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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佯装
 一时间,傅庭筠如坐针毡。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赵凌,问阿森:“你什么时候回去?帮我给九爷带个口信。”

 阿森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起来:“九爷说,让我暂时别回去,陪着您住在这里。”

 傅庭筠有些意外:“那他身边谁服侍啊?”话刚说出口,心里“咯噔”一下。

 赵凌,一个人在喜升客栈。

 和监视他的陌毅在一起。

 就连能帮他跑腿的阿森都被他打发到杨柳巷来了。

 还有杨玉成,在他们住的院子旁边租了个院子…

 他,他要干什么?

 傅庭筠想想就觉得背脊发凉。

 她匆匆走出厅堂,高声喊着:“郑三!郑三!”

 声音高亢而尖锐。

 郑三从东边的夹道匆匆走了过来:“小姐!”

 她没等他行礼,已急声道:“你悄悄去看看,杨玉成和金元宝都在干些什么?”

 郑三愕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问,应声而去。

 阿森赶了出来:“姑娘,傅姑娘,出了什么事?”

 傅庭筠也不知道,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想仔细问问阿森他来的时候赵凌都是怎么说的,可看见阿森那紧张的表情,她突然间意识到,这里老的老,小的小,不是外人就是仆妇,她反而成了唯一能拿主意的人。

 不能慌,更不能,她要是慌乱起来,阿森他们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傅庭筠告诫着自己,很快镇定下来。

 “能有什么事?”她笑望着阿森。“我就是在想,我们都在这里了,九爷怎么办?让郑三去看看杨公子在干什么?要是他不忙,请他多去看看九爷,免得九爷一个人住在那里无聊。”

 阿森的目光闪烁不定,却紧抿着嘴,什么也没有说。

 傅庭筠心中生疑。不显山不水。笑着和阿森进了屋。

 梳洗一番,由吕太太陪着用了午膳,知道郑三还没有回来。她进屋去歇午觉。

 人是躺下了,脑子里却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人家说狡兔三窟。赵凌在江湖上行走,虽然不能和狡兔比,可世事无常。以他的聪明,这后招总要留两手。

 杨柳巷是他经营了五年的地方。不仅养着两个人,还置办了铺子,尽量地让这个地方看上去没有破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要说这里不是他的后路,她怎么也不相信。

 可如今,他却把她安置在了这里…阿森从小跟着他长大。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视若家人…可她却和他非亲非故…

 想到这些。她翻了个身。

 之前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要避嫌,一味地把他往坏里想,现在看来,却是她冤枉了他。

 他却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要是她没有心血来的随口问阿森,他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瞒着她?

 傅庭筠想到她离开喜升客栈时他孤单的身影,深邃幽远的目光,心里一痛,眼眶的。

 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却事事都替她考虑到了。

 不过比她大六岁而已。

 那样的沉稳、内敛。

 这么一想,她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热呼呼的,让她两颊发烧。

 外面传来临“咯咯”的笑声,还有郑三娘带着笑意的喝斥声:“别闹了,小心把小姐吵醒了——小姐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她有这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吗?

 可怎么一点睡意也没有!

 傅庭筠想了想,起身推开窗户朝外望。

 阿森不知道从哪里捉了条虫,一会儿放到临的小胳膊上,一会儿放到临的小腿上,临甩又甩不掉,捉又捉不着,两个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把个郑三娘弄得哭笑不得。

 “阿森!”傅庭筠向他招手。

 阿森和郑三娘都跑了过来

 “你带着临下去歇了吧!”傅庭筠待郑三娘,然后对阿森道:“我有话问你!”

 她面颊发红,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丽中带着三分娇羞,像那含苞放的牡丹花,看得阿森眼睛发直,半晌才回过神来,跑进了厅堂:“什么事?”

 “坐下来说话!”傅庭筠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递了杯茶给他“我有件事问你。”语气里透着几分犹豫。

 阿森心中有事,看着不免先三分怯:“什么,什么事?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也不知道。”

 傅庭筠心中也有事,这样漏百出的话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咬着红低头寻思了半晌才带着几分小心地道:“你跟了九爷这么多年,连杨柳巷这样的地方都知道。你可见过九爷的家里人?”

 “没见过!”阿森想也没想地道。

 回答的这样快,可见心中有鬼。

 傅庭筠根本不相信,冷冷地道:“你也不用和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九爷是贩私盐的。”

 阿森大惊失,一股从椅子上滑落下来,惊恐地指着傅庭筠:“你,你怎知道的?”

