事?”

 “山东靠着漕运的收入虽然不再穷困,但那仅限于商业繁荣,耕作田地的开垦仍需要钱,而靠商运得到的钱虽能贴补农务的开发,但速度慢,若继续受朝廷补助,山东离真正贫会更快,因此爹才会继续向朝廷伸手要钱。至于在府中搜出的巨款,爹根本不知这钱哪来的。”

 山东已能自给自足,冬山却还是向朝廷要钱,巡抚官宅又被搜出钱来更是事实,如此罪证确凿,家人是难逃死罪了。

 芸姝评估着案情,爹欺骗朝廷要钱之罪恐怕是没得平反,可是爹坚持自己没贪污,搜出的钱不是他的,这表示有人刻意诬陷,既是如此,她就朝这方向去查,首先要看爹倒台后谁最为得利?

 “爹可有仇人或政敌?”

 冬山眉一皱“我一生正直,对人虽有得罪,但绝对讲理,不曾恶意害过人,要论仇家应该没有,至于政敌,自我接任山东巡抚五年来,政通人和,对待下属公正宽厚,从未听人抱怨过什么。”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唯一与我官职相当、能互为影响的只有总督卢信刚,但我俩相识超过三十年,私甚笃,两家儿女更是订亲多年,他应该没理由害我。”

 芸姝因而陷入苦恼,明知案子有问题却不知从何处查起。

 第二天她苦着脸来到已经被封的巡抚官宅,想瞧瞧能否在里头找到什么线索翻案,官宅的外头有人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出,可她得到蓦允的允许,所以能进去。在没有人拦阻下,她走进官宅里,此处占地不小,但建物装潢俭朴,瞧不出有豪奢之处,就如她这几天向百姓打听的一样,冬山为官清廉,不可能贪污。

 她走进冬山的书房,站在里头瞧着书案后的那面墙被凿了个大,据悉钱就是由这里挖出来的。

 啧啧啧,她摇着头,不可思议书房后头有个暗房藏了大笔的钱,而爹居然不知道?

 她沉思着这件事,脚步慢慢向外走,走着走着看见一座阁楼,福至心灵的往里去,一推开门,她马上知道这座巧的住处是属于谁的了。

 是自己的,不,是原主芸姝的闺房!

 她瞧里头翻箱倒柜一片凌乱,应该是抄家时被弄的,但还是瞧得出原本的布置雅致,她特别看了一下原主平穿的衣物,发现颜色朴素的居多,不见任何鲜的色彩。

 再瞧桌案上写了一半的诗词,字迹谨慎,一笔一画小心翼翼,说明了原主的个性谨小慎微,与大胆敢尝新的自己截然不同。

 “二小姐,真是您!”

 她脑中思绪杂乱,忽听见一声惊唤,下一刻已教人抱住了。

 “真是您,奴婢听人说摄政王给您十天替老爷伸冤,奴婢本来不信,这会见您真出了死牢才知原来是真的…呜呜…”来人哭得眼泪鼻涕齐下。

 她一愣后,大约猜出这人的身分了。“你是家的奴仆吧?”

 “人说二小姐受惊失亿,真连奴婢也忘了?!”那人赶紧放开了她。

 “抱歉,以前的事我一件也记不起了。”她歉然道。

 “没关系,奴婢是凤佳,打从八岁就跟在您身边伺候了,咱俩同年,皆是十六,您待凤佳就像是亲妹妹一般,常说有凤佳在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她瞧凤佳嘴上说没关系,却一脸的失望,不叹口气,显然之前原主是很倚赖这位贴身丫头的。“对不起,我这颗脑袋真的换过了,不仅忘了过去的一切,好像连情也不大一样了,不过你别太在意,咱们瞧的是未来,未来我不会再忘了你们。”

 凤佳既是原主的贴身丫头,对原主定是透澈了解的,怕凤佳察觉自己的不同,她索先挑明了自己的转变,让凤佳之后别大惊小敝了。

 “其实只要二小姐活着,奴婢就高兴了,子变不变、记不记得奴婢都不重要的。”凤佳抹泪说,真是个忠心的丫头。

 “对了,这里已教人封住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突然想起这事的问。

 “奴婢这座巡抚官宅,晓得后门有路可以直通内院,而后门隐密没人把守,奴婢想,您若真有机会出来定会回来看看的,所以冒险过来一趟。”

 芸姝细眉轻挑。“你倒机灵。”她赞道。

 “二小姐真获准可以为老爷平反吗?”凤佳激动的问。

 “嗯,我有十天的时间可以翻案,不过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但你出现正好可以帮上我的忙。”

 “奴婢什么都不懂,能帮上二小姐什么事?”

