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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听马车里的她絮絮叨叨,他一阵无语。

 看来她对水月族的风俗民情并不陌生,侃侃而谈煞有其事,连一女多夫的走婚习俗也了如指掌,她简直令人惊讶,小小的身体里面究竟是装了多少活力,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朝气十足。

 葛瞻…也就是水月族勇士首领,字广之,他眉心痛的一,保持全神贯注应对眼前女子的滔滔不绝,她似要挖出他所知的一切。

 看着趴在马车窗口上的她眉飞舞的盈盈笑眸,他心口唯一一处为她保留的柔软轻轻的崩塌了一角——多鲜活的生命力,多么光彩夺目的神情,多叫人怀念的笑声,她…还活着。

 悄然的闭一下眼,眨回微涩的水气,他现在是水月族护卫首领,不是天耀城城主银月,亦非前世与她结识多年的落难皇子葛瞻,他们是两个全无集的陌路人…

 陌路人…陌路人…心口莫名一绞,微微生疼,明知她眼底的疏离和漠然是正常反应,可是无来由的失落还是深深的笼罩了他,感觉很不好受,似乎有人从他心头刨出一块,当着他的面丢弃在一旁。

 很酸、很涩、很想落泪,却是给得心甘情愿。

 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不解他为何多此一举的乔装成水月族护卫,只为护送一名公主出嫁,他们是真正上过战场,手染敌人鲜血的战士,这种送嫁的“小事”怎会由他们出头呢?

 世上只有重生的葛瞻明白,因为放不下,他的心替他做了决定,既然给了他再一次临世的命运,他便要用这双手改变所有人的命运,那些曾经对他好,深爱过他的人,他都想一一回报,尽他所能的挽回他所失去的。

 只是看到上一世喜爱他、时时把热烈目光放在他身上的女子忽然对他不再痴狂,还有几分戒慎神情,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刺痛,总觉得不该是如此,她的忽视令人很不好受。

 “你还没有说百里穆然喜爱什么,他会不会打老婆,为人暴,是长得俊美无俦还是一脸横,个头高不高,身体魁不魁梧,有没有为人不齿的癖好——”要相处一辈子的夫婿,当然要打探清楚。

 “公主,要出城门了,请坐好。”她一点都不伤怀吗?就要远离故土了,嫁给从未谋面的异族男子为

 “出城就出城,有什么好叮嘱的,京城四座城门我不知走过几回了,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方向。”拉好红色嫁衣裙襬,镶上珍珠的大红绣花鞋前后踢了踢。

 陶于薇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子,从一大清早被唤醒,净洗、挽面、上妆、绾发,穿上缀满小金珠的嫁裳,戴上黄金打造、镶上各宝石的凤冠,基本上她的已经被不直,很不耐烦的想叫喜娘、礼官动作快一点,别再瞎折腾了。

 要不是看在凤冠霞帔上全是她最爱的金子,重得让人连手臂都举不高,她大概早就翻脸,喝退碍手碍脚的人。

 不就嫁人嘛!还有两个多月的路程要走,有必要花上三个时辰妆扮吗?她水粉抹得再厚,胭脂涂得再红,眉画得再黛绿给谁看,一出城到了下个落脚处还不是洗得干干净净。何况还盖着一面大大的喜巾,整张面容都盖住了,有没有抹红擦绿谁瞧得见,根本是白受罪。

 “公主是出嫁,不是出游。”葛瞻耐着子提醒,觉得她对自己的婚事漫不经心,为了送嫁,他连天耀城的事务都停下了,暂时予信任的副将代管,短期内他不会回城,与陶于燕的婚事自然是找了个理由敷衍,名分已有但婚期未定,他想等此行完成再议婚,但她却是这种态度。

 “我知道呀!不然你当我是木头人不成,我这一身有多重你晓不晓得?”她要是被金子死了也算留名千古,谁叫她死不放手,数着、摸着一粒粒圆润金珠爱不释手。

 人吶!都有爱自找罪受的骨头,明知不可为硬要为之,被金子所惑怨得了谁,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瞧瞧这布料、这做工、这些刺绣,全是应她要求以金丝做底,再用她自绘的图样一针一针上她让皇上下令内务府打磨的金色珠子,并且一粒一粒串成成排珠炼,光是她一身的金制品少说三十斤,再加上密的金丝,这身密不透风的嫁衣快把人闷死了,让她汗浃背,了里衣。

 “公主不是喜爱金子,正合您意。”她自找的。

 陶于薇闻言,水媚眸子一瞇“你在调侃本公主吗?”