 原来真的是贩私盐的!

 她应该害怕才是,怎么心里反而觉得一下子踏实了呢!

 傅庭筠在心里嘀咕着,脸上的表情却更是冷峻:“这一路走来,九爷除了在东安村和临的城隍庙里曾大开杀戒,其他的时候对抢劫我们的民都不过是打昏而已。可见九爷并不是个恃强凌弱的人,他又怎么会和冯老四结下了生死之仇了?除了利益之争,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说到这里,她佯装出副凌厉的样子地盯着阿森“你们定是不服冯家的管制和冯家抢生意,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冯家的头上,抢了冯家的盐,所以冯老四不顾家主的身份亲自出马追杀九爷。”然后语气一变,慢悠悠地道“陕西只有临潼和蒲田有井盐,蒲田离华不过百里的路程。你们应该是抢了冯家蒲田井盐的盐,然后绕道华去西安府。却不曾想有大批难民涌了过来,吃的喝的都被抢光了,你们又不敢进入华城,空有银子买不到吃的,就把主意打到了碧云庵的头上…”

 阿森跳了起来,哧溜一声跑到了桌子后面,满脸震惊地望着傅庭筠。

 “你怕什么怕?”傅庭筠把脸一沉,喝道“过来坐好了,我有正经事和你说。”

 “什么,什么事?”阿森像老鼠遇见了猫似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庭筠,磨磨蹭蹭的,腿上像灌着铅,半天也挪不开步子。

 傅庭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勉强才能继续板着脸。

 “那个陌毅不过是十六爷的一个管事,不仅能够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还能把我们弄进城,就是九爷,只怕也不过如此吧?”她质问阿森“可见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却臣服了那个十六爷,十六爷的身份,只怕就更不简单了。”

 阿森一直就怀疑赵凌让他待在杨柳巷的目的,现在听傅庭筠这么一说,想着傅庭筠那么聪明,他们什么也没有跟她说,她却能把他们的事猜个*不离十,她这么说陌毅,肯定是有原因,而且还与九爷有关系。

 他不由点头,道:“陌毅是颖川侯孟枢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他是鹿邑陌氏的子弟,有个族叔叫陌尚,现在是广东总兵。”

 这下轮到傅庭筠大惊失了:“你是听谁说的?”

 她虽然不知道孟枢和陌尚是什么人,却知道甘肃总兵和广东总兵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元宝哥说的。”阿森喃喃地道“是爷让他去打听的。”

 好像有什么在她海脑里一闪而过,她感觉很重要,想要抓住它,它却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傅庭筠无暇顾及之前找阿森来的目的,脸色苍白地在屋子里打起转来。

 阿森看着心惊跳:“傅姑娘,您,您猜到了些什么?”

 陌毅、十六爷、颖川侯、陌尚、赵凌…像散一地的珠子,她努力地想把他们串起来,却始终找不到那线,哪里还顾得上阿森。

 阿森心急如焚,坐在那里嘟呶着:“我真的没有见过九爷的家里人…九爷说,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家里没有人了,所以才到西北来找生路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排除心中的焦虑似的。

 傅庭筠被他的只语片言吸引。

 她停下脚步,喃喃地道:“那,那他没有成亲吗?”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又盖弥彰地道“你们出来有些日子了吧?现在闹饥荒,世道又那么坏,我们被陌毅他们看管着,动弹不得,怎么也要给九爷家里报个平安或是送些银子去过日子吧?”

 阿森觉得傅庭筠的话有些奇怪,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的担心有道理。

 “没有,九爷没有成亲。”他摇了摇头“道上好多人都想和九爷结亲,可九爷说了,他一天过着这刀尖上血的日子,一天就不能成亲。”

 如看见春天的花开,听到夏天的虫鸣,傅庭筠只觉得天高云舒,世间如此的美好。

 愉悦的笑容止不住从她脸上绽放开来。

 九爷现在不是很危险吗?

 傅姑娘为什么这么高兴?

 阿森奇怪地望着傅庭筠:“你笑什么?”

 “我什么时候笑了?”傅庭筠自己并不觉得。

 “不信你自己回屋照照看。”阿森眼睛睁得大大的。

 傅庭筠一愣,跑回了内室。

 红漆描金的镜奁上镶着巴掌大的一块铜镜,映着张笑得堪比夏花灿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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