 她微笑。“别小看自己了,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还得靠你帮着提点回忆一些事呢。”

 “若是这个,奴婢记好,定是帮得上忙的!”

 “那太好了,你先将当家被抄家时的情形说一遍给我听吧。”

 “好的,老爷先被抓走,隔两总督大人带人亲自来抄家,他在老爷的书房里搜出大批的财物…总督大人初来时还对夫人、您和小少爷十分礼遇,安抚夫人说只是例行搜查,不会有事,要夫人别担心,可之后全变脸了,马上要人将你们带走,小少爷喊冤不肯走,总督大人下令强押人,夫人怕小少爷挣扎受伤,顾着不让人伤他,可顾了小少爷就顾不上您了,您当时吓得双脚发软,让人一推就跌了一大跤,这一跌竟昏死过去,夫人大惊,求总督大人先给您请大夫瞧一瞧,总督大人断然拒绝了,您就这样被抬进大牢,本听说在途中已气绝了,所幸后来又活过来,真是老天有眼,谢天谢地!”

 芸姝听完沉目细思,之前她已见识到卢信刚怎么对待赵延与年之声这两个下属的,所以得知他眼睁睁看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死也不足为奇,不过这人假仁假义,翻脸不认人的本事一,爹还会与他结多年并结为儿女亲家,到底是爹视人不清,还是卢信刚太会伪装?

 “你说那带人来抄家的是卢信刚,所以也是他亲自让人去爹的书房凿墙的?”她再问。

 “对,是他亲自带着手下去老爷的书房搜出大笔银两的。”

 “这算直捣重地了…”她沉着。方才她仔细检查过那间藏钱的暗房了,砌得毫无破绽,若不是建造者不会看出端倪,除非卢信刚一开始就知道暗房的存在,否则抄家时不可能会去挖凿。“凤佳,你再想想,卢信刚带人来抄家时,他的手下可是另有带来什么东西吗?”

 凤佳聪明,马上明白她什么意思了。“您若怀疑他们事先带东西来栽赃,恐怕不成立,奴婢见总督大人的手下是空手来的。”

 芸姝现在明白原主之前为什么会倚赖这丫头了,因为她脑袋清楚,而原主个性懦弱胆怯,不敢接触外人,对外的事大概都由这丫头替她去张罗,如此精明又忠诚的丫头倒是个可用之材。

 可凤佳的话也让她皱眉了,那姓卢的如果没有栽赃,那表示钱确实是由爹书房里搜出来的,既然如此,那就出现两个问题,一是卢信刚怎会知道那里有钱?二是这笔钱若不是爹放的,又会是谁放的?

 “你可知爹之前的巡抚是谁?”她再问凤佳。这栋宅子是官派给历任巡抚住的,也许这笔钱一开始就放在里头,这可能牵扯到上任巡抚。

 “前任巡抚已死了。”凤佳说。

 “死了?”

 “是的,那位巡抚是于任内病死的,老爷本来是他的下属,五年前他病死后,即由老爷接下职务成为巡抚。”

 “那前任巡抚的家人呢?”

 “听说前任巡抚只有一子,此人两个月前也突然暴毙了。”

 “什么,暴毙了?”她脸一沉。“这事越来越不寻常了,这人刚死不久爹就被举报贪污渎职,时间上也太过巧合,看来有必要去查一下举报的人是谁了。”

 “可举报是密报的,咱们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这个嘛…本没真想让卢升出面的,但他是总督之子,这事若请他帮忙,也许能有点机会探到消息。”她说。

 “奴婢瞧…还是不要麻烦卢少爷了吧。”提到卢升,凤佳似有话忍着不说。

 “怎么,这卢升虽是个爹宝,但好歹与我的亲事还在,私下让他帮点忙,他会不肯?”

 “二小姐,奴婢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这都什么节骨眼了,有什么话就说。”

 “奴婢不说是怕您承受不住,可见您真的不一样了,人变得果决又勇敢,想来应该受得住的…卢少爷七天前去向京城威武侯的嫡女提亲了。”凤佳终于告诉她这件事。

 她微愕。“七天前,那距我被关进牢里也才十天,就迫不及待另议亲事了,好个有情有义的家伙!”原来那家伙是个虚情假意的,之前对她说的都是话。

 “其实卢少爷本是个花心的,与您订亲后还不时传出他出入烟花之地寻作乐,甚至与人争风吃醋的事,老爷出事前三个月,他才刚与家中丫头胡来闹出了孩子,老爷与夫人本来想退婚,是总督大人带着卢少爷亲自来认错,还说让那丫头打了胎,赶出总督府了,老爷与夫人原还是不愿意原谅的,是您、您说仍是想嫁…”

 她青了脸。“你是说,是我喜爱那荒唐胚,死命要嫁?”