 “不敢冒犯。”他嘴上说不敢,可提起的嘴角有着可疑的笑纹,让透过车帘隙的某人看得很不痛快。

 公主仪队浩浩,绵延数里,前有丝竹开道,百名童男童女沿途撒花瓣、丢喜糖及贴红的银锞子,数百匹骏马扬头嘶嘶,三公主不坐凤纹花轿,马儿拉的是宝盖华帷大马车。

 华丽富贵的金灿马车后面跟的是五百名彩衣宫女、五百名身着大红太监服的公公,男女各分一边,手持孔雀扇和合,再接着是多到吓死人的嫁妆,一抬一抬看不到尽头的从宫中抬出,而且不知道要抬到几时。

 不过这么大的阵仗并非要跟到水月族,坚持一切从简的陶于薇只带了信得过的心腹亲信,其他人谢绝厚恩,一等与城外的水月族千名勇士会合,这些人便会自行返回。

 其实陶于薇也在防着陈皇后,如此庞大的阵容,谁晓得会被安多少眼线,也许不全是对她不利,但是令人不快,她的人、她的事、她的生意为什么要由别人手,想发财不会自个儿想办法吗?凭什么从她钱袋子里分一杯羹。

 果然那五百艘商船还是太显眼,让人起了觊觎之心,以为一个女人家好打发,嫁了人便以夫家为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没什么心力分心在买卖上头。

 好在她留了一手,一开始就挽拒“活物”的馈赠,金银珠宝、古董老玉她接受,送美婢、送壮汉敬谢不敏,她银子虽多可不养废人,何况是居心不良的黑手,收了他们她日子难过。

 “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无视,瞧你骑在马上的潇洒英姿,不知情的百姓还以为你是亲自来娶的新郎官呢!”真不要脸,一身金红,直背,身上的金红巨鹰鲜明如真。

 新郎官?马背上的葛瞻歪了一下身子,薄薄两片嘴抿得更紧,目视前方,神情更为严肃。

 “听说水月族的金制品工艺相当湛,你们真的习惯将一些叮叮当当的饰物挂在身上,把自己当成一棵会走动的金子树吗?”她喜爱金子,也喜爱金子打造的对象,但是绝对不会随时披挂一身,那太俗气了。

 “水月族的风俗是将全部财产戴在全身,不分男女老幼。”据他所知是如此,饰物越多越显地位。

 “那你们大王不是早就重死了,除非他是穷哈哈的族长,不然以一个大王而言,身家全打成金饰披挂上身得有多沉。”想想都酸了,感觉肩上很重,得人弯背驼。

 “大王有一千头羊、三百匹草原大马,以及五百头黄牛。”葛瞻面无表情的细数,事实上这些事是他先派人到水月族打探,再由信鸽千里送回,十之八九不假。

 水月族并未派族人前来旭川国接将为王妃的长凤公主,此时是小麦成的收割期,怎么也要等到年末或开后,地面融冰,暖花开,播梅雨前才空得出人手。

 为免有被揭穿之虞,葛瞻事先仿陶镇武笔迹修书一封,告知水月族大王百里穆然,旭川国自会派兵护嫁,无须水月族费心,等到了水月族地头再接头。

 接了信的百里穆然相信了信上所言,便率部分青壮男儿入林打猎,趁着冬天来临前先储备些食,水月族并不如外界所想的贫寒,他们也播种,种植稻和秋麦,偶尔也有高粱和菘菜,只是集水区的地方不大,供水不足,因此收获不丰,仅供足而已。

 但是一到春天百花盛开,美不胜收,满目的花团锦簇犹如人间仙境,少数的溪里银鱼翻滚,铺在溪上的石头有白有黑,花纹独特,甚至有着未经雕琢的宝石原石。

 水月族夏季热得早,结实累累的果实也得早,水月族的妇人会摘下树上的果实酿酒、做果脯、晒干当干果,再把吃不完的野菜腌制,和风干、烟熏的兽收放在地窖。

 其实他们有很多宝贝却不自知,这些自制私菜是可以卖钱的,果子、果子酒也相当受人,满山遍野疯长的野草堆里藏着叫人惊喜的药草,数百年未有人发觉,人参、灵芝、何首乌比手臂还,以及止血圣药川七和诸多罕见药材。

 因为不识,所以错过真正的宝贝,否则水月族会是更富裕的部落,自给自足不虞匮乏。

 “你让我把这些牛羊的皮剥了,做成皮衣鞋卖了好换金子吗?三百匹马是少了些,卖到马市场换不了什么银两,养着又费草料,我想想该怎么处理。”若是质量优就开辟几座牧场,多买几匹公马育种,后和天耀城抢战马生意。

 她满脑子是赚钱生意,全然无感葛瞻讶然一怔的无力感。

 “不是。”葛瞻的声音很闷,眸光睨向说得兴致的小脸,心想她怎么变得这么市侩,张口闭口就是银子,她就不想那是她后的家吗?她该做的是如何和夫婿相处,使其和谐融洽,夫举案齐眉,白首共度。

 “不是什么,你是说贵族的大王很穷?”她这般有钱嫁个穷鬼太不划算,占不到好处还倒贴本。

 “在水月族,牲畜代表财富,不轻易变卖。”那是冬天的粮食,银钱的主要来源,也是地位的象征。

 “那你们养得起吗?草原放牧天宽地阔,可到了冬天寸草不生、银霜覆地,牠们吃什么,不连带骨啃了还留下来浪费粮食。”陶于薇想得比较实际,以商人的眼光。

 “这是他们的生活习俗。”不会为她一人改变。

 “他们?”咦了一声的陶于薇面狐疑,感觉有哪里不对。

 惊觉说漏了嘴,葛瞻脸色一沉的策马往前行,离开随护的马车,他表情是骇人的寒冽,不发一语。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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