 “欸。”凤佳点头。“二小姐这回经历家变又死而复生,应当不会再留恋那人了吧?”凤佳担心的问,就怕她脑袋不清楚,还恋着那无良的。

 她翻了白眼。“放心,这等不入的家伙我再看不上眼了,以后也别再跟我提起这人了!”她马上说。

 “那就好,那就好!”凤佳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

 这让芸姝内心唾弃起原主来,居然看上这样的家伙,累得她也没脸。“不提卢升了,但若不能找这小子帮忙打听举报人的身分,还能问谁呢?”她又烦恼起来。

 “不如直接去问摄政王,岂不是更快?”凤佳忽然道。

 “问他?”她一愣后,又用力点头了。“没错,他定然知道举报人是谁。”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事都已传开,他也允她重新彻查案子,而她既怀疑举报人有问题,查也是应该的,他没有不说的道理。凤佳倒是提醒了她,她怎么能放着蓦允这尊大神不用,这岂不浪费!

 “二小姐,您要上哪去,往总督府不是这个方向,二小姐——”

 凤佳与芸姝骑着马,本要回总督府去见蓦允的,但行经一半芸姝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去追前头的两匹马,凤佳惊讶的在后头急问。

 “别多问,追上那两人就是!”芸姝没空多解释,前面的两匹马都是脚程极快的上等好马,而她骑的只是一般马,追起来吃力,所幸过去她的际圈流行名媛养马,她还请马术师教过骑马,因此骑得不错,速度虽跟不上,但勉强可以不跟丢,不过凤佳就不行了,不久就被甩下,只来得及听主子说了句别多问,再来就只能对着主子的背影望尘莫及了。

 芸姝眼也不敢多眨,忍着马背上的颠簸,咬牙的追,追了一段路发现他们上山去了,一进到山里,山形陡峭,树林茂密,他们转眼消失在林子里。

 她气恼的停下马来,居然还是追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上山做什么?而且居然只带了一人护卫,这摆明是机密行程,不愿张扬。

 她追的是蓦允和苏槽,在街上时她并没有认出前头一身简单劲装的人是谁,是后来看见苏槽的侧脸才猜出他护着的是蓦允,而她正要找他,当然追了上来,可这会人消失了,山又这么大,让她上哪找人去?

 若回总督府去等人,又不知他什么时候回去,她时间宝贵不容瞎耗,只能再找找了。

 另一头,蓦允与苏槽来到山顶一处精致的小禅寺,蓦允在寺前下马,将马交给苏槽,苏槽见主子在寺前伫立了一会才往里走去,苏槽将马拴在寺外的树干后,默默的跟着主子身后进去了。

 来到寺内的一处小屋前,门口有一个中年僧人守着,一看见蓦允,立即出惊喜的表情。“您总算来了!”

 蓦允神色冷漠,未发一语,中年僧人渐渐收起笑容,叹息的替他开了门,让他独自走进去。

 然而,不到半刻他又走出来像是要离开了,中年僧人忍不住愕然的问:“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来过即可,本王走了。”

 “允儿,允…咳咳,允…呕——”屋内传来老人急唤声,接着呕了一声。

 中年僧人闻声赶紧进屋去瞧状况。“侯爷,您住啊!”屋外的蓦允脚步未顿,继续要走,屋里再传来中年僧人的大喊“殿下,侯爷有话对您说,请留步!”

 蓦允脸色一敛,但脚步仍未停下。

 “殿下,侯爷真不行了,他有遗言…”

 “既是遗言,您听听吧。”苏槽也忍不住相劝。

 “本王肯来见他最后一面已够了,他的遗言本王不想听。”他冷酷的道。

 “殿下!”苏槽在他身后跪下了。

 这一跪终于让蓦允停下了脚步,恼怒的回头瞪人。“大胆!”

 “殿下,长公主虽逝,但她到死心里对侯爷也未曾放下过,倘若她地下有知,晓得您不肯听侯爷临终之言,必会怨怪您的。”苏槽不顾一切的说。

 他大怒。“母亲愚蠢才会对他至死念念不忘,本王却不想在这人死后还受他遗言牵绊,母亲要怨就怨,而他要死就死,一切与本王无关!”他冷心冷肠的说。

 “他毕竟是您的亲生父亲,您又何必如此狠心?”屋里传来中年僧人悲戚的声音。

 “住口,本王不认他这个父亲!”

 “可是他快死了,您就不能——”

 “你们说这么多做什么,他不听遗言,我进去替他听。”芸姝突然跑出来了,在蓦允的错愕注视下,自己往屋里去了。

 她为了寻蓦允的踪迹找得灰头土脸,所幸老天待她不错,让她凭直觉一路往山顶上来发现了这座禅寺,接着瞧见拴在外头那两匹眼的马,便知道找到人了。

 只是赶进来后听到的事颇令她吃惊,原来蓦允的父亲没死。她记得总督府的那两个婢女说过,蓦允的父亲顺意侯八年前已病死,蓦允继承侯位后,再为自己挣得摄政王一衔,让蓦氏从此成为大禧朝最尊贵的家族。

 倘若顺意侯没死,岂不是欺君?可若以蓦允当前的权势,欺君又如何,谁能奈何得了他?

 再见他探望顺意侯时的低调,明知父亲将死也无动于衷,连遗言也不想听,这表示蓦允对这父亲并无感情,还充满怨恨,不愿意让人知道父亲还存活于人世。

 不小心撞见了他的秘密,照理说该三缄其口,不该多管闲事的,但她偏想起老爸走时她还在国外读书,人不在老爸身边,是事后得知噩耗才赶回送终,那股悔恨至今还挥散不去,此时见蓦允这样对待父亲,便忍不住冲出来婆了。

 她进到屋里后见到一名僧人抱着穿袈裟的人痛哭失声,而旁还立了个抱着药箱的人,应该就是负责医治的大夫了。

 她赶上前去见奄奄一息被抱着的人年约五十岁,五官立体,想来年少时十分丰神隽朗,与外头的蓦允有五分神似,可惜此刻的他身形削瘦,皮肤呈棕黑色,上头还有素沉着斑…

 她伸手检查他的手部,中年僧人立刻抓住她的手,怒道:“放肆,你是何人,竟敢擅自进来,还不滚出去——”

 “啰唆!”她斥了一声后甩开僧人,再度伸手去触摸已呈昏状态的人,往他手部一瞧,眉心整个拧住。

 “你——”中年僧人本是大怒,但在她眼睛一瞪之下竟发不出声,任她检查怀中人的状况了。

 她见昏的男人手和脚掌有角化过度或蜕皮的现象,手指的部也有许多角样的隆起,而这玩意俗称砷疔。“他中毒严重的,不过应该还死不了。”她说。

 “侯爷中毒?他不是病了吗…你懂医?”问话的是苏槽,就站在蓦允身后,对她的举止极为惊讶。

 蓦允在她进屋后,本怒着面容也跟着进来瞧她想做什么,却听到这个令人诧异的消息。

 她点头。“我学的是西医,所以能看出一些问题。”事实上她的家族是医学世家,在台湾、美国、加拿大、中国大陆都设有大型医院,她本身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只是除了实习之外,她毕业后便直接接管医院的经营,并没有当医生,不过一些基本病状她还是一看就能了然的。

 “西医?那是哪里的医术?”苏槽好奇不解的问。

 “西医就是…”她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如何学医?且这时代又哪里听过西医这个名词?她话说得太快,可得转回来才行。“呃…西医就是西方一些国家习的医术…我无意间得到了两本的西方医书,无聊之下研究了一阵子…总之,侯爷确实是中毒了。”

 而当她话一说完,中年僧人立即放下侯爷,快如闪电的挡在想逃离的大夫面前。“你说侯爷是长期劳心,因此心肺不开,导致各方早衰,性命难保,原来这是谎言?”中年僧人怒不可遏。

 “饶命…饶命!”大夫大惊失,腿都瘫软了。

 “说,是谁要毒死侯爷的?”中年僧人追问。

 “这人是…是…”大夫吓得正要说出受谁指使时,身子忽然一阵搐,一支飞刀刺穿他的心口,他当场毙命,后头的话自是什么也说不了了。

 “什么人?!”大夫竟当着他的面被杀,苏槽立即转身去追杀手。

 中年僧人瞪着已死的大夫,愣了半晌才赶紧转头去抱回意识逐渐昏的侯爷。“你既知他身中剧毒,那可知救治之法?”中年僧人急问。

 她摇头。“很抱歉,我看得出他中毒,但不懂中药的药理,无法为他调药解毒。”她说。这人中的是砷毒,其实就是砒霜毒,在现代慢砷中毒可用10%的硫代硫酸钠静脉注,以辅助排毒物,但在古代她上哪去找这些药品?

 中年僧人听了一脸的忧急,反观身为人子的蓦允根本面无表情,像是将死的不是自己亲爹,完全事不关己,这态度让芸姝见了有些气愤,又莫可奈何,只得再对那中年僧人道:“侯爷中的是砒霜毒,赶快找个厉害的大夫帮他解毒,应该是还来得及的。”砒霜毒在古代并非罕见毒物,若未浸毒过深,该是有大夫能用中医的药草解毒的。

 “好…好,我马上去找能解毒的大夫过来!”中年僧人喜道,放下侯爷后急忙去找大夫,但跑到了门口,不放心又回过头来对蓦允说:“小的去找大夫,侯爷就…就暂时由殿下照顾了。”

 蓦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连应声也不,令中年僧人脸都急白了,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吧,侯爷由我照顾,暂时死不了的。”芸姝看不过去,出声说。

 那人无奈,再看了蓦允一眼,重叹一声。“那就麻烦姑娘了,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快步往外去了。

 中年僧人走后,屋内剩四个人,不过,大夫已死,侯爷昏,只有两个清醒的此刻正对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蓦允说。

 她收回直视他的目光,径自在他面前坐下。“小女子胆子本来就不小。”她未穿越前虽然不是公主的身分,但出身良好,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与蓦允对话并未觉得自己矮他多少,自然不像其他人那般对他唯唯诺诺,心惊胆战。

 他瞇眼看她,彻底明了这丫头是当真不怕他,且她有种威严气势,竟能让待在父亲身边多年、见惯大小人物的靳叔都自然而然屈从,这就更奇特了。

 “你跟踪本王到此的?”他沉着声问。

 “不能说是跟踪,只能说是巧遇,小女子在街上碰巧看见就追上来了,不过没想到会撞见蓦家的秘密,小女子无心的,还请见谅。”她说得坦

 “那你有心的是什么?”他问重点。

 “小女子追来是想问您一个人。”

 “何人?”

 “是谁举报我爹渎职贪污?”

 他闻言冷笑。“你难道不知举报人受朝廷保护,不得曝光吗?”

 “小女子知道,但朝廷该保护的是真正的正义之士,倘若这人居心叵测,举报之事另有隐情,难道不该查?”

 “你怎知这人居心叵测?”

 “小女子去过巡抚官宅了,那搜出藏银的书房大有问题,这钱可能是前任巡抚留下的,原本找到前任巡抚也许就可厘清钱财的来源,偏偏他已死,唯一的独子又于前突然暴毙,之后我爹就被人举报了,可见这事不单纯,有必要找出举报者查问一番。”

 他听完她的话,眼神出现几分的森然。“你比本王想象的聪明许多。”

 她当即不客气的齿一笑。“是吗?那殿下可愿意告诉小女子这人是谁了?”

 他脸色一变,寒的道:“若是本王告诉你这人是谁,那以后还有谁敢向朝廷密报事情?”这丫头异想天开!

 她丝毫没有被他锋利的目光所慑,仍不放弃的望着他,而她不知的是,要是其他人见到他这神情,胆子早已吓破了。“话是没错,但诬告也是罪,难道小女子不能举报这人陷害忠良吗?”

 他瞪着她。“伶牙俐齿。”

 “是您许小女子翻案的,若这样事事绑手绑脚,那还翻什么案?”

 他忽然冷笑。“你该不会以为救了顺意侯,就又有了底气,敢以此邀功,要本王这人给你吧?”他看了一眼上那气息微弱的人后问。

 她挑着秀眉。“小女子倒没这想法,不过,小女子确实接连救了您父子俩,您若知恩图报不也是应该的——”

 “你胆大包天了!”从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乖张不要命的!

 见他发怒,她却依然坚定。“芸姝只想救家人,还请殿下成全。”一家人的性命捏在人家手上,她不得不再度跪下。

 只是,她并没有发觉,自己即便跪着仍是直了背,清丽至极的面容上明显漾着不甘心。

 她这分倨傲倔强蓦然吸引了他,盯着她的眼神隐隐有股难言的深意。“本王若告诉你,这样是坏了朝廷规矩,可若你答应本王一件事,本王便愿意为你打坏规矩一次。”他松动了。

 她眼睛倏地一亮。“答应殿下什么?”

 “若是翻案成功,本王赦了你一家老小,可唯独你,得任本王宰割。”他一瞬间变得如鬼见愁般吓人。

 她这回真的有被惊到。“任您宰割…是什么意思?”她咽口水的问清楚。

 他未答,可那冷酷鸷的笑容已教她骨悚然,这不会是救了家其他人,唯独自己不能活的意思吧…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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